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发现是他回来了，一下子没准备好，坐在马桶上冷静了几分钟。
“糖糖，你怎么了？”她的安静让季衍越发焦急，连忙拍门，“你开开门，出来让我看看，不管什么事都有我在，你别害怕。”
终于，卫生间的门传来开动的声音，唐棠把门打开一条缝，只探出一个脑袋。她趴在门后，定定地看着外面高大的男人，颤巍巍地说：“季衍……”
男人屏住呼吸。
她递过来一根验孕棒，两道杠。
季衍的视线落在那个小棒棒上，脑袋嗡的一下，突然就无法思考了。
他呆呆地看着唐棠，两人之间出现谜一般的安静。
还是唐棠率先打破沉默：“那个……结果……也不一定准……”
季衍：“你，你出来。”
唐棠打开门，还没迈出卫生间就被上前来的季衍抱住。他没有太用力，似乎怕伤着她，但他的怀抱是温暖且令人安心的。唐棠把头埋在他胸口，颤抖着声音说：“季衍，我肚子里可能有个人。”
季衍闭了下眼睛，掏出手机给吴秘书打电话：“我请一天假。”然后他拍拍唐棠的背，安抚道，“不是说还不确定吗？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次，我陪你去。”
唐棠点头。
两人收拾了一下出门，路上很默契地都没有说话。直到坐在医院休息椅上，唐棠见他格外沉默，忍不住问：“你紧张吗？”
“没有。”季衍握住她的手，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我怕影响到你的情绪。”
“影响我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有感觉了，昨天晚上想跟我说的是不是这件事？”
“嗯。”唐棠点头，坦白道，“昨天闻到阿姨在厨房做饭忍不住干呕，吓死我了。”
“别怕，一切有我。”季衍安抚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你说的哦。”唐棠跟他确认。
季衍点头。
护士叫了号，唐棠深吸一口气，走进检查室。
出来的时候，季衍和唐棠都沉默了。两人站在医院大门口，唐棠被季衍护着，以防被来往路人撞到。她时不时就看一眼他，发现他老盯着自己的肚子。她轻咳一声，脸红红的：“才一个多月……算算时间……好像就是我们结婚的那天……”
一言难尽。
季衍也觉得荒唐，他知道唐棠怕痛，对生育也抱有恐惧，一直都很注意，岂料她心血来潮要制裁自己，就那一个晚上避孕措施没做好，居然就中了。他怀疑是现在不婚不育的思潮影响了在天上排队投胎的灵魂，所以他们逮住一个机会就迫不及待钻进唐棠肚子里。
“先回家。”季衍说，“你好好休息一下。”
两人牵着手去，平时叽叽喳喳的唐棠难得安静起来，在车上的时候是，回家以后也是，司机和阿姨都有点不习惯了。季衍吩咐阿姨改掉菜谱，阿姨是过来人，一听就明白了，忙说恭喜恭喜。
季衍：“谢谢。”
当天晚上，他们躺在床上讨论这件事。唐棠摸着平坦的肚皮说：“我不想打掉，它是我们的宝宝。”
“但你不是很害怕？”
“对，我害怕。”唐棠说，“可是当我知道自己肚子里真的有个小人儿的时候，那种感觉很不一样。季衍，你想不想要它？”
“我随你。”季衍轻轻地抱着她，“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
“可是，它也是你的宝宝啊。”唐棠嘟囔，“你不能做个选择吗？”
“它现在只是个受精卵，还不是人。”季衍说，“糖糖，你知道吗？男人只有生育请求权，真正决定生不生的权利还是在于你。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如果你不想生，那我过几天找个时间陪你去医院，如果你想生，我现在就开始准备婴儿房。”
“你说的自己好可怜哦。”唐棠刮了下他的鼻子，咯咯笑，“那如果我决定生下来，你会想办法帮我分担吗？”
“当然。”季衍亲亲她的鼻子，说，“你怀孕的这十个月里，我会减少工作每天回家陪你，等你生下孩子，我们请四个保姆轮流照看……”
“太多了吧？我看别人最多只要三个人就能轮班了。”
“好，那就暂定三个。”
“我先看看保姆市场价，一定要找最好的。”唐棠拿出手机。
两个人絮絮叨叨，从保姆和月子中心聊到孩子上大学，一个晚上就把受精卵的一辈子规划好了。终于，唐棠眉头舒展，在男人怀里沉沉睡去。季衍抱着她，给她掖被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糖糖。”季衍把头埋进女人颈窝，有股热血从心尖处涌上来，化作她的名字。
季衍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这样湿了眼眶。
自从那年季如萱带着年幼的他离开宋家，季衍没有一刻有完整的家的感觉。他在各处都有房子，但各处都不像一个价，偶尔季烦烦回来，屋子里才能多点人气。后来唐棠出现，和他结婚，他开始有了家的概念，而现在……
