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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守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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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虽然才是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但铃政漆器工场也不能休息。www.mengyuanshucheng.com按照预约,今天会来五辆观光巴士。搞不好,工匠们可能连午休也得搭进去,轮流表演漆器制作。

早晨,开始工作之前,社长铃木政之助向员工训话。他说:“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大家一定很受打击,但是,请大家不要慌乱,要和平常一样用心工作。”

漆器工匠等和制造相关的人员、销售主管以及营运事务相关人员,还有做临时工的妇女们,全部加起来将近五十名员工,没有一个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虽然社长说了让大家不要慌乱,可事实上,人们不可能不担心,大家只要一见面就会说到这件事。

其中,安达武春却一直在默默地干活。缺少了平野浩司,武春的责任、工作量都加大了。

漆器工作并不是说“今做明收”那么简单,重要的是每天都要毫不懈怠地劳作。

但是,他也很挂念平野家的事——郁江夫人怎么样了?洋一回家了没?所以,他其实也静不下心来。

警察才不管是否打扰了你的工作,他们从早晨就来了,继续询问事务所人员有关情况。好像是想问出来平野他有没有自杀的可能性。

确实,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可能有其他人下毒,不过,话虽如此,武春怎么都想不出平野浩司会自杀。

警察问到武春时,大家刚吃过午饭。虽然他昨天也被问过话,不过今天来的警察是个年轻人,和昨天的不是一个。

“听说,安达先生您和死去的平野先生关系最好?”

“是的,没错。”

“我们问过您和平野先生本人及他家人的交往情况。”

“是的。”

“我很冒昧地想请问您一件事,平野先生的儿子——那个,是叫洋一吧,他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比方说,品行是不是不好,有没有这种事?”

“现在,他应该是在很用心地工作了。”

“现在?这么说,他以前出过什么事喽?”

“啊?……”

武春心里想:完了!不该乱说话的。可是,即使我不说,警察也会从其他什么人口中知道的。

“不是的,要说‘以前’,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还是在他上高中时,好像出过一点事。”

“‘出过点事’?什么事?”

“打架什么的,犯了点儿事。”

“犯事?就是说,他干的事招惹到警方了,是吗?”

“这个……是的。”

“他干什么了?”

“洋一曾经因为跟飞车党之类的朋友混在一起,被警察叫去训导过……但是,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你们可以问问他母亲。”

“当然了,之后会问他母亲的,我们现在想多收集点证据。”

“可是,你们为什么会问起洋一的事?”武春留意到他们的问题,“难道你们在怀疑那个孩子?”

看到武春一脸的惊讶,问话的警察笑笑说:“听说平野先生和他儿子经常吵架,这件事你知道吗?”

突然被警察这么一问,武春下意识地点了下头,脱口而出:“哦,是的。”

平野两父子争吵的事情,武春去平野家时也亲眼看见过几次。当着客人的面都会吵架,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差了。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最近他们关系很好的。洋一高中毕业后上了专科学校,现在在东京工作,人也变了呀。”

武春急忙补充说明,但来人对他所说的“关系很好”这部分内容,毫不感兴趣。他在确定平野父子俩曾经常争吵后,就满意地回去了。

警方这样问,肯定是在怀疑洋一。听说平野是通过胶囊将毒药服下的,那么,装在胶囊里的毒药就是洋一让父亲喝下去的了?

(但是,怎么会?)武春对此很担心,完全干不下去活了。

临近傍晚时,那个名叫浅见的青年出现了。当时,武春收拾好工作用的工具后,准备去洗一洗手和脸,不经意间从走廊的窗户向外扫了一眼,发现浅见就伫立在外面,正在遥望远方山峦。

他的目光追逐着即将西沉的夕阳,眼睛似乎因此而感到眩目,所以半睁半闭,白皙的脸庞被晚霞染成了深红色。

“哎,你还在会津呀?”武春隔着窗户问他。

“是呀,我觉得还有很多事放不下,另外,我想再打扰一下,参加平野先生的守灵式。”

浅见回答武春的问题时,脸上浮现着一丝忧郁的微笑。

“是么……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吧。不好意思,能不能请您先去我家一下?”

