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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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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可以全览剑池,本来就是池旁的一块大石。www.mengyuanshucheng.com

眼神一动,他的目光落在两个游客的背影上。

是两个年轻的女人,穿了象征淑女的水湖绿百褶裙,绣带束得小蛮腰盈盈一握,衣上加了流行的小坎肩,走动时五彩流苏轻晃,小蛮腰也有韵律地扭动,丰臀美好的曲线带着长裙款摆,即使看背影,也足以让身心正常的大男人心猿意马。

两女走了十余步,便面向剑池站住了,转珠翠满头的螓首,注视左侧不远处,盘膝而坐的一对母女,美好动人的侧面像极为诱人,阵阵醉人的幽香随风四逸。

“这两个女妖,不会是来这里勾引良家父老子弟吧?”他看到两女的侧脸,便认出她们的身份,在原地止步,循两女的目光,瞟向那两位悄然低语的母女。

他不认识这一对青衣布裙,打扮朴素的母女。

这一对母女,正是枫桥码头泊舟的那一对。三天前,他的船靠上了枫桥码头,邻舟便是这一对母女的船,他的船靠泊时,母女俩已经登上码头离去。

他和旋风万雄并没返回码头,吓走了五路财神六个人之后,两人在偏僻处易了容,从陆路进城投宿,仍然由早几天先来的旋风万雄加以安顿,所以两人并没见过这一对母女。

原来这两个女妖,盯另两个女人的梢,而非前来名胜区勾引良家父老子弟,他错怪两个女妖啦!

他也瞥了母女俩的侧脸一眼,看出母女俩的肤色不太健康,但五官的轮廓十分匀称美好,流露在外的气质却不俗,不像小户人家的妇女。

还在二十步外,他一瞥之下便看出破绽。

“并不高明的化装易容术。”他心中暗笑:“两女妖已经看出破绽了,难怪对她们留意盯梢。”

他的举动,立即引起附近两个中年游客的注意。

是两个穿着长衫的中年游客,站在他的右侧五六步,不但相貌威猛,而且佩了剑。

两个佩剑人互相一打眼色,冷然向他举步接近。

他心中一动,毫不迟疑重新举步,向两女妖身后接近,顺手取出扇袋中的描金摺扇。

不论是男人或女人,在游玩时两手空空,那双手必定无处可放,显得无事而笨拙。所以男人手中弄一把扇或一根小手杖把玩,女人则弄一条手帕,有把绣扇更妙更有气质。

两个女妖手中,就各有一条丝质似的花手帕。

两个佩剑人脚下一紧,似乎对他悄悄向他人身后接近极为不悦。

脚步声急促,立即引起附近游客的注意。

大手一伸,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突然搭上了他的右肩,强劲的压力及身。

“你要干什么?”手是两佩剑人之一,生了一双暴眼佩剑人的左手,语气凌厉,充满凶兆和责难意味:“你想找死?”

他距两女妖仅三步左右,两女妖也同时转身盯着他。明亮的媚目中有疑云,也有恼怒的神情流露。

“咦?你阁下是何用意?”他的大嗓门宏亮震耳,吸引了所有游客的目光:“这里是人人可来看风景的地方,我又怎么啦?你这家伙动手动脚,我也要问你要干什么呢!放手!没规矩。”

佩剑人怒火上冲,五指一收,五指像大铁爪,要抓入他的肩膀裂肉碎骨。

他左手疾伸,反扣住对方的掌背压牢,一扣之下,对方抓扣的劲道倏然消散。

右手同时上抬,摺扇猛地顶在对方的咽喉下,压迫结喉穴,劲道恰到好处。

“你再撒野让我看看?哼!”他沉声问。

佩剑人大骸,右手掌背被扣住压牢,抽不回,结喉穴的压迫力更是可怕,不用猜也知道被他完全控制住了,反抗必定大吃苦头。

另一个佩剑人,也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咦……”那位稍年轻三两岁,最为美丽出色的女妖娇呼:“妙剑范前辈,你是被制住了吗?”

妙剑范光超,江湖名气不小的剑术名家。

废话,任谁都可以看出,妙剑已经被牢牢地制住了,被一个年轻人的摺扇制住的。

“你最好别插手,哼!”他虎目怒睁,狠瞪着作势冲上解救同伴的另一个佩剑人:“我要把你弄下剑池,不信你试试看?”

池宽六七十步,水深将近两丈,如果不谙水性,被弄下去灾情惨重。

“唷!你很了不起嘛!”女妖娇滴滴盯着他媚笑:“放了他啦!大庭广众间打打闹闹,未免太煞风景真有失风度,你贵姓呀?”

