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豫王府的宁静相比, 朝堂之中乌云蔽日。www.zhongqiuzuowen.com

七月初朝堂之上乱作一团。

有朝臣大骂：“出尔反尔，竟敢私毁和约！这大燕哪里还有何一国风范？蛮夷！简直是蛮夷！”

“就是就是，说好休战, 可这一声不吭就出兵攻打我大宋！听闻原本打下来的朝梁关如今已然岌岌可危了！”

“那这可就危险了, 若是朝梁关被大燕打回去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大燕的铁骑就要踏上我宋国原本的疆土！简直是耻辱！”

“哎, 当务之急是该如何找出原因解决问题, 这大燕突然出兵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一月就快要将朝梁关收回，咱们不得不想办法啊！”

朝堂之上, 一群人乌泱泱地吵闹着，成宣帝冷眼看着下面的朝臣, 他们此刻是在争吵着边关战事, 可是下一刻, 呵。

“启禀陛下，臣以为如今需尽快派兵驻扎边关, 稳定局势。”

“臣附议, 只是这领兵人选还有待商议。”兵部侍郎梅成道。

“臣以为太子殿下便是不二人选，殿下驻扎边关三年，一举拿下朝梁关，而后又与大燕签订了休战和约，对边关了解颇深，又有一身勇武, 可堪大任。”大理寺卿祁北提议道。

户部尚书陆庭看着这喧闹的朝堂, 再看着高台之上面色青黑的成宣帝，如今看来，太子殿下已然成势, 甚至隐隐有逼宫之感。

“臣以为殿下才回皇城不久，若是此刻又领兵出征，怕是会引起人心动荡。”陆庭执笏板沉声道。

“若是旁人带兵便不会引起人心慌乱吗？陆庭，你好歹也是户部尚书，怎会说出如此谬言。”大理寺卿祁北丝毫不客气道。

他又瞅着陆庭斥道，“臣倒是想起一事，户部尚书之女名为陆阮，可是与太子殿下有婚约的，陆大人莫不是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女婿出事，才寻出如此借口？”

陆庭看着这个老匹夫真是心底窝火，难怪这个老匹夫始终难以升迁，如此愚钝，看不懂圣意，这官位做到大理寺卿也算是到头了。

祁北看着陆庭黑沉沉带火的眸子觉得自己心底舒畅了不少。他与陆庭同是一届考生，一个榜眼一个探花，可后来陆庭却高居尚书，他只能屈居于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若非他姐姐在宫中得势，这户部尚书岂能轮到他一个小小的探花郎？

祁北又面带笑意道：“臣以为这领兵之人若是不论太子，朝中难以寻出其他合适人选。”

兵部侍郎梅成适时开口，“领兵打仗并非小事，朝中武将多老矣，若是论起资历与能力，殿下确实当为第一。”

你一言我一语，成宣帝冷眼看着众朝臣争吵，想不到他那个儿子远在边关也能收买这么多朝臣为他所用，看来叶家当真是好手段啊。

成宣帝看着旁边一脸病态的宰执叶辰巳，低沉道：“不知宰相如何看此事？”

叶辰巳早便猜到这团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源儿还是心急了些。叶辰巳猛然大咳几声，可得面目胀红，仿佛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咳嗽声猛烈不断，有心焦者忙上前搀扶顺气，成宣帝也只能抿唇然后让叶辰巳先下朝宣太医来看。

陛下脸色青黑，“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明黄色的龙袍都快跟不上中年人的步子了，这怒火是个有眼力见的都看得出来。

陆庭垂首叹息，如今太子凯旋，朝中原本观望的大臣也一边倒，太子得势成了众望所归。

朝堂之上的喧闹嘈杂与豫王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陆阮看着连朝都不上躺在一旁陪着她睡午觉的人，忍不住勾唇。

青兰在一旁对着那有脸盆大的冰块不断扇风，冷气丝丝飘散，让人觉得屋里舒适多了。

苏木下课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个这么闲躺着的人，不由得摇头，“阮姐，你们这也太奢侈了吧？”

陆阮眼睛都不睁一下，“给你也弄一块？”

苏木登时眼睛发光，“好嘞。”

陆阮嗤他一声，睁开眼，“你还真是个没骨气的。”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苏木笑眼眯眯道。

“担保的人都给你找好了，一名秀才，四名村子里的人，每年二月你便从历州辖属的常宁村参加县试，好好考，若是考不上，叫你好看。”陆阮对他满怀着期待，口里呵斥，眼底却是带笑。

