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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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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熏瞄了眼那个铝箔小包装,像是当场挨了一记耳刮子,脸色十分难看。

“拿去啊!”姚绚丽得意地挑挑眉。

“那种东西给你留着当纪念品就好。”她故作大方地说。

“你还真大方,难怪制得住季少衡。”

维熏深呼吸,隐忍住发火的冲动。“我还可以再大方一点……”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罐随身携带的小瓶漱口水,递给姚绚丽。

“什么意思?”姚绚丽一脸不解。

“有人没有刷牙,口气不佳,说出来的话太臭不够得体,这个送给你漱口吧!”然后她骄傲地挺直背脊,越过姚绚丽气得发抖的身子,快步离开洗手间。

等到维熏回到美术馆的广场,服装秀展已经结束,设计师们拉着全体模特儿一起出来谢幕,接受媒体采访和拍照,而会场另一端则开始进行派对酒会。

她穿梭在衣香鬓影的浮动人群中寻找季少衡,看见他和‘太泛时尚集团’的负责人成司澈交耳低语,蓦地,一阵难堪的隐痛浮上心头,顿住了她的脚步。

在交往前她就已经知道季少衡花名在外、前科累累,现在拿姚绚丽或者过去的情史来数落他,太没道理了。

她任性地不肯说爱,还以为这是保护自己的方式,还以为这样就不会陷入,但她还是受伤了。

她不只嫉妒他过去的恋情,更对两人未来的关系感到不安,她太高估自己了,其实她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和潇洒。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翻服务生托盘上的酒杯,几个玻璃杯摔在地上,好像连她的心也摔得粉碎。

“对不起……”她慌乱道歉。

季少衡在另一头看见,立刻快步越过人群,拉开她。“小心一点,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摇摇头,努力稳住纷乱的心绪。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季少衡体贴地问。

“我不舒服,想回去了。”她拿着皮包,顾不得派对正在进行中,匆忙地走往停车场。

“你到底怎么了?”季少衡追了出来,在停车场前扣住她的手腕。

“我头痛想回家。”她声音低低的,垂着脸独自生闷气。

季少衡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让她入座,绕过车头,钻进车厢里,发动引擎,驶离停车场。

她侧过头,沉默地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一颗心彷佛被嫉妒包围着,酸得发痛。

季少衡腾出一只手,从后座拿出外套披在她裸露的臂膀上,透过后视镜觑着她紧闭的眼眸。

她太过安静的反应让他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困扰着她,整个人笼罩在深深的忧郁里。

前一刻她还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为什么下一秒却黯然神伤呢?

她总是用骄傲的自尊将他抵御在心墙之外,把真实的感情藏在严肃拘谨的外衣下,就算两人的拥抱再热情,他也靠近不了她的心。

时序入秋,恼人的雨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落着。

维熏拉了把椅子坐在落地窗前,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好可以看见101大楼孤寂地矗立在这座奢华喧嚣的城市里。

刚搬进季少衡的寓所时,她恋上这扇窗外的景致,常常坐在这儿发呆,而他不规矩的大手总会趁她毫无防备时由身后环抱住她,亲昵地吻着她,直到她臣服在他的热情之下……景致依旧,人物依旧,只是他们之间少了亲密的互动。

自从上周末的时装展的化妆间巧遇姚绚丽之后,两个女人唇枪舌战,为同样爱过的男人而激辩,表面上她是赢得自尊,但只有她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姚绚丽那番话彷佛是一根刺,狠狠地钉住了她的心,也浇熄了她的热情。

就算季少衡现在对她再好、再宠她、再爱她,可是当新鲜感褪去、热情耗光后,她也会像其它的女人一样,成为他爱情里的‘过去式’。

“你到底是怎么了?”季少衡半夜醒来,发现她不在床上,走出房间一看,她竟搂着抱枕坐在椅子上发呆。

“失眠,睡不着……”她口气冷冷的,别过脸,不看他。

很多次,她都想拿姚绚丽的事和他争执,后来才明白她连质问他的立场都没有。

一开始两人就把爱情当游戏,她骄傲地想征服他,他贪鲜渴求新的恋情,两人乍看之下各取所需,谁知爱苗不断地抽长,在她心里扎根愈深,她就愈加任性、愈加贪婪,她想要的不只是一百天的恋爱关系。

“我泡杯热牛奶给你喝好吗?”他放柔语气,爱怜地揉揉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

“我不想喝。”她挣脱他的拥抱,抽起抱枕往沙发另一端坐下,与他拉开距离。

只要待在他身边,她就像一只饥渴的兽,贪婪地想占有他的全部,忍不住嫉妒他和其它女人的关系,不安的揣测他对她的爱情赏味期能持续多久呢?