他即将为人父。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漂泊无根的人，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在不断加深，孩子的出现，完全让他爱上了这个世界。而这所有属于尘世间最圆满的幸福，都是唐棠带给他的。
这个女人真是他的天使。
一夜过去，唐棠轻松了许多，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突然想到哎呀我怀宝宝了。她缩在被子里，指挥枕边的男人：“去把卫生间暖气打开，我要上厕所，不能受凉。”
季衍从卫生间回来，看到她坐在床上笑。
“我要把宝宝生下来。”唐棠笑眯眯地说，“我有种感觉，在它身上，我们会发现很多很快乐的事。”
“好。”季衍说。
唐棠觉得他话少，忍不住盯着他观察，一下子发现问题：“季衍，你黑眼圈好重，都变大熊猫了！”
“是吗？”男人恍然未觉。
唐棠琢磨了一下，笃定道：“你紧张！”
季衍没吭声。
唐棠的紧张情绪在过去两天达到最高点，现在已经缓过来了，注意力被未出世的宝宝吸引，心情美妙的很。这两天，季衍安慰她的时候表现成熟稳重又很关照她的情绪，她还以为这男人多么淡定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在确认自己要做爸爸以后，居然一晚上没睡！
看到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嘲笑，季衍忍不住把她抱起来，叹口气，承认：“我是有点紧张。”
还有点紧张呢？他，一个掌握着人工智能行业经济命脉的男人（？），偌大的世讯集团最年轻的董事长，人生经历从抄板砖给人脑袋开洞，到坑蒙拐骗地娶老婆回家，以及现在出席各种国际峰会，超大场面，超有逼格，唐棠就没见过他紧张。谁能想到一个受精卵就能让这个霸道总裁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唐棠觉得太好笑了，同时又有点心疼，问：“你又不用怀孩子，干什么紧张？我才紧张呢，还有九个月，这期间要注意的事情可多了。”
季衍闷声：“我没做过爸爸。”
“我也没做过妈妈呀！”唐棠想都没想就说，“我们一起研究，一起学习嘛！”
“好。”季衍颤声。
两个人安静地依偎了一会儿，唐棠又说：“季衍，你以前也没做过丈夫对不对？但我觉得你做的很好。你是唐棠的丈夫，在他看来，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是么？”季衍失笑。
“对啊！还有哦，你是繁繁的哥哥，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未来不管是什么身份，你都能胜任的。”唐棠说，“我这样鼓励你够不够？我跟你说哦，孕妇的情绪波动很大，你要快点拾起信心，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就靠你活着了。”
“说什么傻话。”季衍低斥，“我会保证你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还有糖糖，你也会是很好的妈妈。”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吗？”唐棠嘟囔，“我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孩。”
“我当然有信心，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
狗男人猝不及防使出情话攻击，唐棠有点脸红，抬头看他，兴致勃勃地问：“怎么说？”
“每天跟你在一起，我都能感觉到你爱我。”季衍说，“我拥有的世界，都是你给我的。”
唐棠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月亮。
“还有呢？”
“什么？”季衍问。
“情话。”唐棠得寸进尺，“继续啊。”
“……”季衍沉思片刻，“我想想。”
两个幼稚鬼坐在床上互相说着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甜蜜话儿，唐棠隐隐约约地想，肚子里的受精卵听了，应该知道自己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也会很开心吧？
希望它放心长大，安安心心地来到这个世界。
唐棠心说，谁知道她为了让狗男人说情话给小孩胎教，竟然憋着没去上厕所呢？
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