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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悬崖上的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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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急转直下,看来是向结局的方向发展了。www.xiaoxiaocom.com二月二十七日傍晚,渡边博,即安田忠昭,由于是三桩杀人案的嫌疑犯,被指令办了送往检查署的手续后,人送回来了。

三桩杀人案中的第一件,是两年前刺杀了一个叫森田武的歹徒,曾被全国通令缉拿。这件事他已作了交代,证据也已齐全,大体上已不成问题。

剩下两件是杀害冢本义宏和冢本信正。在这两个案件上,忠昭至今拒不交代,矢口否认。由于缺乏直接的证据,吉冈警部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把现有的证据勉强归纳起来。

首先,对忠昭来说,极有害的是,他患了海洛因瘾症。胳膊上还有注射海洛因的青紫斑。在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中,还有注射器和装有海洛因的小包。

吉冈警部认为,有注射海洛因瘾的患者,话语中多带谎言,言而无信;有时,仅仅因为急需买这种麻醉剂,找不到钱,就会发疯似地干出什么荒唐而凶险的事情来。即便残杀兄弟姐妹这种极不人道的行为,也并非不可思议。

再者,据调查认为,杀害义宏的现场——国铁大井工厂附近,曾是忠昭这帮流氓歹徒聚居的地方。他们把名叫“黑猫”的酒店,作为接头的地点。似乎也在这里研究秘航走私之类的事情。这样,照警察的行话说来,忠昭是个地道的“土地勘”1。

此外,警察巧妙的诱导询问,使忠昭完全暴露——他对信正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当然,当进一步严厉地追问这一点时,他倒并不显出十分惊恐的样子,只是搔搔脑袋,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回答道:“我没有撒谎,没见到大哥是真的。不过,曾有好几次我到了他家门口,但每次都是踯躅了一会儿,转念又回身了。因此,大哥家的情形我大体上是摸了底的。我也曾想过,应该和大哥一起,就义宏二哥的事好好交换意见。我私下也打算求求他,给我一笔去香港的费用。如果目的能达到,叫我在他面前叩头也无所谓……可是,我又害怕那个大哥,说不定他会马上把我交给警察。”

随后,警部又进一步判明,忠昭对专利权的秘密已经有所觉察。因为,一旦心中有了疑问,往专利厅一查,把事情摸个通明透亮,是完全可以办到的。这一点,作为犯罪动机是至关重要的。

有关观场旁证方面,未能发观一件能够对忠昭的自供起证据作用的东西。二十号晚上在弹球游艺俱乐部,也没有确实的人证。只要玩球者不是财运亨通,满载而归,店方是不会记起他来的。

十五号夜里,在原来青线一带那一幕,按忠昭所说的客店进行查访。二楼确有一间小屋。这间小屋,据推测是那个女人用来拉客的;可店方说,这是一间职业专用房,绝对没搞什么非法活动,也没见过忠昭和那个女人。当然,这些话未必可靠,但肯定对忠昭是不利的。

忠昭说,他进店之后,未曾与店里人照面,全部交易都由那个女人自办。可以认为,这不过是他黔驴技穷的借口。

在打给上级的报告里,关于犯罪的经过和动机,警部作了如下判断:

——嫌疑犯安田忠昭,可能由于赛车和其他赌博,失去了去香港秘航走私的资金。因而再次起了求助于二哥义宏的念头,在义宏新婚旅行出发之前,他觉得非要同义宏见上一面不可。于是在十五日夜,找了个借口把他骗到了品川国铁大井工厂附近。

义宏想必是对弟弟这种荒唐行为动了怒,拒绝对他提供援助。这时,凶手可能是久已停止注射海洛因后,瘾症发作,突然产生了杀机,向义宏的下腹部出其不意地猛击一下,然后把他勒死,抢走了他身上全部现金。作案后,又虑及自己同现场附近有瓜葛,怕留下线索,于是把死者的尸体装进小汽车内,拉到世田谷区喜多见町的水渠边上,扔掉。

(关于车是怎么来的,现正调查中。忠昭在学生时代已领了驾驶执照,不过这个执照是已经过期了。)

