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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暗中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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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上

昭和二十八年韩战结束,压在日本人头上好几年的gho(联合国总司令部)终于撤退。www.maxreader.net尽管美日双方仍订有美日安保条约,但主权还是交回日本人手上,日本人好不容易才安下心来。

那一年日本经济不景气,连大学毕业生都不容易找到工作,不过日本靠着经济上握有的自主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两、三年内,便渐渐摆脱了从前的阴霾。

虽然如此,发生令人闻之鼻酸的“人头风铃杀人事件”,还是带给日本整个社会相当大的冲击。

这一桩尸首异处的杀人案件之所以在日本社会掀起巨大的涟漪,主要是因为它太骇人听闻,凶手把头颅割下来当风铃吊挂的残酷行径更让人胆寒,因此全国人民和传播媒体纷纷为之哗然。

后来,即使警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搜查,依然没有进一步的线索。经过二十个年头之后,整个案件才真相大白。

昭和二十八年的杀人事件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延宕这么久的时间才查出真相呢?

事实上,当寺坂巡警以电话向高轮警局报告这桩惊大动地的杀人案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那时金田一耕助正好也在场。

他在当天晚上七点左右离开高轮台町的本条照相馆之后,突然一起兴起想去高轮警局。

他在八点左右到达高轮警局,正好等等力警官也在,局内一时之间变得热闹非凡。

大约两个月前,高轮警局辖区内发生一起杀人事件,这个案件和金田一耕助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因为警政署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是等等力警官,等等力警官曾针对这桩案件询问金田一耕助的意见。后来,金田一耕助提出几点建议,不料真的成为破案的关键。

高轮警局的真田警官自然是感激万分,因此他一看见金田一耕助来到高轮警局,立刻兴奋地拉着他谈话,并忙着介绍其他警员给金田一耕助认识,大家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十点钟。

十点钟一过,警局内兴奋的气氛也差不多冷却了,金田一耕助正准备告辞时,等等力警官却留住他说:

“对了,金田一先生,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却始终被其他琐事缠身而抽不出空,本条照相馆老板的儿子有没有去拜访你?”

“不是你叫他到我那儿去的吗?”

“是啊!就是有关在医院坡上吊之家举行奇怪婚礼的事……”

这时,真田警官也加入他们两人的谈话。

“当时我正好经手一桩案件,没空详细调查他所说的事,不过根据我事后的了解,那件事的确非常诡异。”

“你说非常诡异是指……”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问。

“那天晚上……喔!那是上个月几号的事?”

“听说是八月二十八日晚上。照相馆老板为了避免事后会牵连到他儿子,才叫他儿子先到警局报案。”

“嗯,我觉得照相馆老板的儿子非常无礼,而且他很会察言观色,甚至怀疑那桩奇怪的婚礼跟毒品有关。”

等等力警官也说出自己的感受。

看来这些人似乎都对本条直吉没什么好印象。

“对了,真田,你刚才说这件事情有些奇怪,究竟是哪里奇怪呢?”

“嗯,这件事情……你知道医院坡那一带都是我们的管辖区,而且医院坡上就有一间派出所,那里有位年轻巡警叫什么来着……”

“是寺坂吉藏巡警吧?”

金田一耕助的好友——加纳刑警面带笑容地提醒真田警官。

由于高轮警局内有一座出名的泉岳寺,再加上寺坂吉藏好象是寺坂吉右卫门的子孙,所以加纳刑警很快记住他的名字。

“对、对、对,寺坂巡警那天晚上去那一带巡逻时,曾听见医院坡的那栋空屋内传来嘈杂的爵士乐。

当时他原本打算进屋盘查,后来又因为看见门灯和玄关前的灯都是亮着的,屋内也恍如白昼般明亮,而且当天下午他看见有卡车出入那栋房子,便以为这一家搬来了奇怪的新住户,于是打消进去盘查的念头。”

“哦,竟有这种事!”

等等力警官皱着眉头说道:

“这么说,本条照相馆老板的儿子所说的话可以相信喽!”

“应该是吧!我们原本也打算深入调查,可是因为这次的杀人案件陷入胶着状态,不得不先倾全力侦办这个案件,所以才把那件事暂且搁置一旁。对了,不知道金田一先生有没有继续调查这件事?”