他邪笑,手一松,把妙剑推出丈外。

“小姐,我无意打打闹闹,是他在有意闹事呀!你瞧,他恼羞成怒要拔他的妙剑了。”

他邪笑着说。

妙剑正要拔剑,幸好被同伴拉住了。

“我姓姬,古周代文王武王的后世子孙,源远流长。天下大多数姓氏,都是从我姬家分出来的,够伟大吧?”他继续大吹法螺,笑得更邪了:“呵呵!你两位美丽的小姐,美得令人心跳,在任何地方,都会刮起风波,让男人打破头。你看,这两个前辈,差半点就会头破血流,肯定是因你们两位的美丽所引起的灾祸,他们妄想充任护花使者,要不然是想在我面前撒野,以便引起两位小姐的注意。呵呵!我能请教两位美丽小姐贵姓芳名吗?”

他这一阵穷叫嚷,把附近数十名游客听得直皱眉头,流里流气油腔滑调不正经,与他的花花大少爷穿着打扮十分调和贴切。

另一女妖用手打出暗号,妙剑两个佩剑人,一言不发扭头便走,脸上羞怒的神情十分吓人。

不远处的母女俩,已经站起来了,透过游客的空隙,投送过来鄙夷卑视的目光。

他一表人才,所表现的武功手法极为高明,自然可以博得两女妖的好感,粗俗的谈吐,当然引起卫道人士的卑视和不快。

“你不认识我?”与他打交道妖女媚笑着问,傍着他并肩一站。

“我今天才到苏州。”他嬉皮笑脸:“怎会认识苏州的佳丽呀?”

“今天到的?”

“是呀!远从汉中来游苏杭,车马船一走数千里,只为了看看江南花花世界。听人说,苏州的小姐美丽如花温柔似水,就算花上千银子盘缠,来看看也是值得的。果然传闻不虚,两位小姐足以代表苏州名媛闺秀……”

“你少胡说了,你。”女妖推了他一把,一颦一笑流露出万种风情,媚态醉人:“你真姓姬?”

“如假包换。”他大拍胸膛:“天下姓姬的,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却没有凭一把摺扇,便可以制住名剑客妙剑范光超的姬姓年轻人。”

“现在,你见到了。我姓姬,名玄华,草字明,年方弱冠,尚未娶妻,挟重资周游天下见世面。小姐,够了吗?请不要盘三代履历。”他愈说愈邪气,神情狂放,一双大眼不老实,在两位妖女的高耸乳峰瞄来瞄去,幸好不曾恶形恶相,也没毛手毛脚。

“唷!捧你两句,你就神气起来了。”女妖娇媚地瞄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伸出纤纤玉手,搭在他的臂弯上:“你倒是一点也不知道谦虚呢?”

“谦虚?哈哈。”他拍拍臂弯中那只温润的小手大笑:“谦虚就是懦弱。年轻人懦弱那就完蛋了,保证被人踩在脚底践踏,被人爬到头上拉……如果我谦虚,妙剑那两个杂碎,不把我污辱得淋漓尽致,不被他们打得满地爬才是怪事呢!说来说去,还不知道两位的芳名,是有所不便呢,或者拘泥于世俗礼数?”

“这……”

“呵呵!你如果不说,等你嫁了人有了婆家,你的姓没有了,名也没有了,天下没有人知道你姓甚名谁了,你算是白活啦!”

“可恶!你毫不尊重世俗伦理啊?”

“哈哈……”他又大笑,声惊四野:“世俗伦理,你尊重吗?”

“这……”

“那位大圣贤孔夫子最讲伦理,最强调男女授受不亲。”他捏了下搭在臂弯上,暗中用奇技探索他经脉的可爱小字:“将手授给男人,就表示这女人已经把终身也交给这个男人了。像你……”他又捏了温润的手小一把:“你该去上吊,跳河,吞金,或者吃信石也不错,因为你已经别无选择,除非你嫁给我。”

“你……”

“因为就算你愿意把终身交给我,我也不会要,我还要遨游天下见世面,岂能成家娶一个老婆绊住我?我不要你,你当然……”

“去你的!愈说愈不像话了。”女妖忘情地拍了他一掌。

信石,也就是砒霜,这是女人服毒最平常易得的毒物。他话中之意,是要女妖去死。

这弦外之音,也表示彼此都不是重视世俗礼教的江湖男女,授受不亲如果必须誓死遵守,世间就不会有女人外出行走了。女妖所说那些讽刺性的责难,就表示是一个叛逆性的女人,因为女妖的手,主动的挑逗他的。

