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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西蒙娜·德·马雷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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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过去了。www.xiaoxiaocom.com在这死气沉沉的四天里,瑟尼纳咬紧牙关地等待着。为了消磨时间,他在读一位曼海姆的银行家写的关于艺术品收藏的名着,还准备今后,在此事件了结之后,前去拜访他。他绝对足不出户。人们给他送来一抱抱的报纸,他十分不耐烦地浏览着。都是关于塞尔维亚国王的消息!总是些关于东方问题的东西!始终是殿下们之间的那些或多或少的荒谬的争吵。

“啊!如果我生下来时就得到了一个王位的话,”瑟尼纳想,“那就看我怎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理顺吧!哼,不可能。当强者在谈判时,而我呢,我却在关心着前警探蒙古乔的事情。罗平,让我告诉你吧:你只是一个小本生意人。”

他常常这样对自己萌生出来的忧郁和消沉让步。他十分粗暴地对待自己的亲人,而为了使自己镇静下来,他或许到健身房去练习击球。要么他就呆在自己的洗手间里,在一面镜子前,找乐一样地“做头部化妆”。他有很多可供选择的油脂、软膏、香脂、香粉。他拥有的假发、胡须和胡髻,比一个法兰西剧院的演员的还要多。他还有塑胶的秃头套和各类能改变其口和鼻子形状的橡胶器具。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妆扮成公证员、科学家、大流氓或者部长。“要一个法里埃,来!”他就变成了议长。“变成埃米尔!”一眨眼功夫,他就成了胡须浓密且眉毛厚重的埃米尔-蒙古乔。可是,他的忧虑却丝毫未减轻。

他冷笑着读完了关于卡斯同的葬礼的文章。市政厅的一大批官员都谈了情况:“模范警探……曾想自己展翅飞翔……非常痛心的损失……永远不应该离开这个大家庭的……”总之,一派胡言。但是有些问题摆在眼前,是瑟尼纳反复思索而找不到答案的。蒙古乔兄弟是受到了普遍尊敬的。但是,他亲眼看到埃米尔要杀死一位毫无抵抗能力的年轻姑娘。那么,真正的蒙古乔到底是些什么人呢?正派的人?流氓无赖?……更应该是后者。他们屈服于利益的诱惑。要知道,在这种形势下,只需买通埃米尔也就可以啦?

瑟尼纳正在研究着这个问题,头朝下地吊在吊环上,这时,他的用人把昂布鲁瓦兹带进来了。

“快汇报,懒鬼!”瑟尼纳大声喊叫着。

“好的,老板,没有什么大事。蒙古乔亲自去采买。他买得最多的是罐头食品,啊,还有牛肺,我觉得很奇怪。”

“然后呢?”

“然后,在中午,他在饭店吃的饭。昨天他吃的一种小香肠和……”

“我不要听这些。我不是问你他吃什么,而是他在干什么。”

“我还有,老板。他在‘美国’给自己买了一套黑衣眼。在下葬完后,他到博尼奥尔那里去结帐。然后,他去了德麦锡纳大街的米贝尔热隆家……”

瑟尼纳做了一个很漂亮的屈伸向上后,坐到了杠子上。

“夜里呢?……因为你可能不知道,他时常半夜外出。”

“我敢向您保证,他并没有出来。我和朗方,我们俩人轮流盯着的。”

“好。你们继续这么干……如果你吃饭、坐出租车需要钱……去找奥克塔夫。”

瑟尼纳在淋浴时,马雷肖来了。

“有什么消息?”

“我不知道,老板。还是您自己判断吧。”

“大声一点。妈的!”

“女男爵前天被召到警署去了。”

“很自然。然后呢?”

“快五点钟时,她要了一辆出租马车,到瓦尔-德-格拉斯街拐角的圣雅克街下的车。她进了一家健康中心。”

“什么?”

“是的,老板。这是穆蒂埃医生的健康中心。我记下来了。”

“他是治什么病的?……显然你是忘记打听了。非得事事让我亲自来做。那么,后来呢?……她在那儿呆了很久吗?她总不会生病了吧?”