“是这样的,我的当事人已经付了一大笔钱作为订金,这表示他的确把这件事看成一件大事。”

“那么你查出什么了吗?”

“事实上,直吉先生并没有听到爵士乐的声音,只是听到高亢的喇叭声。不过从现场的状况来看,他猜测那个人应该是个玩爵士乐的人,而且从人数上可以知道,他们应该不是大型的爵士乐队,只是小型的爵土乐团。

我循着这个线索去调查,很快就查出那个爵士乐团的资料。今天我把调查报告迭到本条照相馆后,顺便来这里跟加纳刑警问声好。”

“金田一先生,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你知道山内敏男和他的妹妹小雪现在的下落吗?”

“喂!加纳,你为什么提到山内敏男和小雪的名字?”

等等力警官睁大眼睛,将身子往前挨近说道。

“咦?不是你介绍金田一先生给我认识的吗?那时你从警政署打电话给我,说金田一先生一会儿会来找我,还说如果他问起任何事件,都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好象八月……”

“二十一日的事。”

金田一耕助回答得非常快。

那天是法眼弥生委托金田一耕助寻找内山敏男和小雪这对兄妹下落的日子,而日期对这桩案件来说又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因此金田一耕助特地将每个重要的日子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好象有这么回事,但是,我并不知道金田一先生究竟想问什么事,因为这个人是从不透露半点口风的。”

这下子,加纳刑警只好把当大的状况一五一十他说出来,他叙述完后,接着说: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法眼综合医院院长的未亡人为什么要寻找这对兄妹的下落?”

这个问题令金田一耕助感到很难回答。

对一个私家侦探来说,委托人就是他们的“神”,一般市井小民总没有背叛神明的道理吧!如此一来,他也只好清清喉咙说道:

“唉!其实从昭和二十二年起,弥生夫人便一直委托征信社寻找这对兄妹的下落。而他们之所以没有找到这对兄妹,是由于对方早就洞悉弥生夫人会采取这一招,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这么说来,金田一先生已经找到这两人了?”

“嗯,这一切多亏直吉先生的帮忙?”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

“弥生夫人委托我寻找这对兄妹俩的下落时,只给了我一个提示。而就在我研究那个提示的时候,直吉先生忽然找我调查发生在医院坡上吊之家的奇怪婚礼,他还说当天晚上的新郎叫阿敏,新娘叫阿璇。

根据弥生夫人的说法,琢也先生在生前非常疼爱山内敏男,经常叫他‘阿敏’,我心想这会不会就是直吉先生说的那个‘阿敏’。同时,我也在猜测‘阿璇’是不是‘阿雪’的谐音?就这样,我才能顺利找到他们的落脚处。

唉!这一切多亏直吉先生的帮忙!”

“金田一先生,这么说来……”

真田警官把身子往前挨近问道:

“他们既然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结为夫妻也很合理,但是为什么要在那间空屋内举行婚礼呢?而且还刻意拍下结婚照。”

在金田一耕助回答之前,加纳刑警先插嘴说: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小雪的亲生母亲——冬子上吊的地方举行结婚仪式,并请照相馆的人前来拍摄结婚照,大概是想把照片寄到法眼家。

换句话说,这或许是小雪对法眼家无言的报复吧!因为冬子的死,法眼家多少也得负一点责任,金田一先生,你说是不是?”

“嗯,一切可能正如你所说。”

虽然金田一耕助十分怀疑那天晚上的新娘可能是由香利,但他并没有把这个疑问提出来。而且,就多门修从“发怒的海盗”团员们身上旁敲侧击到的消息来看,大家似乎也都认为当天晚上的新娘子是小雪。

就连金田一耕助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眼花看错了!他只不过在日比谷的娱乐场所和由香利打过一次照面;另外,他对小雪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或许化了浓妆的她和原来的模样相差很大呢!

