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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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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崎三郎在绘制《沉睡水底的妖女》的间隙,像是必修课一样,总要到森林中那无底池沼旁溜达一下。www.xiashucom.com那天,也就是他听到奇异摇篮曲,看到消失在黑暗中的女人后背的那一晚之后的第三天傍晚,他又照常蹲在池沼边,凝视着一动不动的水面,陷入了无尽的思念中。

巨大的树梢上,如火焰般通红的嫩叶层层叠叠,其倒影点缀着沼面,一动不动,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梦幻剧的舞台。从眼前的嫩芽处,薄雾及烦人的初夏气息,掠过三郎渗汗的身体,浮现出已故恋人的一副幻象,桃色的云之裸女,踏着树梢,覆盖着池沼,在他的头顶上疯狂地蠕动着。

忽然,传来一阵奇妙的声音。如森林中小鸟的轻啼,也好像是三郎自身的耳鸣。这一不知来由的声响如微风般出现、消失,消失、出现。

“啊!还是摇篮曲。”

三郎如梦中醒来一样,出神地听着这奇怪、久违的歌声。唱歌的人穿过树梢,一步一步,走到三郎的身后。他故意不回头,依旧盯着池沼表面。

“这次总算逮到你了。”

当时他正好蹲在灌木从中,竖着耳朵纹丝不动,那样子就像屏息等待猎物靠近一样。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唱歌之人的脚步迟迟没有向前。就在三郎等得不耐烦,即将跃身跳出丛林时,传来一阵呜呜声,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异样呻吟声,与此同时,摇篮曲也嘎然而止。

三郎一瞬间愣住了,随即朝森林中跑去。循着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穿过一个又一个树干。森林中已经开始黑下来。这又让他联想到搜寻蝶时的情景。一种无名的战栗掠过他的脊梁。

跑到应该是声响发出的地方时,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有曾来过人的迹象。暂且不论这唱摇篮曲的人是谁,光这一点就与蝶失踪时的情况非常怪的吻合。当时蝶失踪时,有滑入池沼的迹象,而刚才的呻吟声恐怕未必是什么不祥之兆。但当他在森林中到处乱转时,三郎又觉得那声响可能就是一种告知凶讯的信号。

突然,三郎发现脚下的草丛里有一个白色的东西,用脚一踢,原来是一块叠得小小的手帕。那里正是三郎觉得摇篮曲消失的地方。三郎一边想着刚才数度从这里经过为何没有发现,一边弯腰拾起手帕一看,那是一块小圆点花案、簇新的手绢。这究竟是唱摇篮曲的人丢下的,还是村里人路过时遗失的?从它没有被森林中的朝露打湿的痕迹推测,它遗落此处恐怕是今天之内的事情。在这个没有路的森林中,除了他野崎三郎、唱摇篮曲的人,还会有谁来了?三郎想着这块手帕所预示着的含义,将这意想不到的收获作为慰藉,决定暂时先离开黑暗逼近的森林,回宾馆去。

他在回副楼之前,先顺便去了稻山宾馆的主楼,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诉了老板。但老板也没有多讲,只是歪着脑袋觉得不可思议。

当三郎回到副楼的画室时,案台上摆放着晚饭和一封信。那是将蝶介绍给三郎的朋友寄来的,是他翘首以待,盼望多日的信件。吃饭前,他先打开了那封信。

(前略)

前几日之事,让我予以回复。关于你所拜托的调查蝶身世一事,尽管我尽力查询,至今一无所获。将她推荐给我的模特屋不了解;她以前所属的舞蹈团也无法说明;她那些舞女朋友对其身世一事也知之甚少。就在我毫无头绪,准备借助警察的力量时,昨天在浅草公园我与旧友谊村君不期而遇。从他那里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植村君与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学校,我想兄长应该认识他。他可谓是浅草通,不但从胡蝶这一艺名知道那就是兄长所说的蝶,而且掌握了许多令人感兴趣的情况。另外他天生好奇,听完我的讲述后,执意要去s温泉。据他所说,蝶出生于某个残疾人部落(这个情况恐怕是消缓兄长悲痛及痴迷的良药),不仅如此,她的死也许是谋杀也未尝可知,植村君手中好像有犯罪人的线索。总而言之,作为老朋友,我对兄长的近况非常挂念,如果像植村君这样的朋友(他肯定是兄长最好的倾诉对象)能去你那里安慰兄长的话,实乃幸事。于是我便恳请他前往兄长处,植村君欣然应允。他会坐明天的夜行火车,估计明后天下午时分到达兄长处。

具体情况,他到达后会向兄长详细说明。我衷心希望兄长能早日离开那里,重返画室,再执画笔。

信到此结束了。三郎手拿长长的信纸,回味着其中的内容,心潮起伏。信中“蝶出生于某个残疾人部落”这段话震撼了他。所谓的残疾人部落究竟在日本的什么地方?!

