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予往前坐了坐，微微挡住了她瞪着林予乐的视线，弯唇浅笑了起来：“小婶何必和乐乐计较，她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心直口快的毛病我也一直没舍得纠正。”

他直接将彭惠之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面上依然温和有礼，叫彭惠挑不出错处来，梗得没话说。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皮笑肉不笑道：“知予，林家再好，你也是姓贺。莫不是...乐不思蜀了？”

贺知予的脸色随着她的话冷了下来，眼尾凛冽，浑身像是聚集着吹不散的阴云，散发着压迫的气息，抬眼看着彭惠没说话，紧抿的唇角透着他此刻不悦的心情。彭惠被他那双没有什么情绪的黑眸看得心里发毛，又不肯在他面前失了气势，故作淡定地端起茶几上的杯子轻啜了一小口，只是微颤的唇瓣走漏了她此刻的心境。

贺知予小的时候她就不喜欢他的眼神，黑黢黢的，像是要把人看穿了去，怪瘆人的。小时候怪，长大后也这样，一点也不像个正常人。

“什么叫乐不思蜀？”林予乐听不下去了，也学着贺知予的模样微微弯着唇，讥讽道：“小婶读过大学，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得说话都不会。在我听来，小婶这话里的乐不思蜀是贬义啊，当初——”

林予乐余光瞥见贺知予，忽地想起来他还在，有些懊恼地咬着唇瓣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大脑飞快地运转着。贺知予垂眸，耳边小姑娘为了他小嘴叭叭叭倒也热闹，忽地停了他有些诧异，却见林予乐似是愧疚地咬着唇，结合她方才说的话很快便了然几分，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温声开解：“没关系的，早就过去了。”

林予乐抿了抿唇，身体紧绷着不敢放松，良久，贺知予听见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有些无奈，伸手揽着林予乐的肩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手臂，“没事的，我说过，不用给我道歉的，没有你什么你不能知道的。”

林予乐耳朵一动，眼睛噌亮：“那个相册呢？”

“......”看着她瞬间满血复活的模样，贺知予怀疑她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冷酷无情地拒绝道：“现在不行。”

林予乐瘪瘪嘴，“好的吧。”

贺知予轻笑了起来，“乖。”揽着她靠在沙发上，讨论起车里还没吃完的烧烤。

坐在他们对面的彭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两人，什么也没说，心下却有些异样。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向楼梯，连忙站起身迎过去，“爷爷，奶奶。”

“爸，妈。”

贺老爷子拄着拐杖看了眼众人，视线停在林予乐的身上，林予乐弯唇笑了笑：“贺爷爷，贺奶奶好。”

“哎，好。”贺奶奶很是开心地也笑着，“林家这孩子越来越漂亮了。”

林予乐笑眯眯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贺奶奶，“哥哥说奶奶不喜欢太花哨的，我就挑了条款式简洁的，希望您喜欢你。”

没等贺知予反应过来，林予乐又拿出个盒子递给了贺老爷子，几句话就哄得两位老人家合不拢嘴。

待坐上餐桌，众人都正用着晚餐，贺知予才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买的？”

林予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商场里，你买东西的时候。我爸妈说，让我长点心，准备份礼物。”

见贺知予不说话，她有些忐忑：“你不高兴了吗？”

贺知予用手背推了推眼镜，剥去最后的虾壳，把虾肉放进林予乐面前的碗里，哑然失笑：“你想什么呢，给你剥虾。”

林予乐这才发现，面前的碗里不知不觉堆满了虾肉，餐桌上老太太和贺老爷子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脑海里立马就脑补了一出狗血的戏码，她连忙按住男人忙活不停的手紧张解释道：“贺爷爷贺奶奶，你们别误会，我们家没有虐待贺知予，这、这——”

她有些心虚地眼神飘忽：“是因为......”

“吃饭吧，没人说你。”贺知予淡然自若地给林予乐的碗里又夹了些菜，而后对着两位老人弯了弯唇，声音里透着诚恳：“她脸皮薄，害羞，您们别盯着她看了。”

*

“还不快上来？”贺老爷子故作不满地吹胡子瞪眼，“还在那磨叽什么呢？一点也不像你爹妈，要是他们知道你这么磨叽，准得抽你。”

贺知予知道他是在说笑，也没在意，笑了下，扶着林予乐的肩膀低声叮嘱道：“没事的，我和爷爷聊完就来找你，你和奶奶说说话。”

男人嗓音清润，压低了声音也足以让林予乐听清，驱散了她仅有的一点紧张。林予乐弯眸笑了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催促道：“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让贺爷爷等急了。”

贺奶奶站在一旁抿着嘴浅笑，贺知予看了她一眼，她笑着缓缓点头：“我知道的，你们安心谈事情去吧。”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贺知予才跟在了贺老爷子的身后上了楼。经过拐角时，余光瞥见少女跟在老太太身边，不知道是说起了什么话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像只坏事得逞了的小狐狸满眼都是狡黠。

那笑容仿佛可以传染，贺知予没忍住，看着看着就悄悄弯了唇。贺老爷子察觉到身后异样，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视线所及看去，眉心也舒了舒。

刚进入书房，贺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肃厉。贺知予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又绕过书桌笔挺地站在老人对面。

贺知予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波动，他抬眼，丝毫不躲闪地迎上老人犀利的眼眸，两人博弈般对视良久。末了，老人眸中神色有了变化，率先移开眼，却依旧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他握着手中拐杖，使劲地敲了敲地板。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和林家的那个小丫头是什么意思？”

贺知予安静地等着他说完，才不紧不慢看了眼右侧窗户外在小花园里吹着晚风聊天的林予乐和贺奶奶，眸光柔和了许多，再看向贺老爷子时很平静。

“如您所见，我窥慕已久。”他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