“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唉呀!你的表肯定停摆了!”

“我向您保证,老板。在十七点三十分,她去了马尔泽尔布大道的皮货商雷纳尔迪那里。完事她回了自己家……昨天,她在近中午时外出的。在‘布律耶尔雄鸡店’吃的中饭。”

“一个人?”

“当然啦。下午她参观了杜朗-吕埃尔的油画艺术展,在朗佩尔麦耶那里喝的下午茶。”

瑟尼纳关上水龙头,拉开遮帘,递给马雷肖一条浴巾。

“拿着,在我思考时,帮我擦干。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这么一个一夜遭受两次袭击的女人,她到处闲逛,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你都说完了吗?”

“没有,还没说完。她的老女佣,朱丽叶-拉波特,回她在索洛涅的家里休息去了。”

“那么,塞西尔-德-马雷丝没有任何人在身边了……用劲擦,牲口……要紧紧盯住。”

“卢瓦佐在那儿,老板。”

“很好,谢谢。你可以走了。”

瑟尼纳发火了。四天了,没有任何进展。一个说在吃小香肠。一个说在喝茶。这是在把谁当傻瓜呢?这个装着白纸的信封丝毫没有被触及。他度过了一个阴郁的上午,兴味索然地吃了中饭。都德维尔在喝咖啡时出现了。

“我在等你,你知道……来一杯咖啡?……好,现在快说吧。”

“您会失望的,老板。首先,两个蒙古乔的职业生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是萨尔特省人。他们有在芒市学习的证书。在他们的在间接税务所做书记员的父亲死后,他们来到了巴黎。幸亏路易-儒贝尔议员的举荐,他们才得以进了警署,他们开始了老好人之路,没有什么光辉业绩……现在,人们严格审查了他们曾经有幸抓过的那些坏蛋的名单。名单并不长,所有的可疑分子都已死了,或者被长期监禁了。我已经为您把这一切都概括到一张纸上了。可是,关于我们关注的这方面的消息却一点没有。”

“剩下的是他们的事务所了。人们始终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创办它。埃米尔对这件事很无所谓。他们既然创办了它,还是可以勉强维持运作的……跟踪啦、婚前调查啦、通奸事件啦……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卡斯同或许是被他认真调查、揭露的某个情人的牺牲品。”

“概括地说,你们现在还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你们至少还在关注着在女男爵家中发生的偷盗事件吧?”

“他们安排朗普负责这一事件。一个年轻的……由于国王的来访,加尼玛尔缺人手。所有的人员都动员起来了。上面害怕无政府主义者闹事。”

“我知道。整条战线是无成效的。好吧!还有一句话:你的同事们是怎样看待蒙古乔兄弟们的?他们是否有怨言?”

“还不至于。我们那里,大家都不大喜欢私人侦探。但是我得承认,埃米尔确实结交了很多朋友。”

电话响了,在吸烟室里。瑟尼纳走过去,摘下听筒。

“噢,是你,卢瓦佐?……很好,是的,你干得很好……跟着她,当然啦……尽快给我打电话……我打赌,她会回健康中心的……等一会儿见……”

他又回来跟都德维尔说话。他的眼睛放着光。他在微笑。

“这个卢瓦位十分得力。”他说,“女男爵刚刚又要了一辆出租马车……现在是两点半……三刻钟时就可以到圣雅克街。三点,是探视病人的时间……我总觉得会有新情况……我的小让,你走吧……后天再来……争取给我带成果来……不,这不是责备!”

他喝完杯中咖啡,点燃一支香烟。当然,塞西尔同样有可能去森林或者去逛大商店。但是他断定她是又去了穆蒂埃医生那里……不是去看病,而是去看望某一个人。那里肯定有位病人是她特别关心的。

“奥克塔夫!”