另外,信中提到的明后天下午时分正好是现在这段时间。从简易铁路的时刻表推算,植村喜八乘坐的班次不久就要到达了。上学时,三郎与植村喜八交往甚好。一想到这位旧日故人带着惊人的消息正匆匆赶来,三郎就坐不住了,焦急难奈。他决定到副楼的大路上去等植村。无意望去,对面稻山宾馆的大门口,宾馆老板与那个叫做进藤的男人在夜色中站着聊着什么。看着两人异常亲热的样子,三郎不由地产生一种难以言语的奇怪心情。

过了不一会,伴随着当啷当啷的黄包车的轮声,从路的那头隐约出现了一辆黄包车,等其走近一看,车上坐着的正是植村喜八。三郎不禁挥舞双手大叫起来。

“喂!是植村君吗?”

车上的人随即应道:“是野崎君吗?”

那黄包车此时停在了副楼门口。

“好久不见了。”

身穿成套西装,头戴鸭舌帽的植村,刚从车上跳下就急忙问候起来。接着便跟在三郎身后朝门里走去,无意地朝稻山宾馆的大门口方向瞥了一眼。刹那间,怎么回事?他一下子变了脸色愣在那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对面的那个叫进藤的男人也是同样一副表情。他们彼此用一种仇人相见时的可怕眼神对瞪了几秒钟,很快便怪异地苦笑一下,相互点了一下头。植村赶忙钻进屋里。

这边的野崎三郎,那边的宾馆老板,像呆子一样望着两人的异样表情。他们心中揣测的内容稍有不同,但都觉得这是个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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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村君,怎么回事?”

野崎三郎紧跟在迫不及待地往副楼奔去的植村身后,问到。

“别说话,到这边来。”

植村一脸兴奋,急促地呼吸着,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将鞋子胡乱一脱便上了房间,稍稍偏过头朝野崎挥挥手,宛如带路人一样,来到了里厢的房间。

“那小子,就是那小子。”

这儿正好是野崎作为画室,最靠里的房间。植村在那幅已完成一半的画板前一屁股坐下,随即便像演员一般,装模做样起来。猛然间,开口说了起来。

“那家伙是胡蝶的丈夫,他自己亲口说的,是个可怕的家伙。”

三郎想到他刚才在门口的情形,立即猜到他所说的“那小子”指的就是进藤,但怎么也没想到进藤竟然是胡蝶的丈夫。他本然地盯着植村那张苍白铁青的面孔。

“蝶,啊!据说你了解胡蝶的情况。那个在浅草的……”

三郎怀疑植村所说的胡蝶果真是自己的那个蝶吗?便用眼神指了下那幅脸模子已能辨得清的水底裸女之像问到。

“啊!是胡蝶,一模一样。”

植村扭过头看了下画板,随即便惊叹起朋友的才华。

“真是一幅完美的作品。是水底吗?……没错。是这个人。就是她叫做蝶。刚才的那个男人好像真是她的丈夫。那家伙是个前科者,他曾挥舞着刀追赶过蝶。你肯定会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告诉你,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植村又开始用平日那粗鲁的语调,讲述起那次在浅草的可怕经历。当然讲述这件事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听着听着,野崎三郎就更加怀疑那个自称进藤的男人。他正好在蝶莫名死去之际来到稻山宾馆,越观察越觉得他的相貌举动不正常、诡秘。这些疑点正好与植村所说的完全一致。蝶曾是这么一个粗俗之人的老婆吗?回过头再想,她想离开东京,出发时如私奔一般;神秘失踪的那天,她畏畏缩缩,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肯定与她害怕进藤跟踪,进而从他嘴中讲出自己那可厌的身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管蝶的身世如何,也许对蝶本人而言,她会觉得:如果三郎知晓她的身世,那么正因为是恋人,越相爱就越希望永远在他的眼前消失。但对于三郎而言,这段身世只是他们相爱之前一件不值回首的往事而已。

对于三郎来说,惟一让他痛心的便是失去了蝶。如果那个凶手果真是进藤的话(十有八九),他真想摁住他的脖子,大嚷“还我的恋人,还给我”。

当植村的话告一段落时,野崎三郎几乎血都涌上头顶了。那已开始消退的心痛由于发现了进藤这个目标,比蝶莫名死去之时更加强烈。

植村喜八也是天生的好事者,情绪化的他越说越亢奋。在黑透的房间里,他们两人忘我地交谈着,忘记了点灯,更别说吃饭。

“啊!天已黑透了,干吗不开灯?”

那时,宾馆的服务员走进来,惊讶地叫嚷着。

“野崎君,有客人来了吧?老板让我过来看一下,你们是要先用饭了?还是先洗澡?”

“啊!对。怎么样?植村君,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这里的温泉有点与众不同。”三郎总算意识到天色已晚。“大姐,麻烦点一下灯,我要先吃饭。”

那乡下女服务员毫不掩饰地嘿嘿笑笑,将烛台的灯点亮,搬到两人之间。

“那我也先吃饭。讲话都入迷了。”

就算此时,植村依然故做姿态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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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来了一位叫进藤的客人。”

与野崎相比,植村喜八本来话就多,再加上在此事上他是局外人,那种想做侦探的心境就让他更加好问。他一把抓住侍候他们吃饭的服务员就开始打听起来。

“是有一位。”

“听说是你们老板的老朋友,真的吗?”

“是的。”那个服务员用带方言的东京话说着,看起来她也挺好讲话的。“但让人奇怪的是那种人怎么会是老板的朋友。”

她讲完后,像寻求同意一般,望着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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