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快他就释怀了,因为他听说小姑娘很爱她的哥哥,那时候他想,幸亏他长了一张和他哥哥没有分别的脸,这样小姑娘会不会记他记得久一些。
安言的心脏猛然抽痛了一下,手指在身侧微微蜷起。
一梦三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女孩了,从傅弦十五岁起,他身边就再也没有带过那个女孩。
刚开始 他心里有着那么些许隐秘的难受,每次即使安父不想带他,他也会不停的求他,他好像开始想念小精灵了。
可是小精灵却一直没有出现。
又过了几年,傅弦也凭空消失在了A市,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去了F国,偶尔会梦到那个在傅家老宅后面打滚的女孩,拽着傅弦雪白的狐裘,调皮的翘起来的卷发,在一地通透的笑声中惊醒。
连在他的梦里,他都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可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
也再也没见过傅弦。
直到他到了大学,因为傅家的少爷在这个学校,所以他也被安父安排了回来。
这三年,听说傅家的少爷大开杀戒,傅氏的核心股权被他捏在了手里,彻底将他父亲架空,与傅老爷分庭抗礼。
也是因为这点,傅家少爷的地位比原来还要高,没有人敢惹他,全是上赶着巴结他想要傅氏手下留情的人。
当然,包括安家。
他没有在校园里碰到傅家的少爷,却碰到了那个女孩。
他直到现在也仍记得当时亮晃晃的天色,他正在和室友说话,有个女孩恍恍惚惚的跑过来。
她跑的很急,几乎是直接扑在了他身上,香甜的气息一瞬间弥散开来,让他甚至忘记了要推开她,她说“阿笙,我找到你了”
他对那个名字有些印象,却一时想不起来女孩是谁。
周围有同学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他怕同学下去乱传,刚想推开女孩,抬眸就对上了女孩泛着水光的杏眼。
她抱的那么紧,好像失去他就失去全世界了一样,向来对女生没有过多感情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不忍心的感觉。
直到她的朋友出来,告诉他,是女孩认错人了。
在女孩从他怀里退出去一刹那,他看到了她的悲伤,走投无路般绝望的悲伤。
那一眼,直到女孩走了,他都没能脱身出来。
他一直在想那个女孩是谁
直到他看见傅弦。
他看见那个曾经清贵骄傲不可一世的少年,眉间倏忽就染了风霜。
他终于想起来在傅弦十二岁生日宴上的那个女孩,他终于再见到了她,他也终于听安父提起了三年前的事。
他骗了她三年。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听安父讲完那些事情的
傅家逼死了裴楚的哥哥,催眠了她的记忆,她彻底的忘了裴笙。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
傅弦凭什么!
在杀死裴楚的哥哥,在逼得裴楚无路可退的时候。
他还有什么资格爱裴楚!
他还有什么资格,让裴楚再一次对他动心。
为什么不让她安稳的过完一世!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为什么不放过她!
为什么还要骗她。
他开始不遗余力的搜集三年前的资料,他做的很小心,连安父也不曾察觉。
他想,至少,她应该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女孩如约到了奶茶店,她甚至还给他带来了谢礼,可是她似乎被他找着保镖堵她的做法激怒,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直到他情急之下说出了裴笙的死亡时间,他没想要刺激她,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找到催眠的突破点,却直接激的她倒了下去。
他慌了,下意识的抱住她,她那么轻,终于缓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说了什么。
她那么惊慌,又那么绝望。
他心脏顿时就疼了,他想要帮她,至少让她不那么绝望。
他只查出来裴笙的骨灰在布拉里斯岛,又恰巧傅弦要带着沈知知去那里,他以为他做的隐蔽。
却从不曾想,就连布拉里斯岛的消息,都是傅弦刻意透漏出来的,他在布局,他想要看他会怎么做。
彼时,他已经被压进了布拉里斯岛的地牢,他浑浑噩噩的在里面。
直到沈知知进来找裴笙,却误打误撞的救了他,那天电闪雷鸣,他被折磨的完全没有了力气,当他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他看见沈知知脸色发白的在喂他喝血。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傅弦布的局,他本想告诉沈知知,可看见小姑娘眼里的恐惧,忽然就不忍心了。
或许,她们能赶在傅弦之前赶到断崖呢,或许他们能一起走呢,或许呢。
他身上疼的发狂,可是他还是努力想要打起精神陪着她,甚至心里有了一丝雀跃。
她能来地牢,是不是证明她已经对傅弦起了疑心,是不是证明失去了记忆的裴楚,还没有爱上傅弦。
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看见她挡在他面前,他用尽力气告诉顾澜带着沈知知一起走,可顾澜好像笃定了傅弦不会伤害沈知知,头也不回的背着他走,直到枪声响起,他彻底昏迷。
再次醒来,他已经被带到了M国,刚醒来时,痛的他几乎像是再受了一遍布拉里斯岛地牢的酷刑,一动也动不了,他嘶哑着声音求安父给他手机。
安父却只是淡淡的坐在一边,声音沙哑而苍老“忘了那个女孩子吧,剩下的名门望族的小姐,不论你喜欢哪一个,都可以做你的妻子”
他没有理安父,只是身上稍微好了一些能下地的时候三番五次的找机会想逃回国。
直到有一次,终于激怒了他。
他 “嚯”的站起身,一脚踢开凳子,目光直直扎向在床上还没有从伤口痛苦的余韵中恢复过来的他。
暴躁的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狮子。
“安家和傅家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先不谈他拿了近百亿砸在股盘上和我们两个赌。
可是现在,安言!他想要你的命!
