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由这样一个个微小的片段串联起来的。
生活像水一样静默地流过每个人的脚下, 即便我们想弯腰去留住什么,但都是徒劳。
自从那次分开后,他们再也没通过一次电话, 没发过一条短信。
在津海这个偌大的城市, 有人正相爱, 有人正分开,而徐慢和江廷处在城市的两端,在那些寂静无人的夜晚,她偶尔会想起某个人, 他亦是一样。
不过, 他们之间也有不同, 她已经决定继续往前走,而他没有。
经过这么多事情,徐慢也变得越来越谨慎, 她知道江廷正在调查自己, 因为她曾接到粤菜馆吴经理打过来的电话, 他向她打探当初是谁介绍她过来兼职的。
仅仅是这一个电话, 徐慢就知道了江廷正在派人调查自己。
估计江廷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她之所以那么了解他,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真诚地爱过他。
仅此而已。
五月中旬,是拍毕业照的日子,津海大学的校园尤为热闹。
班上许多同学的亲朋好友都来到现场, 为他们献花。
而徐慢相衬之下, 尤为冷清,她没有邀请任何人过来,甚至没有告诉别人这个消息。她知道她的父母不会有时间过来, Niki也要上班,她不想打扰到她的工作……
在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微笑的时候,徐慢忽而觉得有些失落,她原以为自己不会的。
不过当天,她还是收到了两束花,一束是沈斯远定的,而另一束没有写名字,卡片上也是空的,什么都没写。
六月,徐慢从学校里搬出来,在外面租了房子。
出租屋离公司挺远的,单是坐地铁都要一个小时,不过胜在房租便宜,环境还算不错。对于她这样刚出来工作的毕业生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住所。
在清点行李时,徐慢把之前江廷送给她的礼物全挂上咸鱼卖掉了,包括江廷送给她的情侣手镯,她定的价格不高,刚挂上去没多久就被一个买家全部拍下,甚至连价格都没讲,徐慢看了眼收货地址,确实是在富人区。
难怪这么阔绰。
寄出去时,她甚至还有些不舍。
她本不想卖掉这些物品,但留着也没用,所以曾把这些奢侈品拿给周晁,让他转交给江廷,但周晁不屑一顾地望着她说:“既然江总送给你,那就是你的私人物品,你自己留着吧。”
徐慢还想反驳,周晁又说:“江总现在连你的名字都不想提起,所以你没必要再去打扰他。”
就是这一句话,打消了徐慢的念头。
也是,这些钱对江廷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是她太矫情了。
搬进出租屋后,徐慢特别用心地布置,忙前忙后,在网上购买了许多琐碎的小物件,室内的桌椅她都重新摆放了一遍。
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她的家了,哪怕只是租来的房子。
都说由奢入俭难,徐慢觉得自己是个意外,以前和江廷在一起,锦衣玉食,住别墅洋楼却也没多开心,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就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属于自己。
新工作压力很大,几乎每个晚上,她都是坐着最后一班地铁回来的。
偶尔,她会在家门前那条悠长黑暗的巷口,看到有一辆轿车停靠在尽头,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卡宴,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从来没有走到尽头去看车里的人是谁。
因为,在第二天,它就会消失。
她有时在上班出门前想起这件事,转身回望巷子尽头,什么都没有,好像一切是她做的一场梦。
七月,徐慢在新公司经历了一次换岗风波,她换到了一个工作压力更大的部门。
在互联网公司,996似乎是常态,而徐慢因为工作还没上手,经常是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十点半下班,一周七天不间断。
一个人忙起来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太多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徐慢亲身经历之后,对这句话百分之一百认同。
因为她发现,她想起江廷的频率从一天三四次到一天一次,再到两天一次,一周一次。
她忙到几乎没有时间想别的事情,压力大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份高薪又体面的工作,对她来说实在太吃力了,即便她拼命努力,也很难达到岗位要求的能力标准。
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每次开会探讨方案,当她的设计方案在投影仪上展示,她听到底下有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轻笑的声音,这无异于公开处刑一般。
她知道她做得不好,加上她的专业并不对口,在职场的鄙视链上她处于最末端,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能力不行。
对此,她非常清楚。
这天,徐慢再一次加班到晚上十点半,整个办公室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为了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徐慢把剩下的文件拷在U盘里,准备带回家继续做。
走出电梯,她看到前面有两位办公室的同事正聊得兴高采烈,她刚想走上前去打招呼,忽然发现她们之所以聊得那么热烈,是因为在讲自己的坏话。
“那个新来的还没走吗?”
“没走呢,天天都留到这么晚,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跟大学生做的一样。”
“长得倒是蛮好看,可惜是个花瓶,这是不是说明上帝还是挺公平的。”
一阵笑声传入徐慢耳里,尤其清晰。
“听说是空降进来的,谁知道背后是有什么关系,不然一个津海的本科生、专业又不对口的,HR简历第一轮就筛掉了。”
“诶,你说她下个月能转正吗?”
“废话,你没看领导那么关照她吗?”
……
徐慢跟在她们身后听了一路,直到她们在十字路口分开,各走两边。
转身走入夜色,徐慢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回家的路上,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刚才的对话,虽然内心有些不舒服,但不能否认,连她自己都认为她们说的话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