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大的“窝”在西营盘的安宁里,其实这里一点也不安宁,每天贼帮手下四出作业,得手之后就把赃物送到这里来,由老贼头保管。www.xiashucom.com照规矩是等三天过后,如果没有人出面来追讨,才能销赃的。
赃物脱了手,然后便由老贼头“论功行赏”,而他自己则坐地分赃,不劳而获地坐享其成。
当然,他也得为手下们担着风险,一旦出了纰漏,就得由他出面设法处理。包括送牢饭,负责照料失风被捕者所有家人生活,以及花钱活动,尽可能运用各方面的关系把人保释出来。
贼头也不是好干的,必须面面俱到,不但要跟各方面攀上交情,还得耳目众多,消息灵通。最好是不出事,否则就得在事态闹大以前,设法把事情“摆平”,最低限度也得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同时,贼头更需要能挺得起,和吃得住整个贼帮的所有喽罗们。一旦张三出了事,由于他是登记有案,犯有前科累累的惯窃,说不定就得指定没有记录的李四来顶罪。因为“初犯”量刑较轻,这就要凭他的权威了,否则谁愿意替别人顶罪?
因此这安宁里一带,形形色色的人物成天川流不息,尤其老贼头的“窝”里,更是一天到晚只见人进人出,忙得不亦乐乎。
“贼窝”是在一条巷子里,而巷内的出路却有好几条,可说是四通八达。
这时那辆深红色的小跑车,正停在巷内,但并不在贼窝的门口。
而附近几条出路,却有人在暗中守伏,严密地监视着……
陶文士亲自带着一批手下,匆匆赶到安宁里,把车停在巷口。只见一名大汉迎了上来,向他轻轻报告:
“陶老板,那女的还没有出来……”
陶文士点了下头,吩咐说:
“小程,你一个人跟我进去见魏老大,其余的人守在附近,如果发觉里面情况不对了,就不必顾忌,立刻一齐打进去!”
“是!”大汉们齐声恭应。
陶文士当即带着小程,急步向巷里走去。来到贼窝的门前,只见大门紧闭,虽没有人把风,但他们知道里面的戒备非常森严。门上并且有监视器装置,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动静。
假使情况不对,里面一得到警告,立即就可以采取紧急措施,随时应变。
实际上,每条出路的巷口第一家,都是贼窝分布的耳目,日夜有人轮流在楼上窗口守望,监视着每条街上的动静。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利用他们自己装置的对讲电话,使大本营得到通知。
因此,别说是陶文士亲自带了人马赶来,就连追踪赵家燕的那几个人,一举一动也未能逃过他们的耳目。
陶文士刚捺了一下铃门就开了,仿佛是早已奉命在等着似的。
“陶老板,请!”开门的大汉居然执礼甚恭。
陶文士反而暗自一怔,这一着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情形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他的来意!
“魏老大在吗?”他只好不动声色地问。
那大汉简单明了地回答说:
“在!魏老大是成天很少出门的!”
陶文士只得带着惶惶不安的小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由那大汉带路,领着他们穿过天井,走进里面的客厅。
沙发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清癯男人,剪的是小平头,两眼深陷,配着个鹰钩鼻,嘴唇薄得露出了两颗又黄又大的门牙,实在有点其貌不扬,而他就是坐地分赃的贼头魏老大!
他穿的是一身米色薄绸短衫裤,脚管用黑绸带扎着,拖一双绣龙的缎面拖鞋。这付打扮与其说是轻便舒适,倒不如说是故意表示他的身份和派头,只是有点吊儿郎当,让人看不顺眼。
不过,魏老大倒还没有摆出他的臭架子,一看那大汉带他们进来,就起身相迎,皮笑肉不笑地说:
“嗨!稀客稀客,今晚是什么风把陶大老板吹到了兄弟这破窑里来。”
陶文士也不寒喧,开门见山地就说:
“兄弟不烧香是不会进庙门的,今晚冒昧来打扰,是有点儿事情想来请魏老大帮个忙……”
魏老大故意“哦?”了一声说:
“陶老板是不是丢了什么?”
陶文士强自一笑说:
“其实小女丢的车子,已经停在这个巷子里。不过,有人发现那偷车的小妞儿,是躲进了魏老大这里来,所以不敢贸然造次,立刻通知了兄弟。但我得先声明,我可不是来向魏老大兴师问罪的,只想问问那女的是不是阁下的人……”
魏老大突然哈哈大笑说:
“如果为这点小事,陶老板又何必劳师动众,那岂不是小题大做了?”
