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昏黄的小屋里, 顾执楼抽了个时间去见了顾辞。www.mengyuanshucheng.com
两兄弟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顾辞看着顾执楼，眨了一下眼睛, 半晌才确认道：“没想到你回来了啊。”
顾执楼看着他沉默半晌, 道：“兰贵嫔尚且安好。”
顾辞笑了笑，“一个没用的母亲再加上一个没用的儿子, 便是我不成事, 也是陛下早就预料到的，不会为难她。”
“七皇弟没了。”顾执楼突然转换话题。
顾辞静默了一瞬，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 然后痴笑道：“嫂子真的动手了啊。”
顾执楼沉默，“是你告诉阮阮, 杀了七皇弟我便能活。”
“是又如何。”顾辞看着他, “本只想试试嫂子对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没想到还真是个痴情人。竟是愿意为了情郎自毁陆家根基。”
顾辞笑得无畏，可是眼底又带了几丝艳羡。
他想起了那日在城墙上的话, 那时陆阮说在她心中顾执楼就是最好的人, 她还劝自己也要找一个那样的女子。
顾辞脑海中浮现了苏梦的身影，只可惜那个女子心中最好的人不是自己。
顾执楼在心底叹气，顾辞的境遇他再清楚不过。
他叹了口气，道：“不是陆阮动的手，是从护国寺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山石塌方，意外亡故。”
顾辞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然后缓缓笑开, “二哥，真是天都助你。”
顾执楼看着他没有说话，挥了挥手, 进来一个下人把锁链打开。
顾辞扭了扭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手腕，听他道，“我放你离开，只要你不再参与这一切，我保你平安无虞。”
顾辞闻言，脸颊上露出一抹笑痕，缓缓扩大。
“二哥，七弟身亡，只剩下你我和十一弟。你觉得我会如何抉择？”
顾执楼很平静，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只是平平淡淡地陈述道：“你争不过我。”
顾辞看着他这与生俱来的自信，笑得更加漂亮，“所以啊，若是最后你赢，我就乖乖做个闲散王爷。若不是、”顾辞走近一步，直视着顾执楼的眼睛，“二哥，我不认为我会输给十一弟。”
顾执楼看着他这野心不死的样子，也抬唇笑了笑，“那你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了。”
“那就看二哥的本事了。”
兄弟俩一笑泯恩仇。顾执楼看着顾辞离开，回到了后院。
顾辞本也没想过七皇子会死，毕竟是陆家和皇帝最宝贝的儿子，可谁又料到人祸比不过天灾呢？躲过了所有的明枪暗箭，却没逃过一场山石，这便是命。
——
醋酸宴的事儿才完，陆娴要入宫的消息就传来了。
陆阮一个人躺在摇椅上休息的时候，听见青兰说着市井间的小道消息分散一下心神。
“这陆娴年逾二十尚且待字闺中，做个老姑娘，皇城之中谁不笑她，没想到如今居然能入宫，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了。”青兰感慨道。
陆阮眼皮都没掀一下，头颅里的疼痛久久难消，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按压着眉心，道：“你觉得这是个便宜，可她未必想捡。”
陆娴这么心高气傲，又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陆庭身上，肯定不会这么乖乖地入宫。
他们狗咬狗一嘴毛，随他们去。陆阮紧皱着眉心，这些天脑海中的疼痛越来越严重，总感觉不仅头开始疼，整个人也变得沉重了。
宫里的太监前脚才走，后脚顾执楼就听到陆娴要入宫的消息，顾执楼嗤笑一声，几天前还悲恸难耐，要杀了全护国寺的人给陆真和七皇子陪葬，下一瞬就可以接受另一个女人。
啧，该不该说一句，帝王之爱，博大精深呢？
顾执楼摇摇头，扭头向管家道：“叶家被没收的那些财产都进了陆庭手里，我要他一样样给吐出来，你看这办吧。”语气随意又自傲。
“是。”
顾执楼换了衣裳入了宫，还是那个太和殿，依旧跪拜在内殿里，这一回顾执楼的脊背挺直。
“朕不宣你入宫，你便不来拜见朕吗？”成宣帝看着这个儿子便来气。
顾执楼抬头望着他似笑非笑，“儿臣以为父皇沉浸在七皇弟的新丧中，尚且没有精力面见他人。”
成宣帝抓起周边的冷茶就是一砸，怒道：“你就是这么跟朕说话的！”
顾执楼看着砸在自己身旁的茶杯，茶盅碎了一地，摇摇晃晃最后平躺在了地上，有碎瓷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血痕，茶水渐在了身上，好在是凉的。
顾执楼站起身，抬手用力地拍了两下衣摆，看上去齐整多了，他本就身量高，往那儿一站便气势自来。
成宣帝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不知何时他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
成宣帝眯了眯眼，目露警戒，他二人不合已是朝臣皆知，可是顾执楼当着他的面这么不守规矩还是头一次。
成宣帝怒吼，“你这是要反吗！”他本不过是想斥责顾执楼。
可顾执楼看着他这副气急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外祖家里那只被逗怒了的田园犬，龇牙咧嘴，虚张声势却又无可奈何，就是一只徒有其表的纸老虎。
顾执楼看着他笑，“那就要看我心情了。父皇不是防范这一天很久了吗？”
“你个混账东西！”成宣帝抄起手边的折子就想砸顾执楼，顾执楼侧身一躲，看着地上散落的一堆奏折，笑得开怀，“我不过是言语讥讽两句，父皇便受不得了，怎还能妄想齐人之福呢？”
顾执楼笑得肆意，“是了，过几日就是陆家那个女人要入宫的日子吧？本该是坐享娥皇女英之福的，可惜了，父皇没这个福气，陆真也没这个命。”
“你！你！”成宣帝气得浑身发抖，他自亲政以来，何人敢对这般他不敬。
顾执楼看着成宣帝发抖的模样，这个人就是他的父皇，就是那个只要他死战败也无所谓的父皇，他总觉得自己狠，可到头来遗传了成宣帝的他又哪里比得过这个这个冷情冷血的帝王。虎毒尚且不食子，成宣帝比野兽还恶毒。
顾执楼笑看着他，“父皇为何这般生气？可是许久不曾有人对你这么大胆了？哈哈哈——父皇，如今该是你求着我了，我若是想，便让你在这个位子上多坐几天，若是不想，随时可以换人。”
“畜生！”成宣帝大骂。
顾执楼笑，笑得疯狂又肆意，整个内殿都是他的笑声，良久之后他才收声，觉得这样的言语讥讽丝毫没有意思。
顾执楼冷了兴趣，他道：“我已经失去了和你们这些人弯弯绕绕缠斗的兴趣，没有耐性再和你们纠缠。”
他逼近一步成宣帝，“不如就让我来把话都说透了。父皇叫我来，无非就是想让我把兵权交出来。”
顾执楼从怀中掏出半边虎符，然后轻轻一松手，虎符就“哐啷”一声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我给你。”顾执楼轻飘飘道。
“可是父皇如今还觉得这个东西对我有用吗？”他淡笑着看着成宣帝，“当日你拨给我的兵多数是老弱病残，战死沙场者无数，如今我都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