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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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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好险……”

方天仇说完泰和轮上查出定时炸弹的经过,郑二爷情不自禁地连呼侥幸。www.xiashucom.com

如果不是方天仇的机警,只要行动稍迟二十分钟,那么这艘“林记航运公司”吨位最大的货轮此刻已被炸沉在防波堤外的海底了。

而现在,泰和轮正以稳定的航速,乘风破浪,向着预定的方向航行。

林广泰第二次向仓库管理员通过了电话,仍然放不下心,立刻偕同郑二爷等人赶赴统一码头,登上仓库三楼,遥望着停靠在三号码头的泰和轮,以观事态发展。

直到方天仇和小李离开现场,泰和轮的船长领了警察登记,他的心情始终是紧张的。

方天仇搜出定时炸弹,任务已经完成,现场的善后留给船长和警方去处理,立刻和小李蹓下泰和轮,来到仓库的三楼,把经过简略地述说了一遍。

林广泰站立在窗前,眺望着远去的泰和轮烟囱所冒出的浓烟,好一阵子,才回过头来,凝重地说:“这一次只能算我们侥幸,以后他们仍然会不择手段向我们攻击,令我们防不胜防……”

“林老大,”郑二爷唇齿相关,立刻表示意见:“我看只有出动我们所有的人手,查出金色响尾蛇究竟是谁?来个擒贼先擒王!”

“这是上策,”林广泰掏出了他的弯形烟斗,一面装着烟丝说:“只是恐怕不太容易着手。”

郑二爷想了想,把大腿一拍说:“嘿!我们何不查查永安堆栈,就知道那八件棉纱的来源了!”

“根本不用查,”林广泰果断说:“这准是胡豹捣的鬼……”

方天仇却不以为然地说:“我认为永安堆栈方面,不妨还是查一查。”

这时候,管理员匆匆奔上楼来。

“郑二爷,九龙城来的电话,要二爷亲自接。”

仓库未装分机,郑二爷只好下楼去听电话。

林广泰唤住了管理员,问:“码头那边的事处理完了?”

“那小子给带到警署去了,”管理员说:“刚才蔡帮办临走说,要我打电话通知您,回头到警署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

林广泰示意管理员离去后,淡淡一笑说:“蔡帮办这个人跟我还有点交情,只是像这种棘手的案件,他恐怕也要无从着手了。”

坐在一旁猛吸香烟的小李,忽然冷冷一笑,插嘴说:“据我知道,蔡约翰这条鬼子佬的警犬,在圈子里也吃一份,平常跟胡豹那帮人都有勾结,像前些时威利麻街的七尸案,谁都知道是胡豹做的,偏巧警署派了蔡大帮办承办这件凶杀案,要不是他得了好处,怎能让胡豹逍遥法外。”

方天仇忿然说:“照这么说,如果定时炸弹是胡豹那帮人弄上船的,蔡约翰就一定会包庇他们了?”

林广泰点点头,感慨地说:“所以说,今天要想在香港的三尺地面上立足,只有以强对强,以暴还暴,如果依赖港英政府的法律,那就无法生存!”

正说之间,郑二爷接完电话,垂头丧气地上楼来,沮然说:“金氏姊妹真的失踪了,蓝天在向我要人,我得赶回九龙城去……”

“路上会不会有麻烦?”林广泰表示关切。

“妈的!谅他独眼龙还不敢!”郑二爷动了肝火。

小李朝腰问一拍,笑笑说:“林老大放心,有我小李在,二爷的汗毛也没有谁敢动一根!”

常三通也不甘示弱,将腰间藏着的家伙一拍,表示他们可以负责郑二爷的安全。

林广泰也知道,郑二爷在九龙城的势力极大,若凭独眼龙,还真惹不起他。不过,如今曹金盛有了靠山,居然跟飞刀帮坑瀣一气,更与发起‘同心会’的金色响尾蛇搭上了线,情况就不同了。

因此,当郑二爷领着他的手下两员大将离去后,立刻调遣了十几个打斗能手,暗中跟随过海,以防万一。

现在房里只剩下了林广泰和方天仇,彼此相对沉默了一阵,显然是在思维里,极力捕捉金色响尾蛇这神秘人物的影子,可是凭空是无法捕捉得到的。

“天仇,”林广泰终于郑重地说:“现在你的身份即已暴露,就无须单独行动,不如把人手全交给你指挥,干脆放手去干吧!”

方天仇沉思一下,摇着头说:“在目前还不到劳师动众的时候,我想还是单独行动比较方便些。等到金色响尾蛇正式出面,也就是到了他们摊牌的时候,那时我们再出动所有力量,无疑就是以逸待劳的局面了。”其实他说这话是另有顾忌。

“你认为这个金色响尾蛇,是男的还是女的?”林广泰忽然提出了这个从无人想到的问题。

“这很难说,”方天仇莞尔一笑说:“反正它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响尾蛇是最毒的,他用这个别号,显然就是要人知道他的厉害。不过,响尾蛇碰到了印度猫,那就遇上克星了!”