“好的,那么,上车吧。”

浅见的车子倒像是非常高级,一点都不像他的人。武春虽然没有任何汽车方面的知识、兴趣,但他觉得这辆车子的颜色、外形都不错,和他以往坐过的朋友的车子不一样,感觉很亲切。

“这车是日冕吧?”武春装作懂行的样子问。浅见只是“哈哈哈……”地笑了笑。

“今天警察又来了。”武春说,他渐渐觉得自己遇上的是个很随和的人。

但想想看,也很奇怪。自己对铃政漆器工场的朋友都闭口不提这件事,却对浅见这个刚刚认识的外人,能够无拘无束地畅谈,这是——

(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吗?)武春一个人默默地在想。他从侧面观察浅见,发现他完全一副无所牵挂的样子。

“是吗?警察来过了呀?那么,他们是去问平野先生儿子的事情吧?”浅见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武春却吃了一惊。

“嗯?你很清楚嘛。”

“是呀,警方现在正在搜查洋一的去向。”

“什么?这么说,洋一现在下落不明了?”

“警察没对你说吗?”

“没,没说。但是……洋一怎么电不可能是凶手的。”

“警方却认为有这种可能。今天去的警察不也一样吗?”

“这么说来,他们确实问了平野父子吵架的事,洋一曾经行为不端的事……怎么了?他们怀疑毒药是洋一让浩司吃的吗?”

“他们大概是这么认定的。”

“认定的……”

“是的,是我对他们说的。”

“什么?为什么?……”武春很震惊,大声吼道,“你,浅见先生,是你对警方说洋一是凶手的?”

“不,我没说他是凶手。我只是说装在胶囊里的毒药可能是洋一给他父亲的。”

“那、那……那不是一样嘛?你为什么这样……你、你亲眼看到洋一把药交给他父亲了吗?还是说,你就凭一点蛛丝马迹乱说的?”

“不,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有证据。只是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平野先生的死。”

“虽说如此……你也不能单凭这一点就下结论吧?”

“我可以。从当时平野先生的表情、动作以及之后我又搜集到的一些线索,分析推理后,可以断定他是吃下儿子给的药而死的!”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仅凭你这种毫不负责的话,警方就认定洋一是凶手……简直是糊涂!”

“我没有毫不负责。”浅见稍稍提高了些嗓音,看了看前方,转而问武春,“就是这附近了吧?”

“哦,是的,请从那儿右拐。”武春平静下来,给浅见指了路,心里却恨恨地嘀咕:太可恶了!

“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浅见先生,您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那么,请允许我先问您。”浅见本来要说下去,却突然冒出一句,“哦,是这了。”然后把车子靠边停下。

俩人下车,正好看到理纱也刚回来,她从对面拐过来。

“哎呀!是浅见先生呀!”理纱从老远就打招呼,高挥着手跑上前来。

(真是不像话——)武春转身,背对浅见一个人向门口走去。

门开了,伟志子露出脸来。

“看到浅见先生了没?”

“什么?连你也听到了?那么大声,不怕被邻居笑话!”

“有什么不好?想笑的人就叫他们笑去好了。”

浅见和理纱并肩从伟志子对面走过来。

“喂!我们今晚要给阿浩守灵,马上就出去。”武春对着伟志子的背影说。

“吃过晚饭再去吧,我和理纱也跟你去帮忙,浅见先生,您也在这儿吃吧。”

“随便做点就行了。”武春话音一落,就逃也似地冲向里面的客厅。不背对着客厅里的佛龛坐下.他就静不下来心。

浅见可能是在跟那两个女人啰嗦,过了一会儿才进来。

“非常感谢您邀请我用晚餐,那我就不客气了。”浅见像是很高兴,语调轻快,走到武春对面坐下了。

“浅见先生,您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刚才的话?”

“对,对,刚才的话。所以,我要先请问安达先生,如果您也像平野先生那样,突然痛苦不堪,想到可能是因为刚才服下去的胶囊引起的,您会怎么做?”

“怎么做?……这种事,我当然会赶紧去找医生……不,要是动不了的话,会先叫人、先呼救。”

“如果,您明白是有人要杀您的话呢?”

“如果我知道是准要杀我,至少会把那家伙的名字说出来。就算不是我,换了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

“但是呢,平野先生什么也没做,什么话也没留下。”

“……”武春搞不懂浅见想说什么:

“平野先生当然知道是谁让他服下有毒胶囊的,所以,他才什么都没做,什么话都没留……您不这么认为吗?”

“嗯?怎么回事?”

“我们来设想一下平野先生服用胶囊的时间,他应该是空腹或用餐时把药吃下去的。胶囊溶解后,就产生爆发性的作用……据警方所说,平野先生由于体质上的关系,产生休克,然后就死了。即便如此,我当时就站在他面前,只要他愿意,绝对有足够的时间告诉我点什么。但是,平野先生什么也没说就死了,连是谁给自己药的都没说。为什么他没有说出来呢?……”

“啊……”拉门外的理纱几乎和武春同时叫出声来。她正好端茶过来,站在外面听到了浅见的话。

“是呀,他什么也没说就死了,肯定有他不能说的原因。”理纱慌忙把茶放到桌子上,追不及待地抢过话头,“也就是说,因为给他药的就是儿子洋一。”

“你要说洋一是凶手吗?”

