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儿, 没人教你怎么说话吗?”绣玉睨了一眼一旁的师夫人,笑了,“是我错了, 你是有人教的。www.jiuzuowen.com”
师夫人当场就怒了, 但是上京各家有头有脸的女眷都在这里,她也不好失了仪容, 加上师云儿拿手按着她, 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师云儿到底也曾经是太子良娣的候选人之一,有野心,心思也玲珑, 知道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
师夫人与自己的大女儿对视一眼,立刻会意。都怪这卫绣玉太不识好歹, 竟然激的她忘记了此行来的目的。
她面上的愤怒即刻就被掩藏了, 而后面上是一派一家主母的尊荣与大度, 她捧起酒杯,笑意温和, “王妃, 臣妇此行来是向您道歉的,那日在寺里确实是臣妇得体有失......”
话还没说完,就被劫道了。
绣玉吃了颗葡萄,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假意道歉的师夫人,随手挥了挥,“知道自己不得体就好, 知错能改, 那个什么......”
然后她摇头想了一会儿,眉头都已经蹙成小丘,还是没想出来, 便扭头问了问青云,“青云,北朝若是已婚女子德容有失,应当罚什么来着?”
德容有失这几个字一出来,师夫人并着师云儿的脸刷刷惨白,边上其他家的夫人小姐掩面笑着,相互窃窃私语。
青云正了脸色,声音彻响了整个后厅,“若是已婚女子德容有失,应禁足三月,闭门抄写女则、女训三百遍。”
这后厅的构造奇特,传回来的回声极响,这一遍遍地“德容有失”回荡在这母女两耳边,只叫她们面红耳赤。
绣玉装模做样点点头,抬眼看着师夫人,“知道怎么做了吧?”
师眉儿轻轻转着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仿佛殿上受挫的那两师家人和自己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目光转到绣玉座下的玉贵妃的时候,唇角勾起,抬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玉贵妃眸光顿住,而后水嫩若葱跟的手指紧紧握住了酒杯,垂下的眼眸中,秋水泛起了点点涟漪。
这边师夫人虽然怒不可遏,但是在师云儿的暗中安抚下还是镇定下来,将酒杯递过去,“臣妇知道怎么做了,回去定会闭门思过,还请王妃原谅臣妇之前的冒犯,以酒赔罪。”
这酒杯就直直地递到绣玉的眼前,那架势是生生逼得她喝了进去。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为了逼她喝酒,连闭门思过这几个字都说了出来,真是难为她了。
绣玉与她对视,她也毫不畏惧,直直地盯着绣玉。
好嘛,这错也认了,罚也认了,若是当着众人的面拒了这杯酒,那就是绣玉不会办事了。这师云儿,倒是真的不蠢。
可师云儿不蠢,绣玉也不蠢,这杯酒,铁定有问题。
她有把握这酒喝了这酒并不会毒死她,她们应该没有蠢到直接给她献毒酒,可这杯子里定然有什么东西等着她。师云儿图什么,绣玉不知道,但是师云儿背后的太子,可不是个省心的。
若是想借着她为难邸凉钰,那可就慢慢做青天白日梦吧。
她正想着由头拒绝这不怀好意的母女,这玉贵妃不知何时站过来,接了那杯酒,凉凉地来了一句,“有这心思在这里应酬......”她放低了声音,只由得绣玉听见,“不如到前厅去,那老不死的喝醉了指不定怎么调戏你家那位呢!”
你家那位。
绣玉一下子就想到了邸凉钰,心口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她骤然想起了走的时候,那文康帝伸手欲摸邸凉钰,思及此,她的心口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透不过气儿。
可玉贵妃,为什么忽然过来提醒她,还替她解围,这玉贵妃,这么好心思?
玉贵妃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将口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
绣玉和师家母女齐齐惊讶开口,玉贵妃风情万种地用指尖描摹湿漉漉泛着光泽的饱满朱唇,“怎么,怕本宫毒死了?”
师夫人艰难开口,“自然不是。”
师云儿倒是不紧不慢地有倒了一杯酒,施施然行礼,“贵妃是渴了,无妨,臣女代替母亲再进一杯酒。”
酒杯直直放在绣玉的面前,绣玉的心思一直放在前厅的邸凉钰身上,没有注意。直到师云儿提醒了一句,“王妃?”
她才回过神,下意识接过了面前的酒杯,师云儿眼底掠过得意。绣玉也清醒了,看着面前的酒杯,余光又瞥到了一旁的酒壶和蜡烛,心中陡然生出一计。
她身子虚晃一下,酒便洒到了烛火上,火“嚯”地一声大了起来,若一头猛虎,生生要吃了桌边的人,玉贵妃惊吓中又碰倒了烛台,烛台压在了酒壶上。
酒壶中的酒沿着桌子撒到了地上,这火苗便也一路跟了过去,披荆斩棘,势不可挡。
这后厅又铺满了宴会用的毯子,更是易燃,不过一会儿,后厅便乱成了一团,女眷们趁乱跑了出去,师云儿母女面色惨白如纸,毕竟这火生在皇帝大寿,且又是因为她们而起。
师云儿强自镇定,拉着师母走了出去,眼神坚定,“没事的母亲,太子会护着我们。”
绣玉也趁乱跑了,临走之前对着玉贵妃说了一声“多谢”,若不是她贵妃方才假装碰到了烛台,她也不会这么容易跑出去。
前厅,邸凉钰坐在皇帝龙椅边上,倚着头看了底下的觥筹交错,只觉得万般无趣,手中摇着月光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文康帝在一边余光瞄着,邸凉钰薄情难掩的双凤眼衬着这觥筹交错,别有一番迤逦,文康帝眼底闪过痴迷,低声叫着,“邸爱卿。”
邸凉钰一个斜晲压过去,压的文康帝说不出话来了,但是酒喝多了文康帝陡然想起了自己是一个皇帝,立时扔了手中的酒杯,“邸凉钰!”
这一生帝王的怒吼,夹杂着定夺生死的恩威,大厅内一时安静下来,空气安静地仿佛完全被抽离开了,众多忠臣内心是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在陛下五十岁这一年,他终于又重振帝王雄风,不再对邸凉钰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宦官小人听之任之。
大臣们都期待着,这北朝重现几十年前的荣光。
邸凉钰不为所动,余光看过去,这斜飞过去的睨与文康帝的注视撞在一起,刀剑相对,飞沙走石,文康帝挨不住了,强忍着说道,“你别忘了,你有今天都是朕给你的!”
底下终于有人发出了声音,是“吃吃”笑声,大家都知道,这荣誉是陛下给的邸凉钰,至于这是如何给的,大家心照不宣。
“想死吗?”
邸凉钰依旧坐着,眼光冰凉,扫过座下大臣,大厅内又安静了下来。
文康帝见此,冷笑一声,“你可别忘记,你母亲......”
“闭嘴,老东西!”
邸凉钰低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