“我希望你就是这头印度猫!”

林广泰这句话,引得方天仇哈哈大笑。

“可惜我是菲律宾来的狼——色狼!”方天仇自我解嘲地替自己加了个别号。

林广泰也禁不住大笑起来。接着,他们商定了步骤,立刻就付诸行动,二人开始分头进行。

为了有图谋爆炸泰和轮,身为“林记航运公司”负责人的林广泰,不得不去警署一趟,虽然他明知此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方天仇则是单枪匹马,来到永安堆栈。

他和小李赶赴统一码头,原是驾的郑二爷那辆轿车,刚才已经开回九龙城了。而林广泰本要把自己的车子给他用,但他却坚持不肯,宁願临时雇“的士。”

“的士”到了威利麻街码头,距离永安堆栈尚有二三十码,他就要司机停了车。因为遥见堆栈门口,正停着一辆警车,可能正是警方人员在调查泰和轮的八件棉纱来源。

此刻既有警方人员在场,方天仇自然不便介入,只好在附近徘徊。直等那辆警车扬长而去,他才急步走进了永安堆栈。

这是一幢不够高大,也不够壮观的落伍建筑,式样和建筑材料,说明它至少是在半世纪前残留下来,侥幸未被列为妨碍公共安全的“危楼”,而遭到强制拆除的命运。

方天仇早已拟定了腹案,看那目送警车远去的麻脸大汉,刚要转身进去,立刻赶前几步,急急地问:“喂!哥们,没麻烦吧!”

麻脸大汉被他没头没脑地一问,不由愣住了,露出诧异的眼光,冲着方天仇冷冷地问:“你是?……”

“胡老大叫兄弟来的,”方天仇镇定地说:“刚才那两个家伙,可是来调查的?”

麻脸大汉只微微点了下头,说:“请进来吧。”

方天仇跟着进了堆栈,只见里面的情形比它的外貌更糟,货物倒是堆了不少,但乱七八糟。尤其光线十分昏暗,大白天仍然靠几只六十瓦的灯泡,才能使整个的栈房获得光亮。

麻脸大汉把方天仇带进来,掏出他的香烟敬客,忽然问:“请问老兄刚才说的,是哪位胡老大?”

方天仇不由一怔,但仍然保持镇定说:“胡豹胡老大……”

麻脸大汉满脸的肉跳动了一下,以那种近乎不屑的口吻说:“胡老大干的是他杀人的买卖,跟咱们这行是风马牛不相干,不知老兄此来有何见教?”

“那八件棉纱出了纰漏!”方天仇只好单枪直入。

“怪事!”麻脸大汉一脸茫然的神气说:“刚才警署来的人,也在问什么棉纱,这几天堆栈根本就没出这一件货,哪来的八件棉纱?”

方天仇大为意外,但他何等机警,察言观色,已经知道对方是有所顾忌,于是莞尔一笑说:“哥们,警署的人跟兄弟身份不同,兄弟是胡老大派来的,因为不放心这边,怕老兄遇上麻烦,所以……”

“哈哈,哈哈……”

一阵狂妄的笑声,打断了方天仇的话。

方天仇一惊,听出这笑声发自身后,立刻惊觉地回过身来,发现在那阴暗的角落里,正站着一个人,由于灯光被堆着的大木箱遮断,以致无法看清那个人的面貌。

狂笑声陡然停止,躲在阴暗里的人冷声说:“好小子,我早知道你会来的!”

方天仇心知不妙,刚要有所行动,不料麻脸大汉己趁他回身之际,掏出了一只四五口径的曲尺手枪,枪口正对准着他,大声喝令:“不许动!”

方天仇既已受制,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自然不能贸然妄动,但他却神色不改地笑着说:“朋友倒真是神机妙算!哈哈……”

“你小子的胆量,也不由得我不佩服!哈哈……”

角落里的人走了出来,灯光照射在他脸上,不由使方天仇心里一惊。这家伙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那杀人魔王胡豹。

此时此地,胡豹是把对方看作了瓮中之鳖,故而由他的笑声中,散播着不可一世的得意,同时也意味着一种残酷的恨和怒!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九龙城栽的跟斗,是他生平的奇耻大辱,他岂会遽尔忘记?

尤其现在是仇人见面,分外的眼红!

笑声甫落,胡豹挺身上前一步,满脸的杀气,狞声说:“相好的,到了这里,你可得放乖些,由不得你放肆的!”

他倒不是虚张声势,危言耸听,话才一说完,就见四面八方,从堆置的大木箱暗角里,闪出了七八个握着短枪的汉子,把方天仇包围在核心。

到了这时候,方天仇知道已经身人重围,落入对方的手里,但他可不甘心束手就缚,只要有一线机会,他仍希望扭转眼前的局面。

胡豹也就是看破了他的企图,才把他事先布下的人手抬出来,好让对方知难而退,不敢轻举妄动。

但方天仇却是毫无惧色,依然若无其事的笑着。

“胡老大,兄弟既然敢来,大概不至于被你的几句大话吓住吧?”