陶文士心知对方已知道他带来的,并不止小程一个人,不由地脸上一红说:
“魏老大可别误会,兄弟另外带了些人,是赶去办别的事。只不过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问一声,所以不得不把他们留在外边呀!”
魏老大笑声突止,忽问:
“陶老板凭什么认为,那偷车的是兄弟的人?”
陶文士仍然不露声色地说:
“兄弟不过是来问问而已,因为车子停在巷子里,那女的似乎不可能躲进别家去。当然,如果魏老大不认她是你的人,兄弟绝不多说一句话,马上就告辞!”
魏老大嘿然冷笑说:
“陶老板,假使我说她根本不在这里,你就算马上离去,也会认为我是存心袒护她了。兄弟并不是怕背这个名,而是不愿使陶老板心里感到怀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请你叫人进来,把这整个屋子搜一搜,免得彼此都觉得别扭!”
陶文士极勉强地笑了笑说:
“这是什么话?即使魏老大并不介意,兄弟也不敢这样地放肆呀!”
魏老大故作为难地说:
“但陶老板要不是认定她是躲在兄弟这里,就绝不会找上门来。现在兄弟为了表明心迹,自愿你叫人进来搜查,而陶老板又不愿意,这倒难了……”
陶文士接口说:
“魏老大的话,兄弟绝对相信。不过,老兄对圈子里的人物都很熟悉,不知是否可以帮兄弟个忙,提供一点有关那女的的线索?”
“陶老板是要找车,还是找人?”魏老大忽问。
陶文士被他问得愣住了,一时茫然无从回答起来,不禁呐呐地说:
“这……这……”
魏老大哈哈一笑说:
“车子既停在这巷子内,陶老板假使找车,叫人把车开回去不就结了!我看大概是要找那偷车的女的吧!”
“魏老大!”陶文士灵机一动说:“她既然不是你的人,却把车故意开到了这里来了。你看她会不会栽赃,或者想利用魏老大的招牌,使我们不便追究,而她早已从别的出路溜之大吉了?”
魏老大“嗯”了一声说:
“这倒很有可能。不过嘛,她只要不是外地来的‘跑码头’的,兄弟绝对能很快地查明!”
“魏老大如果查明了,是否可以通知兄弟一声?”陶文士问。
魏老大毫不犹豫地说:
“那当然不成问题!”
陶文士空来一趟,结果却不得要领,只好怅然告辞而去。不过,他并不死心,吩咐小程指挥所有人马留下,守住了这条巷子的所有出路。甚至连陶小瑛的车子也置于不顾了,任它仍然停在那里。
等那两个不速之客一走,客厅后面便走出了七八名大汉,另外四五个妙龄少女,他们都是老贼的喽罗。
魏老大即向其中一名大汉沉声问:
“你看清了,那女的确实是赵家燕?”
“绝对是她!”那大汉肯定他说:“她把车子一停上来,就跳下来从兴隆街的小巷子,很快地溜出去!”
魏老大沉哼一声,没有继续追问,把另外两个汉子叫到前面来,吩咐说:
“你们把得手的东西交出来!”
“是!”两个汉子齐声恭应,各自从身上掏出几个薄薄的玻璃纸小包,放在了桌子上。
魏老大看看,见里面包的是粉红色粉末,遂问:
“全部都在这里了?”
一名汉子回答说:
“第一次我们来不及下手,赵家燕就闯进了房,姓郑的小子还在外把风,我们只好把她击昏,从阳台逃到隔壁的房间。幸好那小子忙着救赵家燕,才没有追我们。后来等没有动静了,我们才开始动手,把十二个房间全搜了一遍,这些玩艺是从皮箱的夹层里搜出的……”
“你们没有顺手牵羊?”魏老大喝问。
那汉子矢口否认说:
“绝对没有,老大叫我们搜这些玩艺,我们连别的东西动都没有动,你不信问小丘好了,箱子里除了些衣服,根本没有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只有几条香烟……”
“香烟呢?”魏老大怒问,似乎知道这两个家伙别的就算不敢动,香烟身上好藏,总得顺手牵羊带回来几包的。
那子只好面红耳赤地说:
“我!我们一人只带回两条,在后面房里……”
“去拿来!”魏老大喝令。
那汉子恭应了一声,忙不迭向后面走去。
其实几条香烟魏老大哪会看得上眼,而是忽然想到香烟中可能尚有花样,所以必须叫他们拿出来检查。
看着桌上那么一包包的玻璃纸小包,他不由地冷笑说:
“哼!姓郑的大概是想弄到这些东西吧!”