“对了!真田警官,本条照相馆究竟是一间怎样的照相馆呢?刚才我拿调查报告去那家照相馆时,发现它好象是一家历史十分悠久的照相馆。”

“是啊!我每次从那家照相馆门口经过时,都看到橱窗里陈列着许多年代久远的照片,从明治到大正、昭和都有,就像民俗史料展一般。”

加纳刑警也跟着表示看法。

“那家照相馆创业于明治二十五年,可以算是东京历史最悠久的照相馆。”

“嗯。但是金田一先生,这家照相馆有什么问题吗?”

等等力警官一脸讶异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哦,没什么。”

金田一耕助含糊地带过这个问题,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没想到现在已经十一点三十分了。

“啊!都已经这么晚了,真是抱歉得很,各位已经辛苦一天了,我还来打扰这么久。”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真田警官赶紧接起电话。

“喂,高轮警局……哈!我们现在正谈到你呢?咦?什么?喂喂!别激动、别激动……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什、什么?医、医院坡的上吊之家挂了一个人头!”

闻言,金田一耕助那双原本正在扣钮扣的手不禁停了下来,他吃惊地朝电话的方向看去。

“喂、喂,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咦?你说什么?金田一耕助……嗯,这个人我认识啊!什、什么?这颗人头的主人是金田一耕助认识的人!是谁说的?本条照相馆老板的儿子……

那么,本条直吉也在那儿喽?被害人究竟是谁?什么?阿敏?是山内敏男……好的,我们立刻赶去,你务必要维持现场状况,要是再出什么乌龙事件,一定唯你是问。”

真田警官挂上电话后已经吓得满头大汗。

“金田一先生,一切就如你所听到的。”

真田警官目光犀利地直视金田一耕助。

“刚刚寺坂巡警说话颠三倒四,根本表达不出完整的意思,不过,我想你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

“总、总而言之,阿、阿敏,也就是山、山内敏男被杀了!他的头、头颅还被人、被人挂、挂在医院坡的上吊之家……”

金田一激动口吃的毛病就越严重。

等等力警官的眼中也散发出惊讶的神色。

“既然如此,大家立刻准备出发吧!”

两个枕头

十分钟后,金田一耕助一行人已经赶到医院坡上吊之家。

当大家抬头仰望着挂在大厅吊灯锁头前端的阿敏——山内敏男的头颅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痛惜之情。

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必须承受如此残酷的命运呢?

他从小失去父母,在冬子含辛茹苦的照顾下长大成人。

随着冬子委身于琢也,他也跟着搬到池端。幸好法眼琢也很喜欢他,即使有了小雪这么一个女儿之后,仍然没有把他当成累赘看待。

只可惜幸福的时光犹如昙花一现,战争一来,他原本快乐的日子跟着幻灭。

金田一耕助心里着实为山内敏男坎坷的遭遇感到难过。

“金田一先生,我突然想起有一句台词好象是这么说的:‘没有一件东西比被切离人体的男人头颅更令人作呕了。’”

“那是‘莎乐美’里希律王说的台词,刚才我一看到这个头颅也是想起‘莎乐美’这出戏剧。”

“对、对!莎乐美、莎乐美,我以前曾经看过这出戏。”

“哈哈!那已经是相当久远的事……可见你的年龄也不小了。”

“没错,不过,金田一先生,施洗者约翰的头是挂在银盾上,而这颗头颅为什么会挂在这里?简直就像……就像一串风铃似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想,这个男人……不,或许该说这颗头颅的主人喜欢风铃……说不定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

“这么说,被害者真的是山内敏男喽!”

“嗯,绝对错不了。”

“对了,刚才忘了问你,你已经向法眼家报告找到山内敏男和小雪的事了吗?”

“还没有。”

“为什么?你今天不是拿调查报告去本条照相馆吗?”

“警官,直吉先生委托我调查那群奇怪人士,我找出这批人的相关资料,所以立刻向他报告。但是法眼家委托我办的可不是这件事,他们只是希望我能找到法眼琢也的情妇所生的女儿——小雪,以及和小雪一块长大的山内敏男。

我的确是找到这么一对兄妹,但并不能确定他们就是法眼家所要寻找的那两个人呀!所以目前还不能贸然去向他们报告。

喏,对面有一位‘发怒的海盗’的成员,他叫吉泽平吉,绰号是‘软骨头阿平’,请你去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吉泽平吉在寺坂巡警的猛力摇晃之下,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不过他看起来仍像是受到相当大的惊吓,连靠在墙边都摇摇晃晃的。至于本条照相馆那三个人则表情严肃地站在不远处。

由于那颗头颅还挂在天花板上,以至于整个房间弥漫着凄惨诡谲的气氛。头颅正下方还有一大摊血水,整个房间的地板、墙壁上也都有飞溅的血迹……从这里不难想象被害人大概是先被小刀之类的东西杀伤,而后头颅才被割下来。

“咦?头颅以下的部分在哪里呢?”

