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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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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斯在听电话时,把电话听筒用一个肩膀夹着,点燃了烟斗。

这时,他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盘算。“莱恩,在目前这样的时刻,我不敢肯定我是不是愿意担任这个职务。”

“我们料到你会这么说的,所以大家才推选我来给你打电话。你可以认为我这是在恳求你,亚历克斯;为我自己,也为了董事会里其他的人。”金斯伍德顿了一顿,亚历克斯感觉到对方这会儿一定觉得难受极了。对象伦纳德·l·金斯伍德这样地位的人来说,求别人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大家都记得你曾就超国公司的事警告过我们,但我们当时却自以为高明。实际上,我们并不高明。我们对你的警告置若罔闻,而现在你的预言已经变成事实。所以,现在大家请求你,亚历克斯——我承认此刻求你的时间已晚——帮助我们摆脱眼下的困境。我还不妨告诉你,有些董事正在担心他们个人所负的责任。我们全都记得你在这个问题上也曾警告过我们。”

“让我想一下,莱恩。”

“不必着急。”

亚历克斯本以为自己会有某种称心如意之感,也许会产生一种优越感,因为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他可以说:我早就这样告诉过你们了。

另外,由于掌握了王牌——对此他确信无疑——他本以为自己还会有大权在握之感。

然而这些感觉一概没有。他只感到奋斗的徒劳和无谓,由此产生一种莫大的悲哀,而即使他能取得一番成就,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银行充其量也只能恢复到班·罗塞利去世时的状态。

这值得吗?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呢?有没有必要拚死拚活,承担沉重的个人责任,弄得终日紧张,劳累不堪,甚至牺牲个人的一切呢?

而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为的是挽救一家银行,一家货币商店,一部货币机器,使之不致倒闭。难道马戈特在社会地位低下的穷人中间做的工作不比他的工作重要得多,对时代的贡献更大吗?然而,问题并不这么简单,因为银行也是不可少的,而且银行以其特有的服务,也象食物一样直接关系到社会,须臾不可缺少。没有货币体系,文明势将解体。

银行尽管不十全十美,却可以使货币体系发挥作用。

这些都是抽象问题;还有一个实际问题要考虑。时至今日,即使亚历克斯接受了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的领导权,也难保一定成功。很可能他只是不光彩地主持一下美一商的转让或被另一家银行接管的仪式。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人们就将因此而记住他,而他作为一个银行家的声誉也就彻底完蛋了。但是另一方面,如果还有什么人可以挽救美一商的话,亚历克斯知道,这副重担是非他莫属的。他不仅才能出众,而且还精通内情,此中学问,一个外人是不可能一下子学到手的。更重要的是:尽管问题成堆,即使现在,他也还相信自己能够担负这个重任。

“如果我接受的话,莱恩,”他说,“我将坚持不受任何约束地进行改革,包括董事会的改组。”

“你不会受到约束的,”金斯伍德回答说。“这一点我可以亲自向你保证。”

亚历克斯抽了一口烟斗,然后把它放下。“让我晚上睡觉时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明天早晨我把决定告诉你。”

他挂上电话,从酒柜上重又拿起杯子。马戈特已把自己的酒杯拿在手里了。

她疑惑地注视着他。“你为什么不接受呢?咱俩都知道你总会接受的。”

“你掂量过这副担子有多重吗?”

“当然。”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我会接受呢?”

“因为你没法抗拒这一挑战。因为你整个的生命就是办银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只占第二位。”

“我可不敢肯定,”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不是希望成为你所说的那种人。”接着,他又想,当他和西莉亚一起生活的那阵子,他的确一直是那样的。现在还是这样吗?可能正象马戈特说的那样,答案是肯定的。也许,谁也没有把他的天性改变过来。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马戈特说。“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

他点点头。“问吧。”

“在泰勒斯维尔出现挤兑的那天晚上,那对购物袋里装着一生积蓄的老夫妻问你:我们的钱在你们银行里绝对安全吗?你回答说是的。你当时真有把握吗?”