当然,那只温润诱人的纤纤玉手,并非为了挑逗他而搭上他臂弯的,而是用一种奇门秘技,探索他的经脉,要从探索中了解他的修为深浅,甚至可以探索他的意识形态,有如郎中把脉。

神意的刺激,气血必受影响,气皿的脉冲频率与强弱,甚至可以形之于外表。肌肉筋骨受到外力的波动,会引发本能意识的抗拒或接受。

要修至可以控制这种反应随心所欲境界,或者进一步反而诱导对方的探索进入歧途,得有过人的天赋,与及大恒心大毅力。

他是行家,那只可爱的小手一接触,他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警觉心提高了三倍。

毫无疑问地,他碰上了难缠的劲敌。

他几乎低估了这位女妖,几乎在初次的接触便栽了。

女妖手上所绵绵传送的潜能,深厚精奥得令他怵然惊心。

毫无疑问地,如果女妖志在伤人,只须把输出的能量增加三分之一或一半的强度,就可以在瞬息间的接触中,一举摧毁对手的元神,六识中断任由宰割。

虽然他提高了警觉,但并不特别着意掩饰某些意念。女妖不是他的仇敌,他也不是降妖伏魔的救世勇士。

他流露的神情十分正常:一个大男人,邂逅一位令人心醉的女人,就是这副德行。

形诸于外的行动,轻狂中不失分寸。

他却不知,他的表现在女妖的身心中,引起了多大的波澜,诱发了多大的反应。

那轻轻的一掌表达了绵绵的情意,女妖的脸红到脖子上了。

“天色不早,我该走了。”他适可而止,不再进一步挑逗,不露痕迹地摆脱臂弯上的可爱小手:“明天一早要游灵严山,看一看吴宫景色,看英雄美女今何在,必定比在这里体悟生公说法,顽石点头有趣些。”

“我姓韩,小名素英。”他想走,女妖却挽住了他,粉颊红云更盛,水汪汪的灵活大眼,居然涌起一抹羞意:“你真的不知道我?”

“我出门遨游没几天,在江南更是人地生疏。韩小姐,幸会幸会。”他表现得彬彬有礼,笑意不再带邪味:“我并非有意唐突佳人,刚才那位妙剑是你的……”

“不要提他,道上的朋友而已。”韩素英概略带过,替女伴引见:“这位是杨大姐,杨秀琴,是我的手帕交姐妹。”

杨秀琴一直就在旁冷静地打量他,脸上有飘忽而冷漠的神情,才貌与韩素英同样出色,同样美艳迷人,成熟的丰盈胴体同样喷火,魅力十足,仅多了一分老练精明的气韵,也许是年龄稍长的缘故吧!

“江湖上有所谓七妖八怪五夜叉,都是邪道中不好惹的男女。”杨秀琴的态度有了显著改变,嫣然的微笑十分动人:“姬兄,该知道邪道的意思吧?”

“杨小姐,我敢打赌,你心目中的所谓正邪定义,与我的认定必定有所不同。”他的笑容带有狂态:“每个人在嘴上,把正邪分得像楚河汉界,径渭分明,不可混淆。内心中定义又另有标准,对自己有利的就是正,相反就是邪。有些人满口仁义,心里却男盗女娼。贤姐妹貌美如花娇艳动人,要说我对你们不生绮念那是鬼活。如果我是正人君子,不但不该生绮念,而且必须非礼勿视滚得远远地,或者打自己两耳光赶走绮念。我与两位亲近,难道就构成邪的罪名了?如果你对正邪先怀有成见,这辈子铁定会活得很痛苦。”

“你没有怀有成见?”

“你不伯妖?我们是七妖中的两妖。”韩素英说:“镜花妖韩素英,水月妖杨秀琴。”

“镜花水月,这就是人生。妙哉,我是愈来愈喜欢你们了,和你们交朋友一定不会乏味。我落脚在胥门码头的吴中老店,邻近就是颇有名气的江南春酒楼,如果两位不嫌弃肯赏光,今晚我在江南春量筵候驾,如何?”

“好哇!我姐妹准时到。”镜花妖韩素英欣然说:“你还有其他同伴或朋友吗?可以一起过来聚一聚呀!”

“呵呵!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有朋友同行,玩得就不够尽兴啦!告辞,今晚江南春见。”

他抱拳为礼,洒脱扬长而去,一眼也不曾回顾。

两女妖目送他的背影远去,镜花妖甚至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水月妖杨秀琴喃喃地自语:“我们是否该小心些了!”

“那是一个狂放傲世玩世不恭的年轻人,武功难测很难摸清底细的初出道乳虎。”镜花妖黛眉深锁:“希望他不是我们的敌人,但愿能控制得了他。”

“内功根基很扎实?”