真田警官蓦然警觉到这一点,于是看看四周大声询问。

一旁的叶山巡警赶紧答道:

“本条照相馆就在我们高轮警局附近,我并不担心这些人会逃跑,因此我一到就立刻搜查这栋房子,可是却没有发现身体的其他部分。”

“什么?没有发现其他的部分?”

“是的,刚才我和叶山一起搜查过,都没有发现死者的身体……”

“没有身体……找不到身体其他部分……这么说,凶手带走死者的身体,只留下头颅哆!”

真田警官脑际的太阳穴已经浮出青筋,整张脸也胀得通红。

叶山刑警连忙说道:

“这话怎么说?”

“请你过来这里看一下。”

一行人在叶山巡警的带领下,来到一个三坪大的房间。

只见里面有充满情趣的棉被、垫被和两个枕头,不过棉被被卷成一团,垫被也弄得乱七八糟,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他们大打出手的第一现场。

“请看那个枕头套,上面缠了一根头发哩!”

“这么说,这桩命案的凶手是女性喽!女的把男的杀了,并割下男的头颅,然后带着男的身体逃走?”

真田警官的嗓门越来越大。这时,站在一旁的等等力警官则露出一副哲学家的模样,喃喃自语道:

“我想,这件命案肯定是跟女人有关。”

“为什么?警官。”

“因为……既然有施洗者约翰的脑袋,就应该有莎乐美。哈哈!”

这个时候若不是来自警政署的搜查和鉴识人员及时赶到,恐怕患有高血压的真田警官会口不择言地顶撞他的上司。

审讯

正如希律王所说:“没有一件东西比被切离人体的男人头颅更令人作呕了。”要是金田一耕助不曾在圣经上看过这则叙述,突然面对这一幕,肯定会被当场吓晕。

尽管如此,当他走到头颅下方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无法自这可怕的东西移开,只见他迄立在原地好长处一段时间,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静止不动,并不是被眼前这一幕骇人的景象吓呆了,而是感受到死者遭受残酷命运摧残的无奈。

当时掠过他脑际的是九月七日晚上,在圣地牙哥酒馆观众席看到山内敏男对着由香利吹出嘲弄的喇叭声的模样。

想必山内敏男一定曾为了要变成亨利-詹姆士那样知名的喇叭手,努力不懈地磨练吹奏喇叭功力。没想到他现在却惨遭如此横祸,金田一耕助一思及此,不禁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搜查人员和鉴识人员陆续赶到命案现场之后,金田一耕助一行人也趁机退到隔壁的西式房间进行侦讯工作。

本条照相馆的三个人和吉泽平吉分别被叫到这个房间内接受侦讯。

第一个被叫进去的是本条德兵卫,他大略地说明一下在十点半左右接到那通电话的情况。

本条德兵卫侦讯完后,本条直吉便走进来,他一看见金田一耕助,立刻微微地点头打了声招呼。

或许他也被今晚的杀人命案吓着了,态度显得有些拘谨,不像以往那么狂妄无礼。

他所供述的内容和本条德兵卫大同小异,最后还特别强调一句:

“那通电话绝对是八月二十日晚上,在这里举行婚礼的那个女子打来的。”

最后被传唤进来的是房太郎,但是因为他没有接电话,所以无法就电话内容表示意见。

接下来,本条德兵卫和本条直吉再度被传唤进来,真田警官随即展开尖锐的质询:

“你说那女子说话的声音非常低沉,所以……什么?你们认为她可能在哭!这么说,你们是因为她打电话来的时间和要求拍照的内容有些诡异,所以才决定三个人一块儿过来看看?”

