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车祸的原因, 是疲劳驾驶。www.kanshushen.com
而没有造成人员死亡情况，则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结果, 也全靠当时在车上的顾岁安。
是他发现开着一半车的司机突然发出了打鼾的声音, 只那一瞬间，在对面的车子已经过来的同时。顾岁安当机立断抢过了方向盘, 改方向朝着路边，空旷的土地上撞了过去, 直到车子撞上了一棵大树才算停下来。
强烈的冲击让顾岁安整个人都往前倾倒了出去, 却又因为腿被卡在车座下面而侥幸没有飞出车外。
一旁的司机因惊吓过度而止不住大喊大叫的声音，叫当时已经因为疼痛，意识到自己的腿可能又一次断了的顾岁安觉得头疼不已, 当然了，等到被送去医院后, 他才知道, 当时的头疼, 是因为自己撞上挡风玻璃的缘故。
顾岁安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额头往下流，缓慢地, 带着些许热意的感觉，让他恍惚回到了几年前，母亲将自己送走时，落在他面颊上的眼泪。
他还记得母亲那时说的话。
她说：“只有活下去, 只有你活下去，顾家才有希望。”
可说出这话的母亲却再没了等待希望来临的机会。
来自膝盖的疼痛, 叫顾岁安绝望地想到了后来，自己被那群人抓到后，在被逼问父亲的罪证, 和家里的财产都去了哪里时，自己因为反抗和沉默，而被用木棍一下一下地，打断了腿时的疼。
像是一场梦一样。
梦里，他从身为顾家备受宠爱的独生子顾盛，变成了一个又瘸又哑的流浪儿小哑巴。
而令人绝望的是，这一切都不是梦。
顾岁安在那一瞬，甚至想过不如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叫痛苦不再延续。可不知为何地，尚未昏迷过去的自己，却想起了苏苗苗。
“小安子，你去沪市，一定得记者给我买袋奶糖回来，要是有奶粉卖的话，也多给我买几包回来呗，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打卤面好吃吧？我跟你讲，这是没有黄豆酱，要是有的话，我就能做炸酱面了，那个比打卤面还好吃！”
“顾岁安，等你从沪市回来，我请你吃饺子吧。迎客饺子送客面，这个是规矩。我可不是那小气吧啦的人，当然了，前提是你得帮我把我刚说的那些东西买齐了，要不然，打卤面都不给你吃哩！”
想到苏苗苗，顾岁安不知是为了她答应好的那顿饺子，还是为了她说的炸酱面，拼着最后一口力气，爬出了副驾驶。
爬到了一个绝对安全，也绝对可以让人看到的位置后，顾岁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眯着眼睛隐隐看见了远处的驶来的车灯亮光，猜测着，那可能是来救他们的人。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顾岁安耳边响起了临出发前，苏苗苗和自己说的话。
“顾岁安，白菜馅儿的饺子，你喜不喜欢？”
顾岁安的嘴唇微动，对着漫天夜色，无声地说了一句：“喜欢。”
——
“我去给你找医生，顺便问护士借几张纸和笔，到时候大夫来了，他问什么，你就写什么。难受可别忍着，你这手术费和住院费都不便宜的。”
苏苗苗仔仔细细地，嘱咐着躺在床上，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总觉得像是被撞出问题的顾岁安。
“你确定你脑子没事吧？哎呀，我也傻了，问你你也说不出来。等会儿大夫来了，我得好好问问，别真是撞出个脑震荡啥的，那可就坏事了。”
看着一脸痴痴傻傻样子，听自己说了这么多也没个反应的顾岁安，苏苗苗是止不住忧愁起来。
为了一棵人参，再把人给撞傻了，那可是真的得不偿失啊。
这是她多么友好的合作对象，多么值得信任的朋友啊……造孽啊！
苏苗苗抬手给顾岁安掖了掖被角：“我去给你找大夫，马上就回来。你乖乖的啊。”
顾岁安：痴呆.jpg
苏苗苗：同情.jpg
…………
被苏苗苗以为是被撞出点脑部疾病的顾岁安倒不知道她的想法，他正为自己能在手术后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昏迷前想到的人而欣喜不已呢。
是的，顾岁安在醒来后看到苏苗苗时，心脏就漏跳了一拍，只觉得眼前的苏苗苗不再是自己以往记忆中那个黑瘦的小丫头片子，变得温柔又富有魅力。
尤其是在她面露心疼为自己盖好被子的动作，更娇让他又些羞赧。
苏苗苗：大夫，这情况还有救吗？
在家里没出事之前，顾岁安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多岁的小屁孩儿，后来的经历虽叫他快速成熟起来，但算来算去，他今年也才16岁不到。
而对苏苗苗的感情变化，让他不知所措的同时，也忍不住欣喜。
他很高兴这个人是苏苗苗。
因为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可能此生都会孑然一身，直至终老。
可以说，苏苗苗是第一个，以赚钱为目的，美食为诱惑，直冲冲地，撬开了顾岁安因经历而紧闭的内心，是第一个叫他心生好感的女孩。
但，不可以说出来。
顾岁安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把苏苗苗拉进自己这糟糕又痛苦的人生中来。
家庭的变故和他身上所背负的痛与恨，都注定了顾岁安无法将自己的心情倾诉于眼前这个令他喜欢的女孩。
顾岁安忧伤地望着苏苗苗的背影，为自己才情窦初开就要亲手掐断的感情而伤怀不已。
然而，顾岁安那满是苦痛与落寞，下定决心想要对喜欢人的守护并没有传递给苏苗苗。
当时人苏苗苗对此表示，她并不知情。
回头想看看顾岁安床位上的号码，却一眼看到了他傻里傻气的眼神的苏苗苗：……
