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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书屋 > 春日失格 > 第35章 035

第35章 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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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今放开抵住他的手,温柔触了触他光洁的额头:“告诉我,你留在霍家的原因。”

江易阖着眼睛,忽然想起同她重逢那晚车载音乐里播放的那首老歌。人生短短几个秋,如同寄于天地之蜉蝣,悲欢离合转瞬过,记忆也早晚会褪色,可赵云今像个顽固孩童,紧紧攥着手里的风筝线,线的那头,连接着事情的真相和她几年如一日的追寻。

“就非要执着一个答案?”他问。

“要。”

“真相未必会让你舒服。”

“那我也要。”赵云今说,“你留在霍家,和林清执的死有没有关系?”

江易瞳孔骤缩。

“四年前你没有理由分手失联,我想过找你,但紧跟着而来的事情让我没有精力去探究你行为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当年他的尸体被水冲到香溪的河滩,法医遭人收买鉴定为车祸抛尸,葬礼过后妈妈心脏病发,爸爸开车送她去医院路上出了车祸,双双离世……”

“如果不是他腿骨里的那枚钉子,我到现在都不会怀疑验尸报告上的说辞有假。”

“江易,我哥没了,家也没了。”赵云今一字一句咬得清晰,“这些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不足以换你嘴里一句真话吗?”

江易沉默,他脑海里走马灯般回放起某些残存的记忆。

那年的西河风平浪静,林清执的离去没有翻腾起多大浪花,外派绝密任务的警员资料不予公开,因此送去尸检时也只是说,那是一具香溪打捞上的无名尸,尸体漂上岸边那日乌志混在现场的人群之中,尸体的面孔已毁看不清样貌,但乌志认出了尸体左腕戴的那只黑色手表。

“人都死了还阴魂不散。”乌志蹲在香溪嶙峋的礁石旁抽掉半盒烟,转过头对韩巴说,“刑侦支队的主检法医和三太有几分交情,你去打点下,随便鉴定个意外死亡算了,别叫这事闹大,烦了三太的耳朵。”

一件看似不合理事件的背后总有许多琐碎的堆叠,任务的保密性、乌志收买法医、警方对家属的保护……曾经西河警界的天之骄子归于尘土几乎无人知晓,也有些同事在半年后听闻,林清执外派学习期间葬身一场车祸,唏嘘几声后,日子还是照旧过。

后来江易偶然路过年少时常进的局子,大门宽阔,警徽威严,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警员面孔变动了很多,院里公告栏上没了那男人清俊的面孔,网络、档案能够搜索到的只有名字,就连一张相片都没有。

太久不见的人会逐渐消失记忆之中,江易去过一次公墓,大理石墓碑光洁冰冷,触感像极了那夜香溪的江水。

墓碑相片上的男人是副憨厚胖乎的长相,眼睛滚圆纯良,鼻尖生着片细小的雀斑,乍一看不习惯,看久了竟也挺顺眼的。

他在墓前站了很久,走前弯身放下一束林清执生前最爱的红色蔷薇。

……

“林清执死因不明,你分手失联,算起来是同一时间里发生的事,而所有事件背后都逃不开霍家,这不是巧合,他的死你知道什么?”

江易静了静,说:“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别问了。”

江易不再说话,赵云今没再追问:“现在不说没关系,我早晚会知道。”

她拉过被子:“江易,有些事坦白与否会走向截然不同的结果,今晚我不逼你,但事关我哥,你想清楚后好好答复我。”

一场煎熬的心理较量胜过最冰的冷水澡,药劲没过,但刚才的心情已然不在了。山涧又落起小雨,没人监视的夜柔和寂静,簌簌雨声拍打窗户,赵云今鼾声轻微,转眼入睡,江易躺在床的一侧,做不到她这样没心没肺。

