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不再堕于原地，而是绕着旋转的石球变换身形，肩、臂、胯、腿、背、甚至胸腹和臀部都成为她发力的接触点。

“曲则全，枉则直。”

“洼则盈，敝则新。”

“少则得，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一段念罢，石球转动渐止，道长头顶热气蒸腾，面色却不见疲累，她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鬓角，又问一句：“缘主可有所得？”

老秦果断摇头。

刚才光顾着傻看了，听都没听懂，得个屁得？好在道长也只是顺口溜问习惯了，见他一脸卧槽，干脆又摆出混元桩。

“龙珠本静，静为无极，贫道便以混元桩与之相合。”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她拧腰跨步，臂如裹球，“两仪始，阴阳生，以自身阴阳促其阳、长其阴，使阳者更阳，阴者更阴。”

“龙珠虽重，终有定数。阴阳相生，无有穷尽。以无尽对有穷，动矣。”

老秦似懂非懂：“您是说，它不动您也不动，先假装是自己人，然后用自身力量破坏它的平衡，让它一头重一头轻，再通过不断重复让重的那头更重，轻的那头更轻，等到惯性大于重量，它就会按您的意志转动？”

“……大抵如此。”道长心塞，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什么叫先假装自己人、再破坏平衡？听着跟破坏和谐社会似的。

老秦大概懂了。

这其实是共振理论，在振幅最大、即将消减的一瞬间施加并且不断叠加力量，就能使物体偏离重心的幅度越来越大。

共振理论最大的特点就是施加的力量不必大于物体自重，只要知道振幅频率，哪怕每次只用一克的力，最终都将叠加出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自重越重，后果越吓人，尼古拉·特斯拉甚至用共振理论制造过小型地震。

学渣不懂共振，但他打过沙袋，知道顺着沙袋运动的方向出拳就能让它荡的更高，而惯性与共振在这一点上是相通的。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

上演完走近科学，老秦又想起了昨晚的切磋和系统给的狗屁答案，心说我干脆问出题老师吧。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长依然拿道德经开场，“无极生太极，拳脚一动，阴阳运转，贫道自有所感。”

这不跟没说一样嘛……老秦索性直接挑明：“前辈，晚辈想知道，怎么才能让收腿的速度与出腿的速度分毫不差？”

“进为阳，退为阴，贫道不看拳脚，只循阴阳。”

老秦看了看石球：“您是说，我出手前是无极、出手后是太极，所以您不用看拳脚，只凭阴阳变化决定出招速度？

“然也！”

说普通话成吗……老秦心累，道长每说一句，他都得先翻译成对方喜欢的，再翻译成自己能理解的，烧脑烧的直掉头发。

什么无极太极，说白了不就是气流变化嘛！假设两人之间有个活塞，他一动，活塞就会喷气，另一头就能据此做出调整。

可是光假设有啥用？

他还能假设两人之间有棍子呢，这不比活塞具体？问题是道长能看到那根棍子，他却只能假设那里有棍子，这就是差别！

思索半晌后，老秦叹了口气，系统说的没错，实力相差太远，就算出题老师把答案摆在面前、再亲自讲解，他也学不会。

“缘主莫急。”

道长温声安慰：“各派炼神之法不同，但成就大致相仿，你能应激而发已是窥得门径，假以时日，成就必不在贫道之下。”

应激而发？

老秦眼前一亮：“请前辈解惑。”

“师门典籍有载，炼神者，自心有所感起，经应激而发、洞彻阴阳、身化天地，最终合道归一，言尽于此，缘主见谅。”

“多谢前辈！”

老秦赶紧行拜礼，师门典籍，那是一个字都不能外露的，道长能说出五个阶段，哪怕只是典籍目录，那也是天大恩情。

要知道，目录提纲挈领，是核心中的核心，加上汉语本就通俗易懂，知道目录，就能对前几个阶段的特点有大致了解。

例如心有所感，应该是指被人注视时的后知后觉，普通人中比较敏感的都能做到。

应激而发是他现在所处的阶段，靠身体本能去芜存真、察觉攻击落点。

道长的境界不好说。

她自称不看拳脚、只循阴阳，但她往那一站就给人一种「我即天地」的感觉，说不定属性面板里早就有了身化天地一项。

……

做完分级，昨晚的败因也就一目了然。

第一场是碾压局，清枚道长凭借高出老秦一到两层的炼神境界料敌先机，并以老秦闻所未闻的玄妙手段轻松取胜。

第二场倒有些技术含量。

连环日字冲拳份大量足，一旦交手便如水银泻地、让人疲于招架，于是道长先发制人，以太极母拳揽雀尾从容应对。

揽雀尾，又称懒扎衣，含掤、捋、挤、按四法，杨澄甫在《太极拳体用全书》中称之为：“太极拳体用兼全之总手。”

道长以左掤起势，重心向左后移动，屈左膝，同时腰胯右转、左移、下沉，以右臂牵引全身力道将老秦的拳势带偏。

当老秦想要用肘尖攻击她侧肋时，道长又以左掌在他大臂靠近手肘的位置先捋后按，不能曲肘，自然也就无法攻击。

最后她右腿由虚转实，以自身重心挪移和老秦回撤的双重力道，在贴身挤压的同时脚下一绊，老秦就打着转儿飞了。

形象一点比喻：

道长就像旋转而至的石球，老秦拳头还没打上去就被带歪了重心，之后石球一撞，脚后跟再碰到障碍，如果他不是边退边歪歪扭扭的找回重心，当场就得凌空起飞。

幸亏这是切磋，道长用的是以推为主的长劲儿。

如果是生死相搏，那撞击时必然用短劲儿急促爆发，肩膀撞完再以肘尖击肋，最后手臂顺势一挑，抽他个鸡飞蛋打。

想到这，老秦平衡了。

他还在第二层，对方已经到了大气层，赢了也是理所应当，况且应激而发与洞彻阴阳只差一级，没准哪天脑子一抽，忽然就懂了呢？

这货嘿嘿傻笑，道长不动声色的退了退。

师门典籍记载，跟傻子待久了容易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