“在这儿,老板。”

“把梅塞德斯开出来……我们出去兜个小圈子。”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穿了一套暗淡的西服,外面是一件深色的风衣。

“我是否要化妆?……这样更谨慎一些。”

他对着几副假胡须犹豫着。一个小的棕色胡子最后被选中了。如果偶然相遇的话,这仅仅是给塞西尔一个变化。他刚把它固定好。电话就又响了起来。他信手抓起一顶圆礼帽,然后摘下听筒。

“怎么?……是的,这正是我所想的……不。不要等我。赶紧回讷伊。如果我需要你的话,我会给你往‘栗树饭店’打电话的。好的,谢谢。”

确实!她正是去了健康中心。两天功夫去了两趟,这说明有些问题。

“走啦,奥克塔夫……到瓦尔-德-格拉斯去。快!”

他跳到车里,完全恢复了蓬勃生机。塞西尔-德-马雷丝男爵到健康中心去看个什么人呢?是一个医生,一个护土,还是一个病人?这种探视和瑟尼纳刚刚开始插手的这件惨案有什么关联吗?

“如果在这意外事件中有一位病人的话,”瑟尼纳想,“那就是我!因为,首先,要让一位对我特别冷漠的女人如此关心,就应该生病。其次,我所介入的这些事情是如此地支离破碎,以致我在想是否不应该胡思乱想。第三点,罗平是一个有宗教幻想的人,正如人人皆知的那样。所以,健康中心万岁!”

“我送您到什么地方去,老板?”

“再远一点,在医院前面……你就在那儿等我。”

一辆出租马车在街的另一侧停着,就在医院的前面。塞西尔肯定没打算呆很久,她才把车留下的。

瑟尼纳下了车,沿着高墙步行着。高墙上方显露出已经落尽树叶的法国梧桐树枝。主楼样子显得很让人讨厌,窗户上都装有护条。在进门的地方,一块铜牌上写着:

穆蒂埃医生

住院实习医生

请预约

他走进大门,来到一间有着雪白的墙壁和打了蜡的地板的谈话室,它既像诊所,又像女修道院办的女子寄宿学校。右边,是装有玻璃的凹入建筑物的阳台,中间有一个小窗口,里面坐着一位负责誊写工作的女护士。尽头是一个双扇门。瑟尼纳走近窗口,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

“请您原谅,夫人。是否可以在家里接受穆蒂埃医生的诊治,还是只能在这里进行?”

“只能在这里。请看一下您身后的黑板。”

她稍稍抬了一下头,便马上又埋头处理她的资料了。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观察了一下,这对瑟尼纳的计划实施是再好不过了。他站在写有门诊日期和时间的黑板前呆了一会儿,然后,大大方方地走向通往大街的门,带着响声把门关上了。

但是他并没有出去。他俯下身子,飞快地从小窗口下面跑了过去,他躲过了女护士,从尽头的门溜了进去。它通向一条宽宽的、空无一人的走廊。一条软垫长椅靠墙的一边放着。墙的另一边有好几扇门:总务处……洗衣房……药房……办公室……

“哈!”瑟尼纳说,“我更喜欢健康!”

他一直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的尽头。四周一片寂静。两扇非常吝啬地投进光线来的窗子是装了磨砂玻璃的,玻璃上还刷了一层白色涂料。

“缺少空气!……缺少空气!……”

他推开双扇门,倚靠在一扇打开的门上,惊呆了。

“见鬼!一群疯子。”

他被眼前见到的情景吓呆了。

“都是女疯子!”

一个院子展现在他的眼前,院内的小村很娇弱,院子被高高的围墙包围起来,里面灰暗潮湿,一副颓败的样子。在这样的院子里,游荡着女人们的身影。她们都穿着深色的统一服装。她们并没有聚拢在一起,也不是成双成对地在闲逛,每个人都是单独地陪伴着自己的烦躁。而瑟尼纳,他多少次地战胜过危险,多少次地面对死亡微笑,现在却吓呆了。这些女人中的一些人在指手画脚,然后猛地停下来,随心所欲地大笑起来,就好像她们在过节一样,然后又蠕动着嘴唇,一蹦一跳地走开了。其他的人则径直走到她们面前,低垂着头,双手背到身后,全神贯注地在思索着永无答案的问题。还有一个在原地转圈,好像做儿童游戏。这一个小小的运动着的人群都缄口不说话。它引起人们的幻觉,就像是一群死人在跳舞。

