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回来啦。”许倩说,“看女儿呀,看什么报纸。”
许志华摘下眼镜,说:“不看女儿,看女婿。”
傅允礼垂首礼貌道:“许叔叔。”
因为家庭缘故,傅允礼从小就没叫过爸爸妈妈这一称呼,他觉得叔叔阿姨都比爸爸妈妈叫起来好听。
许志华倒也不计较这些。
两个大男人要聊什么,许倩一点都不感兴趣,见傅允礼正和许志华说着话,她自己便偷溜进厨房了。
厨房里正在炖鸡汤,香味扑鼻,许倩揭开盖子看了一眼,炖盅里不知道加了多少种药材,隐约带一点点中药的清苦味道。
陈嫂在外面忙,顾雪茹把许倩拉到一边说话。
“瘦了些。”她说。
她像个慈爱的母亲,眼里含着的是对孩子的疼惜之情。
许倩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说:“最近减肥呢,顾姨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啊。”
顾雪茹无奈道:“你啊,是不是心里又藏了事?”
许倩说:“没有。”
顾雪茹不信,许倩举手说:“真没有。”
她没问为什么许倩会忽然带傅允礼来家里吃饭,也不是什么重大节日,还是仓促之下决定的。
有些奇怪,但不知哪里有问题,顾雪茹试探地询问许倩:“你和傅允礼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许倩神色不对,只说:“啊,还早呢。”
她转移话题,黏着顾雪茹,说,“顾姨,我好饿,你让我偷偷吃一点点好不好。”
顾雪茹说:“马上就要吃饭了。”
许倩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因为想吃家里的饭菜,所以我中午都没吃饭,你摸摸我肚子,瘪的。”
顾雪茹还真去摸她肚子,许倩笑着往一边躲,但厨房不是个玩闹的地方,闹了一会儿,顾雪茹从碗架上拿了只小碗出来,给她盛了一碗鸡汤。
“先喝一点汤,等会菜上桌了,再多吃一点。”
许倩说:“好的,谢谢顾姨。”
对于亲生母亲,许倩印象模糊了些,那时候还很小,隐约记得也有人在厨房忙碌,给她做饭,喂她吃饭,后来,那道身影渐渐重合成顾雪茹的身影了。
但许倩仍没把称呼改过来,这么些年,顾雪茹嘴上也从来不说。
相比许多组合家庭,许倩觉得自己算是很幸运的了。
“小心烫。”
许倩端着小碗,吹了又吹,再小心翼翼地喝一小口……
“好苦。”她的眉头皱着,从喉咙里艰难发出声音。
鸡汤是陈嫂炖的,里面加了些药材进去,所以是带点苦,顾雪茹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有道人影站在厨房门口。
身形挺拔俊俏,是傅允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和许叔叔说完话了,想来厨房看看许倩。”
顾雪茹抿了抿唇,看一眼许倩,说:“行,那你们说话,我出去了。”
许倩还在喝鸡汤,小口小口的抿,顾雪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注意到。
她苦着脸,一脸生无可恋地道:“我要死了。”
傅允礼从她手里接过还剩半碗的鸡汤放在一旁的台子上,低声说:“怕苦就别喝了。”
许倩顿住:“你怎么进来啦,和我爸把话说完了?”
傅允礼说:“嗯,说完了。”
许倩弯唇一笑:“你说有重要的话要和我爸说,是什么呀,我都不能知道吗?”
傅允礼垂眸直直地盯着许倩,眼眸漆黑,没有光,他轻笑,说:“我和许叔叔说‘对不起’。”
许倩莫名:“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他靠近许倩,嗓音低哑,在她耳侧轻声道,“我不想放手?”
“??”许倩还是没明白,鼻尖传来好闻的冷梅香,像初雪,是傅允礼一贯喜欢的冷调香。
许倩闻惯了的,倒也喜欢,两人离得近,傅允礼低哑的嗓音刺得许倩往后缩了缩脖子,但傅允礼不允许她退开。
冰凉的指尖压在后颈上,两人额头相抵,目光交汇之时,傅允礼问:“再问一遍,你真的要和我离婚吗?”
许倩闭了闭眼,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慌乱之感,傅允礼的语气太平静了,就好像风平浪静的海面,谁也不知道底下什么时候就要开始暗潮汹涌起来。
这是在自己家,在自己家,许倩不断安慰自己,最后睁眼,坚定地说:“对。”
傅允礼松手了,许倩往后退了一步,松了口气。
从厨房出去时,许倩听见傅允礼说了意味不明的一个字:“好。”
ˉ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因为傅允礼是自己开车来的,所以饭桌上并未喝酒。
他好像是不喝酒的,许倩记得他是一杯倒。
许志华和傅允礼两个人谈时事新闻,谈工作,许倩便埋头吃吃吃。
傅允礼坐她旁边,小碗里装满了菜。
他边说话边给许倩夹菜,许倩其实吃得差不多了,看他还在给自己碗里夹菜,许倩便掐了他一下,说:“够了够了,你自己吃。”
傅允礼垂眸一看,侧头附到她耳边说:“原来你这么能吃啊?”
许倩白了他一眼:“嫌我吃得多,我能吃穷你。”
傅允礼唇角微勾,说:“那就试试看,到底能不能吃穷我。”
许倩:“算了,留着你的钱养别人吧。”
傅允礼:“……”
他们这样子像在说悄悄话,关系看起来也不错,顾雪茹心里松口气,她朝许志华使眼色,许志华便假装咳嗽了一声。
傅允礼瞬间又回归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许倩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他一脚。
傅允礼左手垂下来,牵住了许倩的右手。
许倩眨眨眼,没说话。
回去的时候,许志华和顾雪茹送他们到门口,许倩抓着傅允礼的手晃了晃,对站门前的两口子大声道:“哎呀,你们快回去,别送啦。”
傅允礼也礼貌地道:“许叔,顾姨,你们进屋吧,我娶了许倩,会对她好的。”
作为父母,最想听的估计就是后面这句话,父母的心都是在孩子身上的,无论前面的话有多好,只要没落到孩子身上,那就不算说到了心坎儿上。
傅允礼亲口说的话,他们信。
许倩却在心里叹气:啥时候才能和父母坦白啊。
除非找到新男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