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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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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距柏亭仅十余里,小径向东伸三里左右,远远地可以眺望官道的情景,派有警戒监视四面八方的动静,另派有人在官道附近监视可疑人物。www.xiashucom.com

十余匹健马,向松冈飞驰而来,派在官道左近的人并没发讯,可知来的必是自己人。

松林内,审讯仍在进行。

已经处决了甘七个人,仍然没发现任何一个男女,与天涯浪客或玉面狐相像。

全是些不相干的人,大少堡主权龙已感到焦躁不安,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怎么却落空了?

如果真有这两人在内,杀掉卅二个无辜也是值得的,但没有这两个人在内,他们岂不成了拦路打劫您意杀人的强盗?就算自己人不会泄露真象,但柏亭阜的人铁定会将消息传出的,至少山西骡车行的人,必须对旅客家属有所交代。

如果有这两个人在内,天长堡就理直气壮了,可以一日咬定失踪被掳的旅客,全是天涯浪客与玉面狐的党羽,被格杀或者逃走了,山西骡车行只能按江湖规矩和天长堡理论,也理论不出任何头绪来。

正在盘问一个壮实的中年人,外围的警戒匆匆奔入报讯,说堡主带了人赶来了。

十五匹健马在林外交给警卫,雄健伟岸的堡主玄天绝剑执天长,带了十四位亲信男女随从,神气地到达刑讯现场,接受少堡主一群人迎接。

“呵呵呵……”祝堡主远在十余步外便高兴万分大笑:“儿子,你真能干,一人不损便将人弄来了,顺利得出乎意外,呵呵!很好,很好。人呢?”

“爹,还……还没将人找出来。”大少堡主笑不出来,脸上神色尴尬:“只是……”

“只是什么?”祝堡主冷电湛湛的鹰目,扫过五个剩余的俘虏:“没有女的?哪一个是天涯浪客?儿子,你让玉面狐溜掉了?”

剩下的五个俘虏都是男的,几个女的早已处决了。

“的确没有玉面狐;”大少堡主脸色很难看:“这五个人,是否有天涯浪客在内……”

“怎么一回事?”祝堡主脸色一变:“在官道警戒的人禀告,你已经将柏亭阜全部旅客弄来了,难道说,你并没全都捉来?”

“孩儿的确全捉来了。”

“可是,没捉到那两个人?”

“这……”

“把情形告诉我。”

“好的……”大少堡主将经过一一禀明:“我们赶到柏亭阜,南面拾好来了千幻夜叉霍姑娘四个人,孩儿起初不认识她,几乎起了冲突……”

如此这般,直说至盘问口供迄今的经过,钜细无遗一一说了,不时由王屋散仙与四海游僧加以补充说明。

“唔!不太对。”祝堡主静静地听完,朋森森地说:“儿子,显然咱们又上当了。这五个人……”

“这一个已可断定不是天涯浪客。”大少堡主指指那位赤裸的精壮中年人说:“他是太原孙家牧场的草场领班,叫罗四,练了几年铁沙掌,他的手掌已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身份证明都是真的。另外四个也许……”

“我要进一步知道千幻夜叉的事。”祝堡主一眼就看出另四个昏迷不醒的人中,不可能有天涯浪客与玉面狐:“这鬼女人应该不至于出现在咱们山西道上,她怎么可能远离江南前来喝西北风?”

“堡主,去年岁梢,河南方面的道上朋友,就曾经与那魔女发生多次冲突事件。”四海游僧替少堡主解围:“她转来山西,是否另有图谋无法得悉,她能在河南闹事,为何不敢来山西?她白天很少露面,红衣裙白披风是她的活招牌。当然,所露的决不是真面目。”

“孩儿亲见她们从南面来,只比孩儿早到一步。”大少堡主接着说:“一到食店前就碰上了。孩儿不认识她,也不想把南来的旅客也牵连在内……”

“你说她还有三个随从?”

“是的,一个小丫头,另两个一男一女。”

“不对,据为父所知,千幻夜叉如果白天出现,必定带了十几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每一个都可能是她的替身,但不会有男随从?”