从被害者义宏身上夺到的钱,不够作为秘航走私资金,他不得已又在东京逛荡了几天,重新走入穷途。在手头窘迫之下又决意找大哥信正帮忙。二十五日夜悄悄潜往浜田山信正家。信正不但没给他钱,反而痛斥了他一顿。再加上信正流露出在杀害义宏这件事上对他有怀疑,促使忠昭一不作二不休,下了杀害信正的决心。

忠昭经过盘算后认为,只要两个哥哥一死,自己就成了专利权和其他财产的当然继承人。即使因杀害森田武一事进了监狱,但出狱后仍可以过上奢侈的生活。这比逃到香港要高明得多。

(通过测谎器测得结果表明,他不知道义宏已正式办了结婚登记手续。)

可以认为,由于海洛因中毒症的缘故,嫌疑犯已完全丧失了人性。审讯时始终表观出桀骜不驯的态度,无动于衷。但思考能力一般还可以,也没有心神衰竭的迹象——

雾岛三郎决定把安田忠昭拘留在检事处,继续对他审讯。但他对杀害两个哥哥的事,同样拒不承认。

在麻醉剂中毒的患者中,一旦停止使用这种麻醉剂,有不少人会因忍受不了由此而产生痛苦,从而供出一些真情实话来。忠昭已经明显地表现出,他正被这种痛苦所折磨。但是,他还是一口咬定事前并不知哥哥被杀!

在检事那里被拘留的第三天,忠昭已变得虚弱不堪了。他脸色憔悴,眼神恍惚,审讯中途又出现了轻度的症状反应。

“不好受吧?”三郎起身问道。

忠昭浑身淌着虚汗,强作笑脸道:“这……唉,什么好受不好受的……我也知道注射这种麻醉剂不好……只是凭个人的意志很难戒掉……这次虽然难受,也无法再光顾它了,出监后,我也要和它一刀两断……作一个真正的人,继承哥哥的遗志,办起一个公司来……”

这个人的神经似乎与一般人不一样。只要一想到出狱后能得到那么多钱,即使是非人的痛苦他都能咬紧牙关度过。对这种人,三郎也感到无能为力了。

此后,吉冈警部的搜查,在证据方面也没有多大进展。

三月三日——这是忠昭被拘留的第四天(不包括在检事处拘留的第一天)。这天上午,对他再度审讯,依然一无所获。

检事处拘留,按规定在十天以内,如取得裁判所的同意,可以延期十天以上。在杀害森田案起诉后,还可以补充起诉。但三郎想尽快得出有关冢本兄弟案件的结论。

结束了上午的审讯后,三郎完全沉浸在思索中。目前这个阶段,虽然有了些一般证据,但离作结论实在是一丈之距还差八尺!

据告书中吉冈警部的推断,有不少分析是牵强附会的。比如,在新婚之夜,把义宏骗出去这件事,虽然表面上解释得颇有理由,但用心一推敲就出纰漏了。因为这个推论要成立,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忠昭用光秘航走私的钱,其时间必须限在十四日晚到十五日。如果在此之前就已囊空如洗,在举行婚礼之前,忠昭完全应该再千方百计地向义宏讨钱了。为什么恰好在当夜想起要钱呢?没有可资证明的有力材料。

三郎也从各个角度反复进行了审问。但忠昭一直坚持说,他十五号还留有秘航所需的最低限度的费用。忠昭的口供始终没有自相矛盾而马脚毕露的地方。

还有,忠昭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专利权的事呢?回答也是含糊不清的。信正和义宏决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这位惹事生非的弟弟。小池律师,也不至于把这件事告诉给一个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忠昭本人在回答三郎的追问时说:“我觉得二哥的经济状况出乎意料的好,或许……”

假如忠昭对专利权这件事,一开始就掌握了详情的话,那么杀害义宏就成了有预谋的犯罪行为了。如果这样,他犯罪的日期为什么非要选在十五日夜——这个极为麻烦的日子不可呢?这个当初的问号又强烈地冒出来了。

三郎将这个案件又从头到尾重新过滤了一遍。在苦思冥想之后,他脑际里突然浮观了一个奇特的方案。由于有点过于离奇,所以对吉冈警部也“保密”了。于是,三郎在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派大八担任了秘密调查任务。

几个小时之后,大八根据调查情况,提出了一份机械式的、按部就班的事务性调查报告。这样,三郎对这一案件的真相,看清晰了,有了一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估计……

那天晚上,三郎回到了常盘松的住所。吃完晚饭后,出奇地沉默起来。

“你呀,说话又不算数了!”