苏木乖乖点头，“多谢阮姐。”恰巧见一旁的小哑巴也醒了，不由得灵机一动，大声道，“多谢姐夫。”然后如一阵风一般撤离。

顾执楼将将醒来，听见这一声大喊，愣怔了一下，而后笑出了声，轻声道：“不客气。”

陆阮看着苏木这臭小子，摇头，“卖姐求荣。”她转头瞪着顾执楼，“你也是，婚礼还没成呢，你就占我便宜。”

顾执楼轻笑，“快了快了，阮阮莫急。”

陆阮起身，踹他一脚，“你才急。”

半下午的时候，宫里又来人了。

陆阮坐在房间里，送去给画坊装裱的画应该快来了。她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然后顺手给自己擦抹着脂粉，过两日就是赏莲会了，总该好好打扮打扮的，这些人如此心急想要见她，那便见见吧。

宫廷之内，太和殿。

顾执楼跪倒在地，自他被宣入宫觐见，成宣帝就一直在处理政务，连叫他起身的功夫都没有。

好容易见手边的一高摞的折子看完，成宣帝这才微微垂眼，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这个儿子，如今已年二十有一，一身硬骨，就像是叶家人，身上还带着两丝战场上的煞气，让人只想远离。

顾源是他第二个孩子，第一个本该是纯贵妃陆真的孩子，是个男孩，只可惜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

而后没几个月，顾源便出生了。

他一直都觉得顾源这个孩子是克自己的，不然为何出生得如此恰到好处，早产两个月都能平安长大，而他足月的大皇子却因病夭折。

成宣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淡声道：“边关战事重启，朝中有大臣提议让你再次领兵前往，你可愿意？”

顾执楼额头就贴在地面上，冰冷又刺人，凉进了骨髓。

“儿臣才从边关归来未久，身上旧伤未愈，恐不能担此重任。”

“是嘛？既然你不能担此重任，那你觉得朝中还有谁可堪大任？”

顾执楼的眼睛死死盯在地面上，这地板透着深红色，像是人的鲜血干涸之后的颜色。

他冷着脸，道：“儿臣以为朝中无人可堪大任。”喑哑的嗓音中透着冷意。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口了，成宣帝闻言便把手边的折子用力砸在顾执楼的身上，怒道：“你是不是以为这朝中除了你其他人就都是废人！顾源，你好大的胆子！”

顾执楼依旧跪伏在地，面沉如水，“儿臣不敢。只是儿臣之后公主众多，唯有兰贵嫔的五弟，纯贵妃的七弟以及廖美人的十一弟是男儿身。五弟同儿臣一道归来，身上旧伤未愈，七弟十一弟年幼，都不便上战场。”

顾执楼继续分析道：“朝中老臣众多，可武将大多年事已高，这些年的武考虽出了几个武状元，可是有作战经验，实地了解边关战事之人少之又少，领兵出征并非儿戏，交于他们之手，怕会引来众朝臣忧惧。”

“哼——他们没有经验，不懂边关，你当年不也是如此去的战场吗？”成宣帝说的轻易，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若是当年顾执楼因此没有打胜仗，他今日见到的怕不是一堆黄土枯骨。

顾执楼握紧自己的拳头，自揭伤疤，“所以儿臣初到边关之时，连败三场，父皇令罚五十军棍。”

话语说的平淡又轻松，就好像并不是在说自己曾受过多少伤，而是在说你给过我多少颗糖。

所以后来朝梁关胜，他屠了城，往后屡战屡胜，再无人敢非议。人们说他是杀神也好，戾将也罢，军营之中无人再敢质疑他的决策。

成宣帝看着这个儿子，若是顾源身上没有叶家的血脉，他或许会是自己最得意的孩子，可他偏偏是叶家的种。

成宣帝捏紧了拳头，地上明明跪地臣服却让人觉得他才是主宰的人，眼神微眯，冷声道：“朕再问你一遍，这兵你领还是不领？”

顾执楼头始终贴着地面，纹丝不动，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头顶之上的杀意，这便是他们父子二人这些年来的相处模式。

“大燕边关驻守的人是大燕隶王，此人驻扎边关近十年，熟知边关各路信息，出手凶狠，行事果断毒辣，非常人可比，此次怕是有备而来。”

所以几个奶娃娃皇子搞不定，一群不了解边关实际情况的大臣也没用。

朝堂之中想要寻出一个可以在短时间内扭转战局，抑制住隶王势头的人只有这位曾经活埋隶王三万精兵的太子殿下。

这明晃晃的威胁就差拿刀架在人脖子上说你别无选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