但是很快会发现,随处都有穿白工作服、身体健壮的女护士在监视着她们的这些寄宿病人的休闲活动。然后,人们马上就辨认出那些穿着城里衣服的来访者,他们正在尝试着跟他们的接受治疗的某位亲人或某个朋友交谈。一个男人在走动着,一个女人靠在他的手臂上。她在认真地听他说话,但是眼睛却在望着别的地方。瑟尼纳的心一下子收紧了,他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在了眼里:带护条的窗户、很可能拴住的门,高度警惕的看守,最后他的眼光落在了塞西尔的身上。

她是唯一一个坐在树林间石凳上的人。在她身旁,站着一个与她相像得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姑娘,只是比她更温柔、更天真。同样的金色头发,同样的身段,同样的优雅,但是瘦得令人担心,脸上是病态的无表情,而且那种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酸。

她的妹妹?这是无疑的了。一个夜间的塞西尔,黄昏的余晖马上就要抹去的一个拓影。瑟尼纳一下子对这一对不幸的人产生了怜悯之情。塞西尔在说着话,他不惜一切地想听清楚她说的话。可是他发现一个女看守正在盯着他这一边。他必须马上装出来访者的样子,否则很快就会要他做出解释的。

他走到院子中央,这正是时候,再晚一点的话,他就得承认将会给他留下可怕的回忆。朝哪个女人走过去呢?他不征求意见,突然地出现在一个病人的身边,会不会惹出麻烦呢?

他看准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她刚在离塞西尔和她妹妹不远的地方坐下来。于是,他朝她走了过去,向她伸出双手,好像很高兴有人在等他似的。

“您好!”他说,“今天一切都还好吧?”

再也没有谁注意他了。在他身旁的女疯子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她正在搓着自己的双手,一刻也不停,好像她要摆脱某个污物。尽管她已经满脸皱纹,但仍保持着一种高贵的气质。

“夫人,”他低声说,“我不知道您是否认识我……但我什么也无求于您……我之所以坐在您的身边,是因为我累了……太累了。”

这句话像是唤醒了这个精神病人意识中的某些东西。她以一种很冷漠的语调重复着:“疲劳……太疲劳了……”,但是她并不转过头来。他无论怎么坚持也无益。

可是,瑟尼纳十分温存地把手放到那双着了魔的手上,好像是有什么地方要表示歉意似的。距他几米远的地方,塞西尔跟她妹妹以一种活泼的语调交谈着,她不可能捕捉到他的谈话内容。相反地,却有“另一个塞西尔”在用心地听着她的谈话。她差不多要康复了,或许她是属于心理障碍病者的那一种,她只是受着阵发性的神经错乱的煎熬。

塞西尔哪儿有力量表现出高兴,尽管她得承受痛苦?“是什么性格,”瑟尼纳在想,“我很钦佩她,这个小‘女人精’。任何一个男子都赶不上她的一根毫毛!我也不行,她让我感到了自己在这个院子里的失落!”他紧紧抓住放在膝头的双手。

“我是您的朋友。”他喃喃道,“那儿……别激动。”

但是他马上明白了他的邻居情绪激动的原因。一个穿白衣的男子从楼里走了出来。是医生穆蒂埃,肯定无疑。五十岁光景,佩戴着勋章,戴着眼镜,下巴上蓄着一撮山羊胡子。这是个敌人!因为他认识所有到他这里来的男人和女人。瑟尼纳歪斜地坐着,俯身对着那可怜的女疯子。

“您别站起来……您会毁了我的……请镇静!镇静一点!”

跟她说话,就像跟一匹又要哄,又要小心对待的易受惊的马说话,他真恨不得死。但是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安静下来。医生在环视了一圈之后,径直朝塞西尔坐的地方走过去。他握住年轻姑娘的手,神态自若,然后又轻轻拍了拍她妹妹的脸。

“进步很大。”他说,“您同意吗?”