但是,这些小包里装的是粉红色粉末,看来并不像毒品,即使是的也值不了多少钱,因为份量也极少。
因此使他颇觉纳罕起来,姓郑的不惜代价,花了十万港币找上门来,请了个赵家燕去协助,志在必得地要把这些粉末弄到手,究竟它有什么价值呢?
老贼头拿起了一包,举在灯光下,充满好奇地观察着,仔细地研究起来……
赵家燕是情急之下,才不得已把车开回贼窝,用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将车停在巷内,而从另一条出路溜了出去。
她的目的只是想摆脱紧追不舍的那辆轿车,因为这条巷子很狭窄,车身较大的根本开不进来,只有这种娇小玲珑的小跑车始能通行无阻。
可是,她只顾着设法脱身,却忘了后果!
逃出巷外,一到兴隆街口,就拦了一部“的士”,急忙登车吩咐司机驶往麦当奴道。
在距离那巨宅尚有一段路程时,她就下了车,徒步奔向巨宅而去。
奔到宅前,她已娇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
捺了几下电铃,始见郑杰急急奔出来开门。
等她一进去,郑杰就迫不及待地问:
“拿到了没有?”
赵家燕刚摇了摇头,郑杰已惊问:
“没有拿到?”
赵家燕沮然回答说:
“每一个房间我几乎都找遍了,皮箱里倒是有夹层,但里面根本没有洋鬼子说的那种药粉!”
郑杰大所失望,急问:
“你说‘几乎’都搜过了,那是什么意思?”
赵家燕垂头丧气地说:
“这次我是从头上第一个房间开始的,只剩下最后两三个房间,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我赶快从落地窗出去,跳到隔壁的阳台上躲着。过了一会儿,才开了条门缝向外张望,发现仆欧正带着陶小姐的父亲走出房来……”
“陶文士去干什么?”郑杰惊诧地问。
赵家燕回答说:
“我本来还想继续搜查的,但一看我的房间门开着,再一想,陶小姐的车子停在停车场。一定是被她父亲发觉了,以为我们在一起,或者是已经怀疑我们在打‘金鼠队’的主意,所以才叫仆欧把所有的房间打开来给他查看。我只好赶紧趁他们进了另一个房间时,溜出房就奔下楼。到了停车场,果然有几个家伙守在那里,等着企图是要向我动手……”
“是陶文士带去人的?”郑杰急问。
“大概是的吧!……”赵家燕喘了口气,才惊魂甫定地把她被追踪,以及用计脱身的经过说了一遍。
郑杰顿吃一惊说:
“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他们带到了魏老大那里去了,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了,让他们发觉了你的来龙去脉?”
赵家燕却不以为然地说:
“反正姓陶的已经知道我们在跟他作对,就算查明我的身份,那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啦!”
郑杰沉思了一下说:
“嗯!陶文士既然带人在找他女儿和我们,一定是派人去过了罗女士那里,企图劫持她,结果扑了个空。从那两个女仆的口中问出,知道了陶小姐今晚带我们去过,所以才怀疑到罗女士是被我们弄走的,因此急于四处找我们呢!”
赵家燕忧形于色地说:
“现在解药没弄到手,怎么办?”
郑杰似乎有些抱怨地说:
“也许解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只有一个人负责保管,而偏偏又在最后你来不及搜查的房间里……”
赵家燕却不服气地说:
“我才不相信呢!老实说吧,据我看很可能是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了,说不定就是击昏我的那两个家伙,早已把解药弄到了手!”
“这也很可能,”郑杰说:“不过,除非是我刚才说的,解药是由一个人保管,否则在时间上那两个家伙不可能把每个人的都搜去!可是就令人想不通了,除了我之外,谁又会对‘金鼠队’的那些‘法宝’发生兴趣呢?”
赵家燕遂说:
“我们还是得先进去问那洋鬼子,解药究竟是不是由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在保管吧!”
郑杰苦笑说:
“不必问他了,他也跟罗女士一样昏睡不醒啦!”
“怎么回事?”赵家燕诧然问。
郑杰沮然回答说:
“在你离去之后不久,我怕他会清醒过来,同时也为好奇,就把他手上带的戒指取下,弄开那颗伪装宝石表面,把里面的粉末,倒了些在他嘴里……”
赵家燕这可逮着了报复的机会,以牙还牙地说:
“你怎么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一来不是要两份解药了?”
郑杰叹了口气说:
“我以为你一定会马到成功,把解药弄到手呀!”
赵家燕忽然若有所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