“是的,整个经过情形就是这样。”

本条德兵卫和本条直吉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来到这里后,就在隔壁的房间内发现那名女子所指的风铃竟是头颅?”

“嗯,但是后来又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我们来到这栋房子之后,有两个男人也来了……”

本条德兵卫皱着眉头说。

“那两个男人是什么人?”

“我想他们都是玩乐器的吧!他们尾随我们身后潜入这栋房子,可是等他们发觉我们在拍摄那颗头颅的时候,其中一个发疯似地跑了出去,另一个则害怕地昏了过去……那个昏过去的人,就是现在在隔壁房间的那个人。”

“好,关于这个部分,我待会儿再问那个男人。现在我再问一遍,当你们看到隔壁房间里的风铃居然是人头时,有什么感觉?”

“当然是大吃一惊呀!甚至说吓破胆也不夸张呢!还好我们三个人在一块儿,好歹能够彼此壮壮胆,接着我们就开始做生意了。”

“你们说的‘做生意’就是拍下那颗死人脑袋?”

“是啊!那是客人要求我们拍摄的,对方连费用都付清了,我们当然得拍那个风铃……不,是拍那颗人头啦!”

本条德兵卫说着,便从雨衣口袋里取出一个西式信封放在桌上。

那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西式白信封。因为封口已经撕开,真田警官很容易就看出里面放有十张破旧的千元纸钞。

“那么你们怎么把照片交给对方呢?”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心思细密地提出这个问题。

“我想对方事后会再用电话指示吧!”

“可恶!你认为对方日后还会告诉你这么残忍的照片该寄住何处吗?”

真田警官气急败坏他说着。

“当然啦!”

这时,本条直吉赶紧插嘴道:

“否则对方为什么要我们拍下这些照片呢?难道是为了要我们立刻报案?”

真田警官一听到本条直吉这么说,旋即又发出一声怒吼:

“混帐东西!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杀人案件吗?为什么不立刻到警察局报案?”

看来这位警官大人已经气到极点了。

此刻,隔壁的房间正不断闪着镁光灯,搜查人员忙着以各种角度拍摄那颗头颅。

警方带来的照明设备把这栋废弃的屋子照得亮晃晃的,就连庭院也亮如白昼,大家努力搜索头颅以下的身体。

“你们一共拍了几张照片?”

“五张,因为我们只准备这么多底片。”

本条德兵卫迅速地回答。

“好,把这些底片全部缴交过来,明白吗?”

“当然没问题,只是……希望你们用完之后,能把这些底片还给我,毕竟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拍摄下来的照片,我想把它留做纪念。”

“哈哈!看来老板有搜集、整理照片的癖好呢!你是不是想把它当昭和二十八年的纪念照片,陈列在橱窗里啊?”

金田一耕助这番嘲讽的话弄得本条德兵卫一时词穷,只好瞪着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真田警官,是不是可以让我问他们几个问题?”

“可以、可以,请便。”

金田一耕助客气地先跟真田警官点点头,接着开口问:

“我想先问直吉先生,当你第一眼看到这颗头颅的时候,是不是立刻就认出死者的身份?”

“是的,我一眼就认出死者是谁。”

“哦,他是谁呢?”

“就是八月二十八日晚上,在这儿举行结婚仪式的新郎。”

“换句话说,他就是那个叫山内敏男的人喽!这么一来,令尊和房太郎也都见过这个男人。八月二十八日晚上他去店里接你的时候,以及九月二日傍晚下午四点,他去店里拿照片时,他们都应该见过这个男人才对。”

“嗯,你这么说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你们三个人都知道死者是谁,竟然不急着报案,反而还开始拍照……”

“哎呀!真是冤枉啊!他们在这里举行结婚仪式,我们自然以为他们和法眼家有些亲戚关系,除此之外,我们根本不清楚他的身分。况且,我们之所以在报案前先拍照,这纯粹属于一种商业行为,因为这样的机会实在是非常难得……”

本条德兵卫这些话让人觉得他真是厚颜无耻。

“这就是所谓的职业道德吗?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你还非常有胆量呢!对了,直吉先生。”

“是。”

“之前我请令尊把爵土乐团‘发怒的海盗’的地址一览表交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带在身边?”