他坐在了她们中间,伸出一只手臂按住了病人的肩膀,然后开始低声地跟塞西尔交谈起来。瑟尼纳知道,他什么也听不懂,而且还在白白地浪费时问。这已经算知道得不少了,塞西尔还有个妹妹。可是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而且,如果……

当然啦,是的!穆蒂埃医生在巡视他的病人,她们显然都是出身高贵的家庭,他得对她们非常尊敬。这就要花费他很多时问。现在他的工作室里可能没有人,这是一个应该抓住的机会。

瑟尼纳站起身来,出于谨慎,他对女疯子俯下身去,做出要拥抱她的样子。

“谢谢。”他低声说道。

一名女看守走了过来。也许他的出现令她觉得奇怪?也许他坐在了一位平时很少有探视人的女人身边?他只得装出不得不离去的样子,同时还两三次地回过头去,好像很不愿意走似的。女护士始终在盯着他。他推开了走廊的门。嘿!

现在,他应该迅速行动。要是这位看守忽然想起问医生刚才离去的那个人是谁,那就要发危险信号了。他一直跑到办公室的门前,敲门,然后轻轻推开门:没有人。他马上走了进去。

除了走廊,没有其他出口。两个装了护条的窗户朝向一个小院子,小院里有一半地方堆满了煤。瑟尼纳看了看表。

“你只有五分钟,绝不再多。那位好心女人去问医生,一分钟。医生让她谈情况,一分钟。他向塞西尔告辞,一分钟。他穿过院子,一分钟。他到达这里,一分钟……是得这么计算。”

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他的眼睛像照像机一样把房间的情况都收了进去……宽大的写字台……玻璃大柜里排列着精装的大部头书……金属文件柜……是病人的卡片箱?肯定是的……

他拉开上面的抽屉。一分钟……他没有弄错。这个抽屉装的是以“a”字打头的……“m”字打头的应该位于柜子的中间部位。再一个抽屉……雅坎……若利……没有什么用。再下面的一个……马贝尔……马莱……芒布利埃……马勒斯卡尔……马萨尔……没有马雷丝……两分钟了。糟糕!……那个该死的卡片放到哪儿啦?……注意!别慌乱……既然医生直接去找塞西尔,那就说明他有关于她妹妹的事要跟她说……也许她快要离开健康中心啦?……假设如此……他肯定会把卡片拿出来……它应该在写字台上,很简单。三分钟过去了。

瑟尼纳跑到桌子边。正是的。它就在这儿。德-马雷丝(西蒙娜)……一八九二年十月十六日出生……好!她该有二十岁了……医生的字体很细小,卡片很精致,瑟尼纳却没有兴趣把它读完。他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下。

企图自杀,一九一○年三月十六日……这是致命的!……在佩鲁热(罗讷省)的德-居勒城堡里……让-勒梅兰医生……在克鲁阿-鲁斯医院开刀……天杀的,开什么刀?……转到布隆的精神病院……四分钟!……巴吕齐综合症。狂乱型临床表现……这,一窍不通……好……我的小罗平,现在绝对该走了!

他出来,匆匆朝谈话室走去。他在关上门之前,还看到医生和女护士走进了走廊。他逃脱了。他非常有礼貌地向接待人员致意,后者则显得十分惊奇。然后他上了汽车。

“奥克塔夫,你绕个圈子。我们要跟在那边那辆出租马车的后边。不过它好像不会马上就走。它在等那天晚上你帮我一起救了的那位金发姑娘。你记起来了吧?”

