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战争和混乱，还有一眼看不到头的饥荒，身边的所有人好像都在失业，活下去是每个人都向往的事情。”史蒂夫及时停住了话头，他看到小布鲁斯脸上露出了幻灭的崩塌表情。

但这是事实，史蒂夫的少年时期正赶上当时的大萧条时期，多少人失业自杀，多少人穷困饿死，好不容易挨过那段时间的人们又迎来了战争，事实的惨痛比史蒂夫简单讲的形容还要沉重许多倍。他就是生于这样一个动荡的时代，艰难的活了下去。

“那先生你……为什么，难道……”小布鲁斯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说话语无伦次起来，他的表情有点绝望，黯然的问，“难道真的没有美好的童话世界吗？就连有先生和拇指小人的世界都是残酷的？”

“童话故事中也不是纯粹的美好啊。”史蒂夫心平气和的顺着男孩的意思说道，“王后想杀了白雪公主，卖火柴的小女孩冻倒在平安夜，狼想吃掉小红帽……”他话音一转，“但是，听故事的孩子会知道白雪公主最后赢过了王后，小女孩在烛光中许下了美妙的愿望，小红帽被猎人救了下来。”

“世界和童话故事是一样的。”他露出一个笑容，做了结论，“布鲁斯，要看你想让自己知道哪一面。”

史蒂夫不想说假话，那会让在哥谭中生活的小布鲁斯认识不清、处境更加危险。但他也不能直说那些冰冷残酷的话，这会让一个三观没定型的孩子走上极端。适当的语言引导是必要的，虽然史蒂夫不太擅长，但他想努力试试。

因为布鲁斯这个孩子太敏锐了，在经历了苦难后情绪观念又一直在动摇，史蒂夫怕他过于悲观，在自闭中扭曲心性。史蒂夫说的话要是能稍微开导到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我的世界……在那样环境下的七十年后，现在已经没有战争了，人们安居乐业，大多数人都能吃饱肚子，能治疗疾病的办法也多了。”史蒂夫沉思着，虽然他很难过自己一觉睡到七十年后的遭遇，但是能知道未来的人们过的这么好，其实他很欣慰。因为这告诉他当年他们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如果这样的城市就是你幻想中的童话世界，那么我的世界已经算得上了。”史蒂夫注视着听入迷了的男孩，温和的说。

“呜……呜呜呜呜！主人的以前，好不容易啊！”没等小布鲁斯说话，主控的长谷部已经感动的热泪盈眶，他跪坐在口袋里，恨不得指天发誓，“以后我们会好好保护您的！我压切长谷部绝不会让您再次遭受那样的经历！”

“谢谢，长谷部。”史蒂夫稍有无奈的回答，他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听栗发小人挥洒那些充裕的热情和感性了。

“嗯……”小布鲁斯也被这一出打岔弄得回过了神，他偏了偏头喃喃，“我也可以吗？把哥谭变成那样的童话世界……”

听了金发先生的话后，布鲁斯很快接受了那样的说法。虽然他对“童话世界”的幻想彻底破灭了，但是绝望后仔细一想，布鲁斯发现自己挺能接受“童话之王和拇指小人生活的世界也充满苦难”的设定的。

应该说，这才是世界啊。

大概每一个世界都是冰冷和温暖交织，苦难和希望共存的吧？这种奇妙的魅力才能让虚幻的事物现身，所以金发先生会出现在哥谭，出现在那晚的布鲁斯身边。‘全是欢笑的童话世界是不存在的，真正的童话世界要由自己来创造。’

——这样的道理，就是金发先生想告诉他的吧？

“我自己认知中……真正的‘童话世界’吗？”小布鲁斯顿了顿，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仰起脸看向灰暗的天空，变幻的云层中仿佛能根据想象成为任何一种形象。男孩的蓝眼睛中流露出了一丝希冀和难过。

他悄悄在心里承认，他一味追寻向往着童话世界，是因为他想逃避现实。他不想要‘爸爸妈妈不在了’的这个现实，这样的痛苦他接受不了。这段时间他确实把金发先生当做逃避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这是不行的了。他想要的童话世界只能由他在未来创造，如果说这是他新的逃避方向，那么就这样继续，像爸爸妈妈那样慢慢把哥谭市变好，打造成属于他的童话，布鲁斯愿意一直这样进行下去。

唯有“爸爸妈妈”，他们是布鲁斯最想得到的，是他逃避一切的根源。可他也清楚的明白，就算是在童话世界中……也不会再有爸爸妈妈了。这就是世界的真实啊，无论他怎么哭泣怎么幻想都改变不了的真实。

今天，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史蒂夫敏锐的回头看向大厅，来帮忙的女佣正在门口对他打着手势。史蒂夫微弯下腰，重新牵起了男孩的手，“回去吧，布鲁斯，告别仪式要开始了。”

“……嗯。”小布鲁斯乖乖答应。

男孩的脸色是没休息好似的苍白，但这一刻的男孩仿佛褪去了眉眼间的稚气，显得忧郁而成熟，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中明亮而目光幽远。他牵着金发男人温热干燥的手掌，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厅，脚下的步伐走的平静而坚定。

告别仪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