“啊!有的。”

本条直吉把手伸进夹克口袋摸一摸,立刻取出一个信封。

“我正在看这份调查报告时,那个女子就打电话来了。”

“原来如此,谢谢你,这对办案很有帮助。真田警官,这是被害人大力士阿敏——山内敏男组成的爵士乐团全体成员的地址和绰号,只要打一通电话给辖区内的警局,就可以把这群人带到这里。至于吉他手软骨头阿平——吉泽平吉,他已经在隔壁房间了。”

“有了这份资料倒是省了不少事,被害人山内敏男的妹妹小雪住在五反田,必须先传唤她到案。”

“是的,主任,我这就去。那么,这里就先交给今西了。”

“也好,就交给你去办吧!”

“啊!等一等,加纳刑警。”

金田一耕助连忙叫住他。

“可不可以请你顺便打个电话到法眼家?发生这件命案后,大批媒体一定会蜂拥而至,如果他们因此而受惊,未免太可怜了,总之,麻烦你先通知他们一声。”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这件命案和法眼有关吗?”

等等力警官的眼中充满怀疑。

“这里不就是法眼家吗?而且冬子也是在那个吊灯锁头处上吊自尽的,如今冬子最疼爱的孩子头颅也被人吊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认为这和法眼家有关系。”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试试法眼家的反应?”

“是的。不过,这全得靠你的随机应变哟!”

其实金田一耕助更想知道由香利的反应,可是他不能说出来。

现在已经是九月二十一日的零点三十分,屋外的雨依是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看来金田一耕助又得熬个通晓了。

阿平的口供

本条照相馆的人走出临时侦讯室之后,软骨头阿平——吉泽平吉便走入侦讯室,他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所以一走进侦讯室如同决了堤的洪水般说个不停。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在肯德基阿谦的怂恿下才来这里一探究竟的。我想这一定是德州阿哲干的好事,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阿哲很早就对阿敏怀恨在心,他对阿敏是又妒又恨,他嫉妒我们乐团的领导权握在阿敏手中,就连小雪也是阿敏的……

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小雪”你知道人在‘江湖’嘛!多少会失去原有的纯真,可是小雪不一样,她有情有义,对任何人都非常温柔、和善,所以大家都非常喜欢她……可是小雪的哥哥阿敏却对她严密监控,逼得大家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要是阿哲也放弃就好了,偏偏他的个性十分倔强,还想把小雪占为己有。有一次他意图非礼小雪,结果阿敏适时出现替小雪解围,还把阿哲狠狠揍了一顿。

那个时候,大伙儿都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平常像弥勒佛一样笑口常开的阿敏,一旦生起气来,竟然把阿哲的左眼珠子都打飞了。

这也就算了,想不到阿敏下来还说他要娶小雪为妻,要是大家胆敢再冒犯小雪,可别怪他跟大家翻脸无情。后来,他们就在这栋房子里举行结婚仪式了。

唉!妆扮成新娘模样的小雪真是漂亮啊!可是她很害羞,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新娘子。

也因为这个缘故,阿敏和阿哲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前天晚上,他们一定是约在这里决斗……”

“前天晚上?你怎么知道是前天晚上?”

金田一耕助刻不容缓地立刻提出疑问。

阿平喘口气,马上回道:

“因为从前天晚上我就没有看见阿敏、雪或阿哲的踪影,由于下个月开始,我们必须到美军军营做巡回演出,所以这一阵子我们每天六点钟都要在五反田的车库集合,为巡回演出做准备。

但是前天晚上我到那儿之后,车库的门却没有开,我便决定在离车库一百公尺处一家叫做‘蒙那密’的咖啡店等等看。

我到咖啡店的时候,发现阿风已经坐在那儿等了,没一会儿,阿雅和阿谦也一块儿来了,最后到的是阿哲,当时已经六点半左右,车库的门还是没打开,阿哲因此显得很暴躁。

后来,我们只好差阿谦去看究竟怎么回事。可是他在门外叫唤了很久,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回应,一直到七点半,门始终是关着的。这当中台风逐渐增强……”

“啊……等一等!”