江易于静夜里起身,借着雨夜微弱的月光,端详她面庞。

过往未明,前路未知,身旁还有虎视眈眈的男人在,可在她心里似乎都不重要,她睡得无比香甜,是赵云今惯有的作风。

夜里的时间缓缓流淌,直到赵云今点燃的红烛燃烧至最后一截,天边才抹过一丝鱼肚白。

江易在她房间坐了一夜,一夜未眠。

*

雨后初晴的空气里泛着泥土清新的味道,江易出门时,何通正坐在湖边垂钓。

他线上没挂饵,桶里没有鱼,在那坐了一上午,除了寂寞什么都没钓到。

江易站在他身边,眺望远处湖景。

何通脸色煞白,不知是不是虚耗过度,本来就白的肤色显出几分病弱。

“你跟赵云今都是狠人。”他说,“我一小喽啰,不敢得罪。”

话中之意很明确,显然昨天的谈话他已经和赵云今达成了一致意见。

江易站了会,从衣兜里掏出药.粉的包装丢到他面前的地上,何通垂眼去看。

“味苦,建议混在口味重的酒水中饮用。”江易说,“既然是霍璋放心的人,不会蠢到连这么大的字都看不到。”

“人总有眼瘸的时候,难不成我还能故意露馅叫你拿到把柄吗?”何通漫不经心说,“你和赵云今是旧相识?别看我,听双喜说她几年前划过你的车,难怪她不待见你,宴会那天就刁难你擦鞋,昨晚又泼你一脸水,看来霍先生这次的算盘打错了。”

昨天赵云今说出那番话,江易不动声色,但心有余悸。

霍璋这一手安排就连他都没想到,那男人足够阴狠,就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能算计利用。

何通看起来作茧自缚,但如果没有那包药,江易和赵云今未必不会中霍璋的圈套。

霍璋身体有恙,赵云今这些年没有过男人,深山老林道路不通,孤男寡女又是旧识,这样的条件下,两人擦.枪走火也不是难事。何通在明知道他和赵云今从前有几分交情的情况下,依旧用了那包喝下去就会被发现的春.药,这怎么想都不会是霍璋心腹能做出来的事情。

——太蠢了,蠢得好像故意告诉别人这里面有阴谋一样。

江易看向何通,男人这几年又长了些斤两,原本就白胖,此时更显憨厚了,江易想起四年前他那张懦弱讨好的脸,和现在悠闲垂钓的模样大相径庭。

何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江易,你听过缠山的故事吗?”

缠山是一片绵延的山脉统称,其中海拔4300米的缠谷峰是西河市的最高峰,缠山几座高峰的山顶终年积雪,冬天几场雪过后满山皑皑。

早些年常有人去爬山赏雪,但山峭路滑,年年都有人在山上出事,不知怎么就传成雪山有不干净的东西吞人,描述的人绘声绘色,听故事的人津津有味,越是诡异越有人想去探险,可缠山就像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登山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政府不得不出来干预,久而久之灵异故事传得沸沸扬扬。

“听过。”

“你信鬼神之说吗?”

不等江易回答,何通就自顾自说:“我以前不信,但现在年纪大了,遇事总会没来由往那方面想。最近几个月发生了许多事,乌志、老孙、韩巴子,接二连三出事都没落得好下场,这些人有三房的心腹,也有二房的亲信,乍一看没什么联系,但仔细想想,四年前那晚,他们全都在场。”

何通用他那双温纯的眼看向江易:“你说是不是丁晨凯的冤魂没走,找他们算账来了?这回是他们,下回又是谁?是你,还是我?”

雨后潮湿的空气粘腻着鼻子,痒痒黏黏,呼吸都透着股凉气。

江易昨夜没睡,神态疲惫,他目光凝固在远方山峦那处未褪的雪线之上。

清冷、孤寂,几十年如一日堆叠着落雪满满的死光。

过了好久,江易开口:“人在做,满天神佛都看着。”

何通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意有所指:“是啊,满天神佛都看着,就算真有冤魂索命,该怕的人也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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