“唉呀!”王屋散仙第一个惊呼。

“千幻夜叉如果与玉面狐有交情,很可能……快!准备走,去拦裁她们。”祝堡主暴跳地叫:“我敢打赌,那两个随从就是天涯浪客和玉面狐,但愿还来得及。”

一阵大乱,五个俘虏被拍击脑门留在原地,掩埋尸体的事也懒得善后了,大群人马挤命向相亭阜飞赶,善后的事留待尔后处理。

禹秋田需要奇迹,奇迹果然出现了。

百毒真君是当代大师级的用毒宗师,威震天下群雄侧目,所用来制伏大批强敌的散魄毒香,即使用独门解药将人救醒,魂魄归窍神智恢复,但毒性消散得十分缓慢,在短期间决难恢复体能,手脚发软移动吃力,许久许久才能完全恢复活动能力。

天灵盖与腰脊,皆受到致命的打击,换了旁人,一下子就够了,他挨了两下。

假使骑士们覆土,他死定了。

他如想从尸堆中挣扎出来,负责等候覆土的骑士怎肯放过他?

骑士们都走了,他躺在尸堆中默默地凝聚神功。

他并没死,当他清醒后看清处境,便知道他已经踏入鬼门关第一步了。

俘虏少了一大半,为何?

这些边地的土霸,对待一些弱者是极为残忍的。

心中有了准备,他有了应变的打算。

老天爷保佑,这些人没有乘他昏迷不醒时,割断他的咽喉或砍下他的脑袋,一定是福星正拱照着他。

余毒仍控制他的身躯,他毫无抗拒的机会,只要有令对方起疑的任何行动,他必定与死神攀上了亲。

幸运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在江湖神出鬼没四五年,上过刀山蹈过剑海,经历过无数劫难,他依然活得好好地。

也许,他逃不过这次劫难了。

躺在尸堆中,他默默地、艰难地,以大恒心大毅力克服毒药和打击所加给他的伤害,小心翼翼排除万难,再三努力终于凝聚了将散的先天真气,再三努力引发体内的神功,以吸收天地的精华暂为己用。

如果那些候命覆土掩埋尸体的骑士在场,他很难逃过这些行家的眼下。

真幸运,骑土们呼喊着匆匆走了。

“老天爷真可爱!”他心中暗叫。

柏亭阜的居民,尤其是食店的伙计,受到凌厉的盘问,怎敢不合作?

其实没有盘问的必要,千幻夜叉四个人向南走了,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祝堡主不是善男信女,带了所有的人向南穷追。

