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酒味在她踏出洗手间的同一时间萦绕上了她鼻尖。
许澜青脚步猛然顿住。
隔着距离,她一眼就看到了懒慢靠坐在沙发里的郁随,不期然撞入他极其黑亮幽沉的双眸里。
他正盯着她,一瞬不瞬,那眼神炙热充满危险的掠夺感,分明是雄性盯着猎物,想要将她吞入腹中。
许澜青的心狠狠地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她忽然就想到了郁母告诉她的有关郁随的其中一个秘密——
“澜青呀,你是郁随唯一带回来的女孩子,在你之前他身边就没有过女孩子,我总是担心他眼里只有拍电影怕他孤独终老。不怕你笑话,我差点就怀疑他喜欢男孩子。”
许澜青手指无意识地紧攥住。
时间似乎静滞了那么片刻,直至男人被酒浸润过的沙哑嗓音响起——
“许澜青。”
他的目光仍紧紧锁着她的脸,从他薄唇中溢出的音节字字紧绷又透着难以言喻的性感,像是不动声色地在蛊惑她的心。
许澜青手指攥紧又松开,呼吸似有紊乱的趋势,她遏制着。
“许澜青。”他又叫她,嗓音似乎又沉又哑了两分。
眼睫颤了颤掩去眼底情绪,恍若不觉心跳的过速,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喉,许澜青努力平静地应声:“有事?”
酒精后潮涌动,郁随盯着她,薄唇掀动:“我不舒服。”
许澜青看着他。
“不舒服。”他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重复。
许澜青心跳快了些,这一次她感觉到了。
莹白的脚趾在粉色拖鞋里动了动蜷缩了下,双脚像是被胶水粘住,几番动了动,许澜青终是跨出了那一步慢慢地走向他。
越近,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酒味越明显,末了,她在离他一步的距离站定。
她冷静和他对视:“哪里……啊。”
一声低呼。
猝不及防的,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到了他身上,确切地说是拽在了他敞开的大腿上。
酒味和他的气息融合在一块儿将她笼罩,许澜青心脏瞬间不受控制地狂乱跳动,双手下意识地抵上了他的胸膛。
极近的距离,他们呼吸交缠。
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牢牢地紧紧地掐着她的腰,全然是不会让她起身离开的架势。
大脑嗡嗡作响,许澜青尽管克制着但心底不知怎么的涌出一股恼意,她不自知地娇瞪他,嗓音微冷:“不舒服?”
她挣扎。
手掌将她牢牢按住,指腹习惯性地在她纤腰上游移,郁随望着她,眸底暗色几度变化翻涌。
想要欺负她的欲念蠢蠢欲动,那些堵在他胸腔一晚上或者说一周的沉闷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以至于每多看一秒,他的眼神便深一分。
他克制了又克制。
“我喝醉了,”他掀唇,嗓子已然哑透,顿了顿,他盯着她幽幽再吐出一句,“许澜青,我难受,很不舒服。”
许澜青心跳像是停滞。
即便隔着睡袍和睡裙,他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依然将滚烫毫无阻隔地传递,几乎就要烫坏她的肌肤。
这一刹那,她竟产生了难以置信的幻觉,幻觉他所说的不舒服是一语双关,是在说身体因醉酒的不舒服,也是在诉说他的心中因她而不舒服。
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她和他对视,诡异地说不出话。
“不舒服。”他再重复。
停滞的心跳只恢复正常两秒似乎就有再失控的趋势,许澜青被他沉沉地盯着,终是发出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喉头滚动,郁随眸色暗了又暗,须臾,他开腔:“你能不能……照顾我?”
许澜青怔住。
她想,大概又是她的错觉,她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除威胁之外还缠着狼狈的委屈。
可他是郁随,怎么可能狼狈,又怎么可能委屈?
她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她始终没有说话。
一颗提在半空紧绷的心一下下沉,郁随神情渐渐变得漠然,有森寒覆上他脸廓,他的喉咙突然间变得极度干涩。
酒精影响下,他又想喝酒又想抽烟。
明明两人的姿势亲密无间看起来还像是在调情,然而周遭气压却已悄然变低,两人也好似隔着跨越不了的距离。
有薄冰覆上郁随眼底,他阖眼,松开对她的桎梏,而下一秒,腿上一轻,她起身像是要走。
额角倏然跳了跳,他猛地睁开眼睛,没有丝毫犹豫地再度扼住她手腕,阴鸷冷声质问:“去哪?”
他握得很重,有些疼。
许澜青低眸看了眼,继而回到他脸上,对视几秒才温淡地说:“楼下,煮醒酒茶。”
郁随难得怔住。
她说什么?
她的手顺势挣脱开他的桎梏,在他不曾反应过来之际,她已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他只看到她纤薄的背影。
*
郁家老宅的人睡得都早,这会儿楼下安安静静的,唯有厨房里有水在烧的声音。
许澜青单手撑着大理石台面,微低着头,披散的卷发遮住了她的脸蛋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壶中的水,看似认真专注,实则……早已走了神。
脑海中,饭前郁母说的剩下的秘密清晰地冒出——
“我们去北城的前晚,他给我们打电话,很严肃地说他要娶一个女孩子,要我和他父亲来北城提亲,还要带上户口本。”
“澜青,你大约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有多认真多坚定,上一次我见他这么认真还是当初他说要拍电影的时候,所以我那时就明白了,在他心里啊,你不是很重要,而是非常非常重要,再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虽然他是我儿子,但这些可不是妈妈为了哄你高兴瞎说骗你,你知道他喜欢拍电影对吧,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了能娶你,答应了他父亲回公司,往后他会逐渐减少拍电影的次数,那是他第一次妥协。”
“……”
郁母所说的每个字似乎不仅印在了她脑中,也印在了她心上,在此刻只有她一人的环境中肆意地占据她所有感官。
撑在台面上的手指尖蜷缩了起来,心跳莫名加速,许澜青努力地试图通过深呼吸来平复。
倏地——
一具身躯从她身后贴了上来,双手圈住了她的腰,再熟悉不过的清冽气息炙热地笼罩而来。
是郁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