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议室出来, 徐慢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额头全是汗。幸好刚才在会议室里，她强装镇定, 没有露怯。

哪怕背对着江廷, 她仍能感受到身后那束目光, 阴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她不敢回头, 她怕看到一双淬满恨意的双眼。

光是想到这, 她都打了个寒颤。

路过茶水间, 有个女孩正从里面走出来，徐慢的视线在她手上停留了很久，因为她一眼就认出来她手里拿的正是她去年设计的那款杯子。

她原以为这是个巧合, 直到她走到办公区域, 才发现许多人的桌面上都摆着这样的杯子。

有些猜测在脑海里迅速成形, 但她还不确定, 但她又觉得这实在太荒谬了，她不敢往那个方向去猜想。

走到办公区门口，她又折返回来，她仍是禁不住心里的疑问，走到旁边某个员工的工位上，轻声询问：“你好, 我是博讯文创的员工, 我看到你们公司很多人都在用这个杯子，我想问一下，是我们两家公司有资源置换吗, 还是其他的原因？”

“哦，你说这个杯子啊，公司发的。”那位男程序员又拉开抽屉，里面还有其他一些细碎的小物件，“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一个季度就发一次，说实话，这么卡通的玩意儿，我们真的不太需要，都放在抽屉里积灰呢。”

徐慢认出来，那些全是她设计的产品，她揪紧了背包的肩带。

她记得以前，她曾把自己的设计稿拿给江廷看，问他觉得好看吗？

江廷每次都摇头，徐慢还生气地说，你根本不懂欣赏，我设计的产品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好不好？

现在，她知道了原因。

原来，她设计的产品之所以卖得好，是因为有这样定期采购的买家。

离开时，周晁特意送她到门口。

“徐小姐，我不希望你再来打扰江总的生活，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人。”

徐慢愣了一秒，回过头：“是吗，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大概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周晁离开时意有所指，留下最后一句：“徐小姐，你不会知道江先生为了哄你开心，付出了多少。”

徐慢只笑了笑，没说话。

走过十字路口，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徐慢的目光呆呆地望着马路对面牵手走过的情侣，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得有些苦涩。

—

徐慢从博讯离职了。

不过她也不亏，或许更准确地说，是赚了。

周岩兑现了他的承诺，通过个人的关系介绍她去了某个互联网大厂，一个讲究学历，更讲究能力的地方。坦白地说，以她现在的能力和水平，是绝对够不到这样的公司。

虽然她那天去找江廷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但唯一的好消息是，江盛保留了那个千万级别的项目，其他子公司的合作还有后续的合作则全部取消。

这勉强算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周岩以为是她起到的作用，其实徐慢知道并不是，这不过是江廷冷静下来，分析过后得出的最优结果。

在江廷身上，你很难看到意气用事这几个字。

豪掷千金就为了报复她，这太不划算了。

徐慢离职那天，Niki和部门里的同事带她去吃了次散伙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离职的真正原因，还以为她是拿到了更好的offer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火锅店里，雾气升腾，大家高举酒杯。

“来，祝我们徐慢小朋友前程似锦，万事顺遂。”

“最重要的是，苟富贵，莫相忘啊。”

……

徐慢在这样的祝福声中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睛里渐渐染上醉意，走出餐厅时，她仰望天空，看见头顶上的月亮都有了重影。

两个月亮，三个月亮，徐慢用手指一个一个地数，数到第五个的时候，出租车就到了。

“我先送你回学校，你今晚喝太多了。”

NIki替她打了个出租车，上车时还贴心地护住她的头免得她磕磕碰碰的，而徐慢是真的有些喝多了，连句谢谢都说得含含糊糊。

离别愁绪，酒胆壮人，徐慢靠在NIki的肩膀上蹭了蹭，难得撒娇：“Niki姐，我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像你这么好的领导了。”

“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谁不喜欢，更何况，未来的路还长着呢，”NIki揉了揉徐慢的头发，把她往自己肩上靠，“虽然我以后不是你的领导了，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找我聊啊，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待的。”

徐慢红了眼眶，霎时觉得有些愧疚：“我以前没有告诉你我和江廷的关系，你会不会很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这是你的私事，哪个公司入职还要登记情感经历的，”只是Niki说完又顿了顿，“不过，你和江先生为什么会分手呢，是他对你不好吗？”

“没有，他现在对我很好，但他以前对我太糟了，所以我现在不稀罕了——”徐慢喝醉了酒，脑子里想起的竟然全是这一世江廷为她做过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记得如此清晰。

在酒精的作用下，情绪到达了某个顶点，徐慢原想接着再说下去，但只开口说了一个音节，便哽咽得不像话。

有些话终是很难说出口。

她以前想要的爱情和婚姻，他现在终于能给她了，但她现在不稀罕了。

更何况，他爱的徐慢，也并不是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