要离开山西,往南定必须先到蒲州,然后分西南两途。西走大庆关进入陕西,南走风陵渡过河到渔关入河南;’半途当然有许多小道,至各地城镇躲藏。

千幻夜叉是老江湖中的老江湖,逃避追踪的手段比任何人都高明,如果沿途打听穿红衣裙白披风的女人,想得到必定白费劲。

江湖道上,想追踪千幻夜叉的高手名宿不是没有,但没听说过谁成功了,追踪到了也占不了便宜,有许多高手名宿就因为追上了才送掉老命的。

因此,祝堡主唯一的本钱是倚仗人多。

这一追,决不是短期间能追得上的,不敢派人回松冈善后掩埋尸体,祝堡主需要大量的人手助威。

卅二个人,只有三个是活的。

而唯一真正活的人是禹秋田,他最幸运。

北人屠褚安平,也是最幸运的一个,没受外伤打击,仅中毒醒不过来。

另一位是西山三霸的老大,铁门神李刚。这位大霸练了铁头功,平时脑袋比石头还要硬,运起功来甚至不怕刀砍剑劈。因此脑袋挨了一记重掌,并没损及脑髓。

腰脊也挨了一击,幸好伤势不算严重,被丢下尸坑时,仅昏迷不醒而已,已服过解药,短期问仍难活动。

半个时辰后,禹秋田离开了尸堆。

站在尸坑旁,他心潮汹涌。

“这笔财如果放弃,怎能甘心?”他喃喃自语。

廿六尸赤裸裸的人体,惨绝人寰。他毫不激动,激动无补于事,死了的人不会因为他激动而重生,而且他看死人看得太多了,没有激动的必要。

但他的话很古怪,居然是与此事无关的“发财”。

回到松林,找回自己的衣物。天长堡的人走得急促,不理会这些不值钱的死人财物。

他把另五具尸体拖至尸坑,以免被豺狼野狗糟蹋了尸体,将尸体丢入,这才发现大霸铁门神仍然活着.再一寻找,又找到呼吸如常的北人屠。

大霸铁门神容易救醒,醒来时仍然浑身虚脱活动困难,只能穿上禹秋田找回的衣裤,躺在一旁歇息。

救北人屠费了不少手脚,死中求活只好不挥手段。

北人屠终于醒来了,发现自己光赤着半躺在一株巨松下,挺着凸出的大肚皮,难看死了。

看到了坐着调息的禹秋田,和躺在一旁的铁门神,这位操刀杀人如屠狗,倒有几分正义感和豪气的屠夫,大感谅讶不知身在何处。

“咦!这是什么地方?我……我怎么浑身脱力?”北人屠脸色大变:“小子,是你计……计算了我?那……那些天长堡的人呢?”

“这里是天长堡杀人灭口的屠场,一定很对你这人屠的胃口。”禹秋田活动手脚,语气冷冷地:“咱们在食店,中了百毒真君武元真的散魄毒香,带来的卅二个人,在这里查验身份,也作为屠场。”

“屠场?这……”

“他们去追天涯浪客和玉面狐,走得匆忙不知还有人没死。你到冈下看看,尸坑里有廿九具赤条条的死尸,也许不久之后,他们会派人回来掩埋。”

“哎呀……”

“别急,追两个脱钩破笼的鱼鸟,不是容易的事,可能需要咱们做做好事,找乡民来掩埋或报官,”

“那些狗王八蛋是这样对待我们的?该死!”北人屠咬牙切齿怒叫:“糟!百毒真君的散魄毒香……”

“很厉害,很恶毒,但你是唯一没给你服解药,便丢入尸堆活埋的人。”

“咦!那我……我并没中毒,只是……”

“我救了你,还有大霸铁门神。”

“你……你有解药?”

“没有。”

“那你……”

“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且也需要有活的证人,所以明知你这人屠不是东西,但也不得不救。有一个刚咽气的人,我利用他的血救了你,血中有解药的成份。你自己知道,口中的咸味和血腥应该不陌生。”

北人屠的口角,还遗有血迹呢!

“大霸也……也不是东西,你也救他……”北人屠不道谢,脸上有愧色而已。

“他没有你坏,所以远离京都肮脏地,远走他方谋活路。你还可以勉强活动手脚,赶快找回你的衣裤物品,如果有掩埋尸体的人来了,至少还可以操刀抵抗三两下,不至于赤裸裸被宰。”

“老天爷!我穿衣裤的力道恐怕也没有了……”北人屠一面吃力地挣扎爬动取衣裤,一面埋怨:“这些天杀的狗杂种,我会回报他们的。”

“你这一辈子也进不了天长堡回报他们。”大霸铁门神有气无力地说讽刺话:“以往你所屠杀的人,都是一些势孤力单的一二流货色。天长堡主玄天绝剑,却是超等中的超等剑术大家师,你……”

“闭上你的狗嘴!”北人屠一面穿衣裤,一面愤然叫吼:“太爷我也是超等的高手,刀法的宗师,去你娘的!你不服气是不是?”

“别吵了,两位。”禹秋田制止两人斗嘴:“赶快歇息,试试行功恢复精力。我到冈下找村子,通知村民来这里善后报官……”

“报官?老天爷!你敢留下来打官司?弄不好你我反而成为涉嫌人,上法场的决不会是天长堡主。”大霸流着冷汗惊恐地说:“你做做好事,等咱们有了离开的精力,再去找村民报官,你陪他们打官司好了。我在京都鬼混,知道那些官老爷与恶霸土豪间的狗屁事,倒楣的一定是你我这种无权无势的外地人。我可没有上法场的胃口,这种官司稳输不赢,赶快把仁义道德像扔垃圾一样扔掉,至少可以多活几年。”

“这是老江湖的最佳忠告,小子。”北人屠苦笑:“小子,你贵姓大名?”