看起来，是真的撞得不轻啊。要不，我还是去找运输公司，聊聊赔偿的事儿吧！
——
“头疼吗？会觉得恶心想吐，或者是看人觉得有重影吗？”
顾岁安：【头的伤口处会痛，但不晕不想吐，也没有觉得重影。】
“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顾岁安：【就是伤口痛，腿也疼。】
在一旁看着大夫和顾岁安的对话，苏苗苗有些怀疑。刚才顾岁安还一副冒傻气的样子，咋现在就又恢复正常了呢？
“大夫，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会不会是他自己不觉得有问题，但实际上这就是问题所在呢？”
“你是病人姐姐吧？放心吧，你弟弟没啥事。脑袋上的伤口缝了两针，等过阵子拆线就行了。”
“不是，我……”
突然升级成姐姐的苏苗苗愣了愣，却也没有反驳。只等着大夫继续说顾岁安的状况。
而本就很苦情的顾岁安表情凝固了一瞬，见苏苗苗没有反驳，就没吭声。
没注意到两个人的不自然的医生语气轻松道：“腿的手术做得也很成功，不光如此，因为他的腿原本就有过伤，却没有得到治疗的缘故，这一次，算是新伤旧伤一起治了，只要后期好好锻炼，那么基本上不会落什么毛病。”
听到这话后，苏苗苗缓了一会儿，才问：“大夫，您这话的意思是，他这个腿，能彻底康复，像普通人一样，随意行走了？”
“当然。他以前的腿应该是被打折，并且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所以骨头长歪了，现在他的腿又一次因为外力造成断了，本来是会造成情况加重。但他很幸运，这一次的断腿，断得很整齐，还正好是他长歪的那里，所以我们给他做了手术，把骨头给弄正了，后期只需要等待伤口愈合就行了。”
“那可真是……”
苏苗苗不知为何，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同顾岁安认识的这几个月时间里，苏苗苗比谁都清楚他因为腿的问题，遭受的歧视与会面对的困难。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祸兮福所倚”。
苏苗苗看着床上同样激动的顾岁安，握住了他的手。
“顾岁安你听到了吗？你的腿能好起来，你能像其他人那样走路，不再是他们喊的小瘸子了！”
同样也为此感到意外的顾岁安，在苏苗苗握住自己的手时，真切地，感受到了她为自己狂喜的情绪，和……自己舍不得放开她手的心情。
人生并不是只有灰暗与痛苦，对吗？
就像他以为自己的腿会这样一辈子，却又因祸得福，得到了会痊愈的消息。
那么，其他事情呢？
其他被自己所顾虑的事情，也会像这条腿一样，拥有希望与未来吗？
“顾岁安？你想什么呢？难不成真是撞傻了？”苏苗苗看着呆愣愣盯着自己的顾岁安有些奇怪他的反应。
顾岁安抬眼撞进苏苗苗的眼底，看见了她眼中的自己。
他摇了摇头，算是对苏苗苗的回答。
可两个人紧握的双手，却变成了顾岁安回握住苏苗苗的姿态。
如果是苏苗苗，那么他想要，去搏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希望与未来！
——
在确定顾岁安不仅没事，还能治愈腿伤后，苏苗苗将医生送出病房后，心情也算是彻底明媚回来了。
“顾岁安我跟你说，我昨天都包好了两大盘的饺子，就等着你回来了。结果等了一宿也没见你人，我还以为是路上耽误了，谁知道是出车祸了！还好你人没事儿，要不然……”
苏苗苗看了一眼躺在门口病床上的那个病人，也看不好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便索性凑近到顾岁安耳边，谨防被人听到。
“要不然，你给我寄回来的钱，可就都便宜我了！
因为苏苗苗靠得有些近得缘故，顾岁安的耳朵染上了几分红。可等苏苗苗说完，退回去后，他又有不禁些失落。
而在看到顾岁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时，苏苗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故意逗着说：“不过，这钱归我也正常。毕竟，我是你‘姐姐’呀～”
顾岁安呢：！！！
“以后别人问我咱俩啥关系，我就说我是你姐姐！不过也正常，毕竟我比你高啊！”
顾岁安：……
说起这个，苏苗苗就不免有些得意。
自从搬去了养猪厂，不用再下地干力气活儿不说，苏苗苗还经常能给自己加餐。这吃得好，睡得好了，身高也跟着长了不少。
对比起来，她都比小哑巴高了小半头呢！
不过，在察觉到顾岁安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后，苏苗苗也没太过分，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
“对了小安子，你现在在这里住院，是不是得找个人照顾你啊。你可别看我，不是我不想照顾你，实在是男女有别，再加上我今天跑市里来，还是借口说来市里书点买养殖的书才没引起怀疑的。所以啊，等会儿还是我去问问护士，看看能不能让医院安排个人过来，该咋收费咋收费嘛，总不能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对着点，顾岁安没有反驳。就算苏苗苗能来市里，他也不好意思叫她照顾自己，也舍不得她来。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行李在没在那个柜子里。】
顾岁安指了指床头的柜子，他有些不方便拿。
“哦，对！我都把这个给忘了！”见顾岁安讲，苏苗苗才想起行李的事，便打开柜子，边小声道，“还好你出发前咱俩就说好的，钱都汇回来了。要不然，那么多钱，被人看见了，可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