胡豹身为飞刀帮的老大,自然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单凭他能料中方天仇会根据那八件棉纱,按图索骥地找到永安堆栈来,而事先安排了伏兵,可见他亦是善工心计的了。

不过,颇出他意料之外的,是方天仇居然还敢单枪匹马地直闯虎穴,这份胆气实令人不得不佩服!

所以在方天仇刚一进入堆栈,他已暗命手下从后面绕了出去,以为对方必然带来了帮手。

这时候胡豹的手下,已从外面察看了回来,报告说:“老大,这小子是放的单!”

胡豹从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倏地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匕首,一步步向方天仇逼近。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生的是什么胆……”

就在胡豹举刀欲刺的刹那,方天仇出其不意地猛一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狠狠一拳捣在麻脸大汉的腹部。

“噗!噗!”麻脸大汉吃痛一弯腰,手里的枪也走了火,由于装有消音器,所以枪声并不大。

两弹均射向地面,而方天仇却就势一滚,滚向了右侧的大木箱堆里,以极快的动作藏起身来。

胡豹这一刀,差一点误刺在麻脸大汉背上,幸而收刀够快,才不致伤了自己人。

一见方天仇避入了大木箱堆里,不由气得他怒声怪叫:“守住前后出口,烧了这屋子,也不能放这小子出去!”

他是怒极口不择言,若真为了个方天仇,而把偌大堆栈付之一炬,自然他还作不了这个主。尤其这里位于“上环”,又是码头重地,当真闹出火警,事态就会扩大了。

方天仇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不必担心对方真会用火相逼,不过,要想突围而出,却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时胡豹和他的手下,都已各自选择了避弹的位置,以防方天仇的射击。

整个的堆栈,突然被紧张的气氛镇压下来,静静地似乎些微的动静,均足以招来死亡的威胁。

胡豹蹲在方天仇藏身的近处,一堆大木箱的角落里,凝神屏气,手里紧握着一柄装了灭音器的短枪,半天未见一点动静,终于沉不住气了。

“小子,你跑不了的,放光棍些,自己出来吧!”

方天仇置之不理,那堆矗立的大木箱,静静地,没有丝毫动静。

胡豹侧耳静听,半天听不出一点声息,心里不免有些纳罕,难道那小子已经逃出堆栈了?

因而他心慌起来,急向伏在附近麻包堆旁的麻脸大汉一挥手,示意叫麻脸大汉采取行动。

麻脸大汉刚才捱了狠狠一重拳,现在犹隐隐作痛,心里实在不甘,既得胡豹的命令,他立刻以双肘支持上半身的重量,匍匐到大木箱堆的左侧。

握紧着手里的“曲尺”,正要由木箱的空间爬进去,不料堆在最上层的一只大木箱,突然朝他压了下来。

麻脸大汉大惊,连忙一个滚身,但已经来不及避开,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木箱,整个地砸在他两条腿上。

“啊!”一声惨叫,麻脸大汉当场痛得昏了过去。

“刁那妈的!”

胡豹怒骂一声,激动的情绪已使他不能自制,扣动扳机,盲目地朝那堆大木箱,连放三枪。“噗!噗!噗!”这是他忿怒的发泄!

但那堆木箱之中,依然没有动静。

这真是个难堪又尴尬的局面!

“小子,你要有种,就出来跟老子们硬拼一下!”胡豹又开始叫阵了。

沉静了片刻,木箱堆后终于传出了方天仇的声音:“胡老大,兄弟很想请教一下,怎样叫作硬拼?”

大概方天仇也觉得,这样僵持下去毫无结果,所以开始运用他的机智来打开这个局面。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你看着办吧!”胡豹气呼呼地嚷着。

“不!”方天仇说:“客随主便,还是胡老大划出道儿来的好。”

胡豹憋着满腔的怒火,心想:只要把你小子弄出来,还怕煮熟的鸭子会飞上天去?

于是他提起了嗓门,高声说:“一对一,怎么样?”

“很公平!”方天仇笑了笑,才说:“不过,你胡老大的话,却不大信得过。”

胡豹想了想,毅然说:“好!”

立刻向四处伏着的手下,以命令的口吻说:“你们全都退出去,未得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如果这位朋友能够走得出去,谁也不准留难,违者严处,知道吗?”

他特地把“能够走得出去”几个字说得沉重有力,似乎极有把握,方天仇绝对是走不出去的!

那几个汉子唯唯应命,迅速退出了堆栈。

胡豹接着说:“兄弟用的是德制‘勃朗林’弹荚十发,刚才已用了三发……”

于是,他一口气将所射的七发,向地上一一射出。

“够意思!”

方天仇说了一句,接着听见木箱后发出六响低沉的枪声,表示他也同样射尽了“左轮”里的六发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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