恭子沏了一杯咖啡,特意以爽朗的口气笑着说。

“什么?”

“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检事这个差事是个忙差事,不能保证不把工作带到家里来;但只限在书斋里。是吧?”

“啊……是说过。”

“看你现在的神态,对这个忙差事简直着了魔了,心里根本就没我了!”

“噢,对不起,请原谅!”

三郎知道恭子不是在撒娇,也不是责备。至少她是在鼓励自己。但作为一个检事,如果把自己的所有预想,不折不扣地告诉妻子,那是不合适的。

“后来,悦子怎么样了?”三郎打破了沉默。

“是一般人,由于抓到了嫌疑犯,心情应当平静下来。可她,并不是这样。开始时听说是渡边博,她想,虽说是个远房亲戚,但毕竟不是一个关系密切的人。到了当她得知嫌疑犯竟是丈夫的亲弟弟,又想到这位亲弟弟竟然如此残忍无情杀死了自己的两位亲哥哥。对她说来这无疑是第三次大打击!仅仅一、二十天,她从幸福的顶峰被摔到了绝望的深渊作为人来说,这恐怕比落入十八层地狱还要痛苦吧……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理解她的惨痛心情!”

恭子说着,目光紧盯着丈夫的眼睛。

“你可以不必插嘴,你要听我说完……难道这位弟弟真是这个案件的凶手吗?”

三郎什么也没回答。但恭子从他的目光里,已“读”到了一切。

“我懂了……让我再罗嗦一句。通口说,‘冢本家是可诅咒的’,这次,我也感到他的话是不是真的了!不过,他也没有能耐可以往悦子脖颈上套根绳子,把她拉回娘家去。弄不好就适得其反……对了,说起相反的效果,我看出来,从那时起,通口似乎曾几次向悦子发动了攻势,‘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娘家去’……,你瞧,怎么着?悦子连大门也不让他进了,让他尽吃闭门羹!可通口不死心,三番五次给她打电话。这么一来,真是适得其反了!”

“噢?他对悦子还没死心啊?”三郎的眼里突然放出一种使恭子迷惘的光:“怎么样,你难道不可以劝劝悦子吗?让她给通口一个感到机会尚存的希望吗?”

恭子像被冲击了一下,身子缩了回去:“为什么?你这是……”

“当然,这不是检事应该说的话。即使是检察厅也无权干涉他人的婚姻。只是,悦子是你的好朋友,再说,因为过去的挫折,我对她也是感恩不尽的……所以,从个人方面讲,对朋友的婚姻问题放心不下,别人恐怕也不会多加责难的吧。”

“你以为她现在想结婚吗?”

“这我知道,就是有这个想法,也结不成。从法律上说,今年八月十五日以前,她不可能再婚。”

“那,仅仅是法律上的问题吗?”恭子脸色变白了,接着说:“我想,男女之间,是不是存在着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这是用法律或道理都解释不了的。喜欢还是讨厌,第三者无论如何劝解也无济于事。通口这个人是悦子父亲的得意门生,作为律师,也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人。但是,我觉得要想叫悦子喜欢他,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悦子肯定会说,‘要我和他结婚还不如死了好!’。”

“那么,请她只作这种姿态可以吗?演演戏行不行呢?”

“不,她现在的心情,连任何假姿态也是作不出的。即使是为夫报仇所需要演的戏也不行!”恭子简直是用男子的目光逼视三郎:“我说,你今晚酒喝醉了吗?怎么想出这么荒唐的事来呢?或者是坐着说梦话?”

“噢,就算是吧。这可是一个机密!假如说,我在分析这个案件的过程中,发现了一条很微妙的线索,那该如何呢?如果我,或者警官,把这个机密透露了出去,做贼心虚的对方就会嗅出味道来,他就会巧妙地、成功地逃脱掉,这么一来,这条线索就化为乌有了——我甚至把那机密泄露时,他的巧妙应付的对答之词,都想象出来了!……这多么遗憾哪,这是一条照公式处理就要弄糟的微妙的线索……”

“嗯……你是说,要我出马,到悦子那里刺探一下,对吗?这真不好办!你还不了解女人的心理……”

三郎长叹了一口气,又陷入深深的沉默中。

三月七日,星期六早晨。三郎以最近以来所未曾有过的轻松爽快的语调对助手说:“北原君,我主意已定。星期一,先就杀害森田一案,起诉忠昭……这样,事情就算暂告一段落,作为对迄今一直辛苦活动的一种慰劳。也是为今后的工作养精蓄锐。我下决心今天晚上先消遣消遣,您方便吗?”

