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跟拍车辆近处, 戴有手套的那只手便在车窗轻敲两下，直至降落，目光交汇, 男声放得很轻。

“是你自己删, 还是我帮你删？”

“……”

那两个娱媒家记者彼此对视了眼，没敢留底, 把相机里的盘取出来, 手递过去。

确认过眼神, 遇上了惹不起的人。

轻巧巧解决了问题，容绰折返回去。前后费时不过两分钟, 晏歌看见了，就问了句：“怎么了？”

他摘下手套, 三言两语地解释：“碰见熟人了。”

遇见熟人了，打声招呼是很正常的事情。这理由合情合理, 所以他这么说，她也就这么相信了。

系上安全带，容绰眉偏了偏，落在身侧圆卷卷小发旋, 手跟着过去揉了两把。眼底有浮思涌动。

公开是早晚的事情, 但不是现在。

这是双方家长达成的一致意见：得先把红本本领了, 未婚妻三个字去掉两个, 两家再发公告, 才算是名正言顺。

还有一年半。

这样想着，揉人脑袋的动作也没停，然后就迎上了未婚妻稍显疑惑的目光，男人唇半掀，闲聊般问：“排练怎么样？”

“……”

晏歌当然就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而且是说好不说坏的那种一五一十。就说大家都挺配合的，气氛很好，进度很快，还说遇到了外公的熟人云云。

此时车辆发动向前，并入行道车流里面。她说着，他就听着，末了唇轻勾了勾：“庆祝你上春晚，我在家准备了惊喜。”

“……什么惊喜？”

容绰侧眸看过来，唇间两个字撂下来，“保密。”

“……”

好的。

说是惊喜，但又不说是什么惊喜，只说是不能说的秘密。

可以说是十分的引人遐想了。

所以驾驶上男人悠闲自若地开着车，副驾上那个就开始想东想西，东想西想了。

惊喜……惊喜……惊喜……

初次恋爱没什么经验，不过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看大学里那些男孩子给女孩子惊喜，那大半就是鲜花礼物之类。早几年还流行摆蜡烛表白，后来出于消防安全的原因，慢慢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所以晏歌理解的惊喜，应该也是那老几样的，是礼物的另一个姓名。

但是，不是。

琴桌上陈着把琴，琴身上油，七弦完整，色泽深黑泛有幽绿，若绿色藤枝缠绕于古木之上，仲尼式古琴，牛毛纹，龙池上有隶书两行：“绿绮台，武德二年制”。

正是绿绮。

琴身入目时，晏歌的指亦从弦上轻抚而过，一弦一音，仍是记忆里的风致。只是……这把琴不是坏了吗？

之前，她的确把绿绮从杨林带回了北京。但琴弦已断，且绿绮造琴源自湘西一种名为“天蚕织锦”的非遗工艺。是门于独门独户间传承的非遗技术，在近十年间失落了。仅剩的那一位传承人也已八十有五，双目视网膜脱落，不可能再行这门工艺了。

原本晏歌以为，这把琴是没有可能修复的。

可现在，它却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指尖拨动，侧耳倾听，无论音色、音调、音高，都与修复之前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