“事后我一直都在这样问自己,”亚历克斯说。“说实话,我当时并没有把握。”

“但你是在设法拯救银行,对吗?而且这是首要的,应该置于那对老年夫妇和所有其他人之上;甚至要置于诚实之上,因为照常营业更加重要。”马戈特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这就是为什么你要继续努力拯救银行的原因,亚历克斯——因为你把它置于一切之上。这就是你过去跟西莉亚相处的方式。而且,”她一字一顿地说,“也将是——如果你不得不作出选择的话——你跟我相处的方式。”

亚历克斯哑口无言。面对这明明白白铁一般的事实,你还能说什么,即使换了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所以说到底,”马戈特说,“你跟罗斯科并没有多大区别。还有刘易斯。”她厌恶地捡起那本《多尔西新闻通讯》。“营业的稳定,健全的货币,金本位,股票的看涨行情。所有这些东西都是第一位的。人——特别是不重要的小人物——却被远远地抛在后面。这就是你我之间的鸿沟,亚历克斯。它将永远存在着。”他看到她哭了。

从起居室外面的走廊里传来营营的蜂音器声音。

亚历克斯骂出声来:“该死的,这时候来打岔。”

他大步走向一只跟临街底楼的看门人相通的内部对讲机。“喂,什么事?”

“范德沃特先生,有位太太要见你。是卡拉汉太太。”

“我不认识任何……”他猛地想起来。是海沃德的女秘书?“问问她是不是银行的人。”

短暂的沉默。

“是的,先生。她是银行的人。”

“好吧,请她上楼来。”

亚历克斯把情况告诉了马戈特。他们好奇地等待着。听到电梯在外面楼梯口平台上停下,他便走到套间门口,把门打开。

“请进来,卡拉汉太太。”

多拉·卡拉汉是位穿着考究的漂亮女人,年近六十。亚历克斯知道,她在美一商供职多年,其间至少有十年是在罗斯科·海沃德手下工作。

她通常总是沉着而自信,但今晚却显得疲倦而紧张。

她穿一件软毛镶边的仿麂皮上装,提着一只公文皮包。亚历克斯认出这公文包是属于银行的。

“范德沃特先生,对不起,打扰了……”

“我相信你来一定有要紧事情。”他介绍了马戈特,然后问道:“喝杯酒怎么样?”

“我正想喝呢。”

马戈特调了一杯马提尼酒。亚历克斯替她脱下上衣。三个人都在炉边坐下。

“在布雷肯小姐面前,你说话不必有什么拘束。”亚历克斯说。

“谢谢你。”多拉·卡拉汉喝下一大口马提尼酒,然后把酒杯放下。

“范德沃特先生,今天下午我把海沃德先生的办公桌翻了一遍。我想里面一定有些东西要清理,或许有些文件应该送交另外某个人。”她的嗓子变得越来越粗,最后竟说不下去了。她轻声地说:“对不起。”

亚历克斯很客气地对她说:“不要紧。慢慢讲好了。”

恢复镇静以后,女秘书接着说:“有几个抽屉是锁着的。海沃德先生和我都有钥匙,不过我很少用我的钥匙。今天,我用了。”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等着她往下说。

“在一个抽屉里……范德沃特先生,我听说调查人员明天上午要来。我想……你最好看看那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因为你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办。”

卡拉汉夫人打开公文皮包,取出两只大信封。在她把信封递过来时,他发现两个信封都已经撕开过。他好奇地掏出了里面的东西。

第一只信封里装的是四张股票证书,每张都是q氏投资公司的五百份普通股,由g·g·夸特梅因签署。尽管证书上写着别人的名字,亚历克斯猜到,它们无疑都是属于海沃德的。他记起了《新闻日报》那位记者今天下午的话。这下全证实了。当然,如果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但是,似乎至少可以肯定一点:海沃德作为银行的一名受到信任的大员,接受了一笔肮脏的贿赂。如果他还活着,事情一经揭露,就意味着当事人将受刑事诉讼。

亚历克斯原先的沮丧情绪进一步加深了。他从来就不喜欢海沃德。

几乎从亚历克斯初进美一商的时候起,两人就是对头。然而直到今天以前,他对罗斯科个人的道德品质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丝毫怀疑。他想,这件事是个教训:不管你自以为对别人了解多深,你永远不可能真正地了解一个人。