如果这一次不是我找到梣园的长老保着你,你早就死在来F国的路上了!”
安父一直在外表现绅士,温润如玉的样子,那时却宛如一个困兽,不安的走来走去,眼底一片可怖的猩红。
如果,你再因为那个女孩和傅弦再起一次冲突,安言,他拿着ever priness,你觉得,和他比我们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能赢”
他直直的被安父连拉带拖的拽到窗户边,好几次,小腿磕到了床沿,痛的他眼前一片吃痛的头晕目眩。
窗边的天空阴沉暗黑的可怕,却在其中间透露着一股惨白,像是得了重症病人苍白的嘴唇,阴冷而病态。
安父下了狠力,死死的按住他的脖颈。
“帝国大厦、公共图书馆、洛克菲勒中心、圣帕特里克教堂以及中央公园”
你能想到的所有繁华美丽的地方都在这里!
安父的声音苍老而狠戾,直到今天,他依然能回想起当时的语调,像是一只夜晚行走,几近迟暮,眼睛冒着绿光的狼,贪婪与悲凉尽显其中。
“全球的经济命脉都在这里,你不会不知道”
安父的声音蓦然染血
需要我像你解释一下傅弦的权利有多大吗?安言!”
“我告诉你,只要他想,全天下都是他的!这条街可以因为他的一句话,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化为灰烬!”
安言,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可以强大到和傅弦抢人!
男人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阴冷而粘腻,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感受。
“我精心为你设计好的路,我让你韬光养晦,事事避开傅弦的锋芒,现在这一切,却因为你的愚蠢要毁于一旦!”
毁于一旦。
是了,若是傅弦想杀了裴楚,他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他心惊胆战的看着国内的消息,直到傅弦打电话来让他回去。
不知道怎么,本该欣喜若狂的事情,心底却隐隐的在发慌。
因为,傅弦是哭着打来的。
他竭力想要抑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颓败,却不知道这已经出卖了一切。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ICU的少女,明明在布拉里斯岛还有力气喂她吃凤梨酥的少女,此时正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
他打了傅弦,傅弦竟也没躲,任由他的拳头挥到他的脸上,可是巨大的愤怒之后是什么呢,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都是可怜虫,等待上天给他们奇迹让那个小姑娘睁开眼睛。
“如果我现在想彻底把她当作我的金丝雀,你认为我没有办法吗”
他现在仍记得当初傅弦的声音,低迷,宛如呢喃,眉眼间萎靡而妖冶。
“你想知道是什么阻止了我吗”
“裴楚三年前知道傅老爷的人拔了裴笙的氧气瓶,她在我面前用瑞士刀剖开了自己的心脏”
“那天从她心脏里流出的血,在傅宅门口染红了一个花坛的距离”
三年前真正的真相以一中及其惨烈的方式在他面前展开。
“她在ICU躺了一个月,每天随时心脏都有可能变成一条直线。宣淮呆在重症监护室里,一个月,没有敢从里面出来。”
“她的身体机能已经被全部打乱,宣淮从HA带回来的最新技术也只能一年一年吊着她的命”
“安言,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我只是,想让她幸福”
有人看见有晶莹的液体从躺在篮球场中央的少年眼角滑下来,掉在水泥地上,不大不小的一片。
女孩想抱的人是阿笙。
喜欢喝奶油蘑菇汤的也是阿笙。
他凭着一张相似的脸,承了她两次的温柔。
傅弦,你可能不知道,我也,只是想让她幸福。
只不过能给她幸福的人,再也不会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