奥克塔夫训练有素,不会做惊讶状的。他发动汽车,此时瑟尼纳则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坐垫上。西蒙娜和塞西尔……塞西尔应该年长四至五岁。奇怪,这次自杀企图。是爱情悲剧?还是精神高度紧张?可怜的塞西尔!他该怎么埋怨她呢!被跟踪,被恐吓,可她还在照顾这位生病的妹妹!瑟尼纳想象着……他还从来没去过佩鲁热。他知道这是一个中世纪的小镇,被神奇般地保存了下来,还有它那中世纪时代的街道和房屋……到那里去兜上一圈,这个主意肯定不坏。他掏出表来。差一刻五点。夜色已经降临。可她还在干什么呢?……病人散步的时间早就该结束了。

“她来了,老板。”

她登上了她的那辆出租马车。马车夫已经把风灯点起来了。

“你远远地跟着她。她逃不出我们的手心的。”

瑟尼纳十分自得地又开始了自己的遐想。塞西尔告诉调查的人,别人偷了她家的文件。为什么?……她的报警好像是一种保护措施,通过报纸这一媒体,向她那神秘的对手们发出了一个警告。这表明:“别再白费力气了……你们要找的文件,只有我对它才感兴趣……况且,我已经不再有了……”在这些文件和西蒙娜的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系呢?

凭着丰富想象,瑟尼纳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出某种联系!他看不起这些小把戏。最简单的办法是跟塞西尔进行一次对话。肯定是摆到桌面上的。“我都知道,关于蒙古乔……关于健康中心……我有许多情报来源……我是您的朋友。”

“老板!她没走讷伊那条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这里到处都是东游西荡的人。”

瑟尼纳从沉思中醒来,趴在车窗上看。他们到了里沃利大街。

“加速!”

“我很愿意。可是……”

人群都拥到了马路上来。马车过去了,可是一条绳子提了起来,使得汽车被迫停了下来。马车朝剧院大道渐渐走远了。瑟尼纳放下窗玻璃,把身子探出车外。

“喂,队长,我有急事。”

“不会太久的,先生……这是国王的仪仗队。他们刚从市政厅出来。”

“啊!这个家伙。”瑟尼纳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重新坐了下来。“可是塞西尔……”

懒散的人群发出的喧闹声打断了他。一小队共和国卫士小步跑着穿过十字路口。头盔在闪光,佩剑晃动出光芒。瑟尼纳看不见敞篷四轮马车,它被厚厚的人群遮住了。但是他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高高举起的手在摇晃着帽子。“国王万岁……大公万岁……”人群久久不散。塞西尔肯定走远了……也许她在回家之前,只是想感受一下几天来一直笼罩着巴黎的灯光、声响和节目的气氛。

“到讷伊去,奥克塔夫。我到那儿去等她。怎么,你睡觉啦?”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板。发动机卡壳了。”

他下车,用摇杆摇了几下。瑟尼纳很不耐烦,不仅是因为浪费了时间,更主要的是担心车子还能不能再开。塞西尔这次或许会责怪他搞阴谋活动,强行介入她的私生活。疯狂是一个缺陷,要养成认真克制它的习惯。

“怎么样,奥克塔夫,可以了吗?”

“我想得换一只火花塞。”

“是不是还能开?”

“可以试一试……但总不保险。”

“那好吧。继续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他一边低声抱怨着,一边缩在角落里,又开始了他的遐想。他尽管呆在后面,却再也找不到一个类似的情形。或许他被投进了一件复杂的惨事之中,别人来求助于他,或许他本人引发了可怕的事件,但是他还从来没有扮演过证人这一角色,而且还是个无能的证人。然而,几天来,他可能看到参与的力量,目睹了骚动的和无法解释的场面,这使他的“必须行动”的欲望经受着一场严峻的考验。

如何能够跟塞西尔谈上话而又不惹恼她呢?只是傻头傻脑地告诉她:“我是您的朋友。”她会耸耸肩。或者说:“我来照顾您,因为我知道您处在危险之中。”她会根本不予理睬的。很难扮演这个具有伟大心灵的穿房入户者的角色!……

发动机又卡壳了,汽车以急人的速度缓慢地爬行着。他或许可以跟塞西尔说:“他们差一点攻击您,而且还把我劫持了。这是为什么,您能解释给我听吗?”这应该是进入话题的最佳办法。“您知道具体原因,可是我却一无所知。咱们还是把事情说明白吧!”多么好的开头。她将不得不开口说话……

“奥克塔夫,让我在这里下车。”

“可是,老板……”

“我坐出租马车还快一点。”

他走出车门,对马车夫做了一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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