“对,而且特别强韧,难怪轻而易举便制住了妙剑,他的摺扇毫无疑问可以震毁妙剑的咽喉。”

“能不能替他引见总监?”水月妖问。

“我担心他眼界高,但可以试探他的口风。”

“值得一试,这是避免成为敌人的唯一途径。”

“但愿一试就灵。”镜花妖的神色,显得不怎么乐观。

她心中有数:这是一个不易控制与理解的男人。

母女俩把双方打交道的经过,看得真切听得明白。做母亲的人修养够,见怪不怪不动声色。小姑娘年轻气盛好恶分明,不时用鄙夷的目光狠盯着旁若无人,你挑我逗的三男女,心里不高兴,表情就写在脸上。

直至两女妖离去,母女俩才动身离开千人石。

“邪道妖魔又多了一个。”女儿一面走,一面悻悻地说:“侠义道却人才不继,处境愈来愈艰难了。”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不希望日子过得如意些呢?”母亲的语气充满感慨:“重利诱人,人性泯灭;重赏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侠义英雄放弃坚持,不保晚节,怎能怪侠义道后继无人,这位姓姬的年轻人,对正邪是非认识模糊,就算他一时激于义愤加入侠义道,也将为德不卒,日后终将沦为邪魔外道的,以他制住妙剑的神奥武功估计,女儿,我们恐怕会增加一个劲敌。”

“妙剑是太过狂傲,一时大意……”

“是吗?一个高手与陌生人交手,会犯下一时大意的错误吗?妙剑不会,他的剑术就走的取巧路子,善用诡计击败对手,他栽得不冤。”

“我有信心可以对付他。”女儿语气十分肯定。

“我们要对付的高手太多了,多一个就多一分凶险,烦人。”母亲摇头苦笑:“这几天,一直无法掌握生死一笔几个罪魁的行踪,抓不住毙了他们的机会。看来,只有冒险向织造署袭击了,人手不足,天知道会付出多少代价,说不定一头钻进天罗地网里,很可能全军覆没呢?你爹的那些朋友,有一大半不愿至织造署冒险。”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呀!拖得愈久,泄露行藏的机会愈多,锐气也一衰二竭。娘,爹那些朋友靠不住,他们都精明老练,难免顾忌甚多,胆气不够,而且有大半的人与扬州聚英园张家没有往来,要他们秉江湖道义,与主宰天下万民生死的皇家厂卫作殊死斗,办得到吗?女儿敢武断地说,只要爹提出向织造署袭击的意见,保证有大半的人反对,甚至会退出这次为友主持正义的行动。”

“这就是你爹不愿提出的原因呀!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如果袭击失败,落在对方手中的人,不论死活都会有后患,有家有业的人遭遇更惨。唉!别提了,烦人。”

“娘,依我的意思……”

“你的主意一点也不妙,没有人能够出其不意孤军深入,能轻易地找到生死一笔几个元凶杀了就走。你的想法比赌博更危险,很可能进去一个死一个,血本无归。别说了,你只知道逞强来硬的,你以为你是万人敌,其实一比一你也胜不了生死一笔。”

母女俩谈谈说说,跟在几个游客身后,踏上虎丘至胥门的大道,前后游丘的游客渐稀。

“娘,好像有人跟踪。”女儿突然低声说:“后面,第七第八两个人。从虎丘跟来的,时远时近,时散时聚,怀中有兵刃,没错。”

两个青衣大汉,打手的形象十分明显,上衣松宽,匕首藏在衣内,在她俩身后约五十步左右,一面走一面谈笑自若。

“跟踪的人,用不着扮打手。”母亲不同意:“那会引人注意,扮游客岂不方便些?是用短兵刃的行家,匕首在衣内倒插在腰带上,拔出的速度,比正插快两倍,可知这两个打手惊觉性甚高,有随时拔匕应变的准备。”

“但是……他们一直跟在后面……小心……”

一道电芒,从路右的竹丛射出,丈余距离一闪即至,速度惊人,见光不见影。

是一把头重尾轻的六寸柳叶刀,重心在前,射出时刀不会翻腾,是行家所使用的飞刀。

柳叶刀贴母亲的右腰掠过,生死间不容发。

“鼠辈无礼!”女儿大骂,身形快如电射,声出人已冒险冲入竹丛,胆气超人一等,敢不顾后果向竹丛猛扑,不怕后续的暗器袭击。

她的母亲更高明些,飞跃而起穿越竹丛,但见枝叶籁籁而动,隐约可见的身影穿枝有如飞鸟入林。

一个淡淡的人影,已远出二十步,飞掠的身法极为迅疾,三两闪便隐没在前面的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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