她变得自私、多疑、嫉妒,让她觉得自己好丑陋,几乎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任维熏。

“你到底是怎么了?”季少衡懊恼地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模样。

从上周末参加派对回来之后,她的态度有了明显改变,对他忽冷忽热、爱理不理的,常常让他不知从何关心起。

“没事。”她淡淡地说,不知道该讨厌自己,还是该对他发脾气。

“你的表情明明告诉我有事,是什么事困扰着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他耐着性子哄劝。

她抬起又愠又怨的眼神,定定地瞅住他,心绪在爱他和恨他之间挣扎。

如果不是爱上他,她就不会陷入委屈及自怜的情绪,甚至连质问他能爱她多久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要像他过去的前女友一样,狼狈地被赶下床;她要爱得有尊严、要比他更潇洒,趁着他的热情尚未退去之前,先跟他说再见。

“维熏,你究竟是怎么了?”她的沉默令他好不安,尤其是那双愠怒的眼神像是在谴责他,偏偏她又倔强地闭上嘴,什么都不说。

“我想回家……”她赌气地站起身,回到房间,从衣橱里拉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

季少衡烦躁地叹气,他真是被这女人骄傲的脾气给打败。

遇到麻烦或不愉快的事就会放在心里,嘴巴紧得像蚌壳,只会对她自己发脾气。难道她以为冷战不是一种争执吗?她以为这样不会分化两人的感情吗?

她胡乱地将一堆衣物塞进行李箱内,又走到浴室里将化妆水、卸妆油、洗发精等日用品放进袋了里,直到这一刻,她才尖锐地体悟到爱火卷烧过后的余烬有多灼呛。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的好脾气用尽,大跨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抢走她手中的袋子。

“你没看见我在收东西吗?”她噘着嘴,抢过提袋塞进行李箱内。

“如果我做错事惹你生气,你可以告诉我,而不是三更半夜收拾东西说要回家。”

她幽怨地瞪住他,自己还真的发神经才会好好的秘书不做,答应什么‘恋爱一百天’的计划,破坏原本和谐的关系。现在爱情把她给害惨了,整天患得患失、焦虑不安,每天都在想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就当我在发神经。”她拎着行李箱,背对他,很没志气地开口。“你要开车送我回去吗?”

季少衡看着她的背影一会儿,心软地拿起钥匙,开车送她回去。

秘书室笼罩在一片低气压当中,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

吴佩佩小心翼翼地从计算机屏幕上探出头,偷偷观察任维熏的反应,这几天她和执行长不晓得发生什么事,连素来有[全能秘书]之称的她,也开始变得不专业,居然命令她这个助理秘书去执行长的办公室呈递文件和传话。

两人冷战的消息传遍各个部门,公关部的李佳蒂竟然还在休息室开设赌盘,赌他们的恋爱关系什么时候会结束。

桌上的分机电话响起,吴佩佩连忙接起。“秘书室,您好……是,好的……我知道……”她捣着话筒,一边应答一边望向任维熏。“维熏姊,执行长叫你进办公室。”

维熏放下手边的数据,站起身,走到季少衡的办公室前,轻叩门板,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谈什么事,一定是为了早上那封调职申请书,一百天的期限到了,也是该跟他说再见的时候。

“进来。”季少衡低沉的嗓音隔着门板传进她的耳朵。

她拉开门,跨进他的办公室,目光落在他交迭的手指上,一副疏离淡漠的口吻。“季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季少衡压抑满腔怒气,忍着发火的冲动,静静地望着她。

这女人够狠,上星期连夜搬出他的公寓,对他不闻不问,他打电话她不接、他上门她不见,彻底把他摒除在生活之外,连上班呈报事项都派吴佩佩进来,闷的是他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却已经被判了死刑。

今早他一进办公室,就见到桌上摆放着她请调到上海的申请书,彻底激怒了他。

“你这封信是什么意思?”季少衡森凝的眉眼纠结成愤怒的线条。

“依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恋爱关系结束后,你答应调派我去上海的分公司接任营销企划经理一职。”她冷静说明,小心翼翼地将满腔不舍的情感藏在骄傲的面具之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季少衡站起身,欺近她,犀利的黑眸密切地盯着她。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我的身边?”他冷冷地逼问。

“我不想回答与工作无关的私人问题。”她按捺住心酸的感受,面无表情地回答。

玩世不恭、花心贪鲜是他的本性,既然爱了,她就该勇敢地接受结局。

“我们之间就只剩下公事可谈?”

“是。”她低垂着脸,没有勇气迎视他凌厉刺探的目光,怕会泄漏太多爱他的情绪。

“你难道没有一点想留在我身边的意愿?”他往前跨了一步,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面对他。

“我对‘全能秘书’这个职务已经厌烦了。”她一点都不想在恋爱关系结束后,再听闻他又爱上哪个女人、又用什么方式讨好对方,关于他的一举一动,她完全不想知道。

“那对我们之间的事呢?你真的能撇下一切,毫不眷恋地离开台湾去上海工作?”

“我可以。”她斩钉截铁地点头。

“任维熏,你真够潇洒!”他咬牙,从唇缝里迸出话来。

她洒脱的姿态让他好难受,在过去的恋爱经验都是他先厌倦,这次他反而成为被抛弃的人,多讽刺。

“反正你的恋爱赏味期只有三个月,很快又可以找到新的女朋友。”

“我对你是认真的……”他深邃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她,希望真挚的告白能留住她。

他从没有过对一个女人掏心掏肺、百般宠溺,唯独对她是特别的,特别到愿意与她同居、渴望跟她一起生活,天知道他一向注重隐私,最厌恶别人侵入他的领域。

她佯装对他的告白无动于衷,苦涩地想着,在此刻她绝对相信他对她是认真的,只是这份认真对玩世不恭、喜新厌旧的他而言,还能维持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呢?

她沉默地转过身,掩上门,离开他的办公室,也离开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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