“可是,也只能这么想了。对吧?浅见先生。”

“不,我可从没说过平野先生的儿子就是凶手。”

“什么?但是……”不仅理纱,连武春也一齐向浅见投去不解的目光。

“我是说,平野先生最后是吃了洋一给他的、装有毒药的胶囊而死的——我说过的就只有这个事实。”

“这,难道不一样吗?”

“你们怎么了?当然完全不一样了。”浅见双眼圆睁,目光在安达父女俩之间游动。

2

理纱马上就明白浅见想要说什么了。

“也就是说,洋一把装有毒药的胶囊给了他父亲,但并没有杀死他父亲的意思,对吗?”

“大概就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毒药拿给父亲?”

“是意外吧,或者,有某人指使他这么做……两种可能都有。”

“某人指使……那‘某人’就是凶手了?”

“是的。”

浅见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从没看到过他这样,目光也令人感到恐惧,好像是在紧紧凝视尚未露面的凶手一样。

“警方现在正按照洋一就是凶手的方案追查,确实,虽然也不能断言绝对没有这种可能,但是,从平野先生夫人及大家提供的线索来看,我认为,可以认定洋一并非凶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连警方都认为洋一有可能就是凶手,你怎么好随便否定呢?”现在,反而是理纱变得不安起来。

“这没什么,当然可以。”浅见爽快地答道。

“既然警方那么想,那就让他们继续调查下去吧。要想做和警方一样的事,就我们这些外行人而言,是怎么也比不过他们的。”浅见嘴角浮上一丝微笑,刚才那种吓人的严肃神情早已烟消云散了。

(这人真怪!)理纱觉得这个男人有点令人生畏。

“警方按照洋一是凶手的设定追查,所以,这期间,他们怎么也不会认真对待‘寻找洋一尸体’这种想法。警方头脑中描绘的画面应该是:洋一潜逃到某个地方,躲了起来。”

浅见当然是怀着否定的意思说这番话的,但是,理纱却觉得好像真的看到了洋一驾车逃跑的样子,正如警方所描绘的。

“这次的事件存在几个谜题。”浅见说,“其中,首先需要解开的是凶手有什么动机,必须杀死平野先生不可。”

“根本不可能有那种动机。”武春颇有抵触地说。

“阿浩从没做过那种坏事,要人必须杀死他,绝对没有,是的,没有。”武春也像在说给自己听,还用力点了点头。

“阿浩家,你不知道,和我们家一样,原来都是会津藩士。我们家里的人都很随和,虽然是‘斗南’,但也和附近居民交往。所以,我从小就很了解阿浩,他是个典型的会津人,没有花花肠子,决不可能干任何坏事。他不是那种会招人记恨的坏人呀,绝对不是。”

父亲连“斗南”都搬出来了,这可让理纱吃了一惊。

“浅见先生,您知道‘斗南’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这点知识我还是有的。”浅见点头,目光一如既往地爽快。

提起“斗南”,大部分会津人都会肃然起敬。要是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还会有人泪眼模糊呢。其实,不仅老人,就连年轻人,不,甚至是感受力强一点儿的孩子,也会有人为这段历史落泪的。

明治维新之际,戊辰战争爆发时,会津曾被“西军”打得体无完肤。当时,肯报德川幕府之恩、站在德川家一边和官军作战的,包括会津藩在内,寥寥无几。其中,在孤立无援的境况之下,还坚持狙击敌人直至城破的,就只有会津藩一处。

在那个战火硝烟的年代,会津藩的老前辈们确实犯过些阴差阳错的错,在我们看来是难以理解的。幕府陷入颓势,这是事实。所以,也可以说他们缺乏预见时代变迁的眼光。但是,这些都只是后代史学家的冷漠评判。作为当事人,只能说,他们有自己的想法,选择这条路也是万不得已。

会津一战应该称得上是日本武士道的最后战役。

仅从利益得失来说,归顺明治新政府,保全会津藩的安定,这样做委实不错。而且,会津藩主松平容保公时任京都守护一职,和天皇家的关系很亲密,要是归顺的话,或许会得到厚待。

但是,松平家为了报答德川幕府三百年来的恩惠,在奥羽地方建起最后的城寨,不折不扣地发动了一场誓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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