“姓禹,那位古代治水皇帝是本家。”禹秋田当然知道报官不是办法,会惹火烧身,只想找到村民告知一切便溜之大吉:“禹秋田,至少路引上的姓名叫禹秋田。我只想通知村民便溜走,把事情闹大,就有正大光明兴师问罪的藉口。好,我等你们能走动再打算。”

“你武功怎样?”

“还过得去。”

“奇怪,你怎么能逃出他们的毒手?”

“因为他们没把我当成人物,以为一两下就可以把我弄死。结果,我括得好好地。”

“而且救了我们。”大霸咬牙切齿:“我的两位义弟,却赤身露体躺在尸坑里。这些狗王八杂种,奈何不了天涯浪客玉面狐,却惨毒地杀死许多无辜,天道何存?我会索回这笔血债的。一定!”

“我北人屠也不会甘休的。”北人屠一面活动手脚,一面凶狠地咒骂:“祝家这些狗娘养的贼王八!我会在江湖上等他们还债。”

“在江湖上等,不如到天长堡去讨债。”禹秋田在衣堆里找出一把属于二霸的剑,试了试觉得不趁手,信手丢掉:“不登门讨债,哪能讨得到?”

“可是……天长堡有如金城汤池,高手如云。”北人屠脸有惧容。

“天长堡主在江湖行走耀武扬威,同样带有大群狐群独党。老兄,到他家里去闹,比在江湖枯等来得有效,天知道他哪一天才出去?又能在什么地方等到他?天下大得很呢!”

“我……”北人屠不住摇头。

“我也不敢去?”大霸也明白表示恐惧:“自不量力去闯金城汤池,那是自寻死路。”

“小子,你要去?”北人屠问。

“有这个打算。”禹秋田的答复并不肯定:“天下间决无攻不破的金城汤池。俗语说: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老兄,天天防贼的滋味真不好受。祝堡主必须为了今天的事付出代价,我敢保证他将会天天做恶梦,大限来时堡坍人空。”

“我得考虑考虑。”北人屠郑重地说:“小子,鸡蛋碰石头……这……”

“你有一辈子时间去考虑。”禹秋田冷笑。

“你的意思……”

“除非今后你北人屠隐姓埋名逃灾避祸,不然离开这里之后,你一露名号,天长堡的人与他们的亲朋好友,便会闻风蜂涌而至了。”

“你呢?”

“我不会让他找我。”

这句话有许多解释,意义广泛;去天长堡上门讨债。自然也是意义之一。

“最好慎重些,小子。”北人屠摇头苦笑。

“我会的。”

北人屠是老江湖,已经听出这句敷衍性的话,充满了凶兆和杀气。

北人屠的武功,在武林有其应有的地位,他的刀法更是凶狠辛辣,名列宗师级的人物当之无愧,刀一出只有一个结果:你死我活。所以,绰号称人屠。也有人称他为北地第一刀。

但这位仁兄的长相,一点也没有武功登蜂造极者的外型和气概,顶门光秃秃,挺胸凸胜。凸肚,表示步入暮年锐气。消失净尽,行动不再灵活即将告别武林,该回家含饴弄孙享享清福,随时可能中风的废物了。

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依然骠捍如虎,灵活如豹,完全推翻人体生理的老化规则。

他比大霸复元得更快,很可能身上的排毒功能特佳,要不了半个时辰,便可以起身活动筋骨了,而大霸依然委顿不堪,仅能勉强站立不倒而已。

“我该动身了。”禹秋田向手脚活动渐趋激烈的北人屠说:“我耽心天长堡另有人前来善后,我保护不了你们两个还不能全力发挥的人,所以,你们最好另找地方调息,尽快脱离险地以策安全。”

“也好。”北人屠也知道不能久留:“我可以走动了,先离开再说。”

“可是,我……”大霸不胜焦虑。

“我砍树做拖板,拖你走。”禹秋田慨然说:“你一个大枯牛似的大男人,背着走实在不雅观……糟!恐怕来不及了。”

松冈距大官道不足三里,快马一冲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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