“那太好了!如果是干几杯的话,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奉陪。到哪个店呢?”

大八说着,咽了一口很响的口水。

“今晚要来个象样的。到伊豆兜一圈,在那里住一夜。过伊豆不远,有一个不太为人所知的环境十分恬适的旅馆……这也不是花检察厅的钱,请您不必过虑!”

“哟,那么豪华,不敢当!我马上给家里通个电话,告诉妻子——免得她怀疑、吃醋。也请您向我妻子说明一下!”

大八要拿起电话机时,好象想起了什么,又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检事先生,您夫人也同行吗?”

“是的。”

大八的脸顿时灰了。

“检事先生……那么……我忘记说了,我有点不舒服,泻肚子……”

“哈哈哈,你这个人哪!肚子真会闹毛病,一有不如意的事就闹,大概是神经性肠胃障碍吧?别怕,你放心好了,我妻子同行是同行,但这回她不当驾驶员。开车的是我一位表弟,他是大学汽车俱乐部的干事,开车能手中的能手,全日本学生驾驶技术比赛的优胜者,保险万无一失。怎么样?肚子还泻吗?”

“不是……好象……已经止住了!”

三郎仰天大笑:“我也是不愿坐女人驾驶的车。这件事就这样吧。除你之外,吉冈君我也邀请了,他在这个案件上出了不少力,这次,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同一天下午刚过四点。川路达夫到了代代木上原的小池律师的家。小池律师以颇带愤慨的神情把川路接进家里。

“刚才在电话里,我已经说了。你到底把悦子藏到哪儿去了?你我之间关系不错,我又是她的律师,至少事先要和我通个气呀。昨天,我想和悦子联系一下,但折腾了半天人也找不着。”

“实在对不起,因用电话不容易说清楚……她前天夜里给我打电话时,我听出,她说话的声音很不妙,象是要疯了。我急忙跑到她家,她哭着告诉我:连恭子也说出不象样的话来了,现在什么人都不能完全相信了!”

“就是那个雾岛检事的夫人吧?她要悦子回娘家吗?”

“只这些还不算什么……据悦子说,她还提出要悦子和通口律师重修旧好呢。”

小池祥一怔了一下,紧蹙着眉头道:“事情有些怪……这,难道是恭子个人的主意吗?”

“这方面,我说不上。这也许是雾岛检事出于一时的苦恼而采取的一着吧……”

川路达夫脸露歉意,又继续说:“我给家住在那个公寓附近的一位医学系神经科讲师挂了电话,请他马上来给悦子检查一下。第二天是教授诊察的日子,我又把她带到了大学医院……说实在的,真没功夫和您联系。”

“噢,原来这样。其实,我也并不介意——后来诊察的结果怎么样?”

“当然并不是什么精神病。连法律上说的心神衰竭也不是。主要还是由于一连串的刺激所引起的一时精神失常。如静养二十天左右即可恢复过来。诊断结果就是这样。”

“那,我也放心了。不过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我和医生商量了一下,据认为让她回到公寓去是不妥当的。通口律师会发疯似的给她打电话;据说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听声音可能是荒木教授的妻子,也幸灾乐祸地给她去电话。这样一来,神经失常是好不了的。可她死也不肯回家,所以除了改换地点,没有别的办法。你看呢?”

“是的,不管是谁,都会认为这是上策。那么地点在哪儿?”

“我想起我叔父在南伊豆的丰浦有一栋别墅。除了住着看管别墅的一对夫妇之外,别无他人,也没有电话。我就同她商量,暂时在那里住一阵子可以不可以?她立刻同意了我的建议。而后我又取得了尾形先生的同意,就把她领走了。到那儿,乡特别高兴,并且说,她要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方针……”

这时,川路达夫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您今晚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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