金田一耕助再度打断阿平的叙述,提出问题。

“你说那是一个台风夜?”

“是啊!就是前天晚上。”

“但是现在已经是二十一日凌晨一点多,所以你说的应该是大前天,对不对?”

“不管你怎么说都好,总之,那天七点半大伙儿又回到车库,结果还是大门紧锁,我们绕到到后面去看,没想到里面也同样上了锁,而且雨哗啦哗啦地下着,风咻咻咻地吹着。

这时阿哲非常生气,他说阿敏和小雪这两个人丢下大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要是被他找到的话,他一定会杀他们泄恨,说完顶着狂风暴雨跑走了。

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这三个人,不过,我们依然每晚六点乖乖地到车库报到,只是车库从台风夜开始就一直上了锁,但因为只有阿敏和小雪才有钥匙,大家依然不得其门而入。

今天晚上九点钟,我提议到‘蒙那密’看看,阿风跟我一起去,只有阿谦一个人在一旁发呆。我们在那儿一直那聊到十点左右,阿谦突然说要来医院坡瞧瞧,我本来不想来,可是阿谦又说,台风那天早上,迈阿密阿雅曾受阿敏之托,再度来到这里接电。

我听了也觉得非常奇怪,于是便拉着阿谦一块到这儿来看看。阿谦一路上还念着:‘怎么办,怎么办?’到了这里,我们又开始犹豫是不是要进屋去。

就在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这栋房子后面的房间突然亮起一道闪光,我们心想那不是拍照时的闪光灯吗,难道阿敏和小雪又在拍结婚照了?于是便悄悄潜入隔壁的房间,没想到却看见……”

软骨头阿平说到这儿,全身颤抖不己,甚至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是阿哲干的好事,一定是阿哲干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侦讯结束后,金田一耕助留下寺坂巡警和阿平,独自往屋外走去。

此时屋外在搜索灯光照射下亮如白昼,多少拂去一些杀人命案给人的阴森感觉。可是,这件命案的残忍手法教金田一耕助感到不寒而栗,尤其是大厅里四处飞溅的血迹,更让他深感困扰:

(根据软骨头阿平的说法,阿敏应该是和阿哲在这里决斗,可是像阿敏这种大力士,应该可以将阿哲一拳击倒才对,怎么会反而输给阿哲,被砍得如此凄惨呢?

难道这里飞溅的血迹是阿哲的,当阿敏持持小刀追逐阿哲时,阿敏却一不小心跌倒,让阿哲有机可乘吗?

但是根据阿修的说法,阿敏并不是一个天性残暴的人,何况阿哲也没有理由将阿敏的头颅割下,当成风铃吊挂起来啊!)

金田一耕助正在思考的时候,命案现场的拍照人员已经拍照完毕,鉴识人员也将银灰色的粉未撒满屋内,准备采集指纹。

“长官,这真是一宗惨绝人寰的杀人命案,我想凶手一定是个非常残暴的人。”

“嗯,总之,一定要赶快缉捕真凶到案。”

等等力警官一边督促属下,一边来到大厅。

吊灯正下方有一个覆盖着白布的台子,台上的银器里正放着阿敏的人头。

高轮警局约聘的山本医生、凡是遇有重大刑案必定会前来支援的警政署吉垣博士,以及他的学生加贺助理,都围着这颗脑袋议论纷纷。

吉垣博士不但跟等等力警官警官是熟识,也是金田一耕助的好朋友。

他看看金田一耕助的打扮,不禁眯着眼睛笑道:

“金田一先生,你还是老样子嘛!”

“是吗,我今天可是特地穿了一件漂亮的薄衫哩!说正经的,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金田一先生,你似乎老是介入一些麻烦的事哦!”

“不,事实上正好相反,只要我一介入,原本简单的案子就会变得离奇复杂,不久更宛如走入迷宫之中呢!”

“什么话!你怎么能让案子坠入迷宫之中呢?”

真田警官气喘吁吁,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对了,吉垣博士,这颗头颅的主人大概死亡多久?”

“这个部分你可以问山本先生。”

“那么就由我来报告一下吧!”

跟高名度的古垣博士相较之下,山本医生只能说是后生晚辈,只见他一脸严肃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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