亚历克斯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事,一边却从第二只信封里取出了里面的东西。原来这是一群人在游泳池边的放大了的照片——四个女人和两个男人,都是脱得一丝不挂,只有罗斯科穿着衣服。亚历克斯立刻猜到,这些照片可能是海沃德大肆吹嘘的、跟大乔·夸特梅因一起的那次巴哈马群岛之行的纪念品。亚历克斯一边点着数,一边把照片摊开在一张咖啡桌上。照片一共十二张。马戈特和卡拉汉夫人在一旁呆呆看着。他瞥见多拉·卡拉汉的面孔。她两颊绯红;她害羞了。害羞?他还以为不会再有人害羞了呢?

他仔细察看照片,直想发笑。照片上每个人的尊容只有“滑稽可笑”一词可以形容。在一张快照上,罗斯科正入迷地盯着那些一丝不挂的女人;在另一张上,一个女人在吻他,而他的手指正握住女人的胸膛。哈罗德·奥斯汀露出一身松弛的皮肉,大肚子耷拉着,一脸傻笑。另一个人则背对照相机,面向着那些女人。说到那几个娘们——嗯,亚历克斯心想,也许有些人会以为她们漂亮。至于他本人,不管怎么说,他都情愿要马戈特,即使她穿着衣服。

然而,出于对多拉·卡拉汉的尊重,他忍着没笑。女秘书已喝干马提尼酒,正在站起身来。“范德沃特先生,我该走了。”

“你把这些东西送来,做得很对,”他对她说。“为此我谢谢你,这些东西我将亲自保管。”

“我送你出去,”马戈特说。她取下卡拉汉夫人的上衣,陪着她走向电梯。

马戈特回屋来时,亚历克斯正站在窗边,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一个挺不错的女人,”她说。“忠心耿耿。”

“是的,”他说。他同时还想到:在明天和以后的日子里,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改组和变化,他都要确保卡拉汉夫人得到妥善的安排。另外还有一些人也得另眼相看。亚历克斯将立即把汤姆·斯特劳亨提升到他本人原先的职位上,担任常务副总经理。奥维尔·扬可以补海沃德的空缺。埃德温娜·多尔西则应提升为高级副总经理,主管信托部;这个职位亚历克斯已经在脑子里为埃德温娜酝酿了好久,他还希望不久以后她将进一步得到提升。同时,还必须立即提名她为董事会的成员。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认定一准接受银行总裁的职务了。是的,马戈特刚才就是这么说的。显然,她是对的。

他从窗口和窗外的一片黑暗中转过身来。马戈特正站在咖啡桌旁,低头看那些照片。突然,她咯咯地笑起来,而他也如愿以偿地跟她一起笑了个痛快。

“喔,上帝!”马戈特说。“真是又可笑又可悲!”

两人笑完以后,他弯下身去把照片理好,重又放进信封里去。他真想把这包东西扔进火炉,但他知道绝对不可以这样冒失。这将是销毁可能为法庭所需的证据。但他打定主意尽一切努力不让别人看到这些照片。那是为了罗斯科的缘故。

“真是又可笑又可悲,”马戈特重说了一遍。“难道这一切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他表示同意。此刻,他知道他需要她,而且将永远需要她。

他抓住她的手,想起了卡拉汉夫人来以前两人谈话的内容。“别担心我们之间的什么鸿沟,”亚历克斯热切地说。“我们之间也还有很多桥梁。你我是天作之合。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生活吧,布雷肯,从现在开始。”

她表示反对,“这大概是行不通的,或者不能持久。命运与我俩作对。”

“那我们就设法证明命运老人错了吧。”

“当然,我们也有一个有利条件。”马戈特的眼睛闪出调皮的神情。

“多少对夫妻都曾立下山盟海誓,说什么‘相亲相爱,直到死神把我俩分开’,但是不到一年,就非上离婚法庭了结姻缘不可。如果我们打一开始就不相信那套胡说八道,彼此之间也不存着过奢的期望,也许反而比其他人过得更美满些。”

他把她搂在怀里,对她说,“有时候,银行家和律师废话说得太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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