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徐慢去严椿梅那边吃饭。
出门前, 她把门反锁,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
锁门的时候,江廷正站在那棵古树下打着电话, 大概是公司的事情,他的语气很严肃,眉心拧得很紧。许是怕脏,他没有坐在门口那块大石头上, 仍然站得笔直。
哪怕是在这样的地方,他看上去都像是一个要来谈论收购项目的商人。
看见徐慢走出来, 他移开了电话, 语调稍有变化。
“要出去?”他问。
徐慢没说话点了点头。
“晚上还……回来吗?”江廷问得小心翼翼。
“回。”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江廷弯了弯嘴角。
徐慢很想劝他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但话还没说出口,江廷的电话又接了起来,那些艰深难懂的金融术语又在徐慢耳边响起。
她只好把话噎了回去。
—
徐慢骑自行车去了继父家。
乡村的路难走,昨夜还下过雨车胎打滑, 徐慢在路上花了些时间,而去到还不到半个小时, 她就想离开。
一顿饭吃得味如嚼蜡, 餐桌上尽是小孩的哭闹声, 而继父又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自己,像是彻底把她当成透明人。
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她永远都无法感受到真正的自在。
这么多年,皆是如此。
吃完饭, 徐慢坐在沙发上陪严椿梅看了会电视便找借口离开,本来她来这吃饭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严椿梅特意花了一个下午做的菜, 她不想浪费她的心思。
严椿梅大概也发现了她的不自在,送她出门时说:“那过两天等妈妈有空了再去看你。”
徐慢点头:“嗯,没事,你先去忙。”
严椿梅又往前走了两步,环顾四周,在徐慢耳边小声问:“那个小江回去了没?”
“还没。”
严椿梅一脸看走眼的懊悔:“哎,那孩子看着人模人样挺懂礼貌的,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你晚上可一定要锁好门,别让他再进屋了,你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
徐慢抿了抿唇,又转过头看向别处掩饰嘴角的笑意。
“大城市里的人太多花花肠子了,还是咱们这的孩子好,知根知底,老实懂事,”严椿梅忽而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了,前段时间,你三婶介绍了个镇上的公务员,我都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正巧你这会放假了有时间,要不这几天就去见见吧。”
徐慢含糊应了声:“不早了,你先进屋吧,其他的再说吧。”
严椿梅就当徐慢是答应了,进屋前又强调了两回:“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晚上跟你三婶聊聊,我把你照片给那边发过去,你们约个时间见见。”
一直等到徐慢点头,严椿梅才推开门走进去。
对待相亲这件事,徐慢已经很坦然,在回来之前她就预想到了这样的场面,严椿梅这几年一直致力于想要做一个尽职的母亲,想要弥补她缺失的母爱,但每次都走错了方向,适得其反。
傍晚时分,晚霞满天,徐慢骑着自行车原路返回,乡村的空气清爽,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心情也渐渐轻松了起来。
回到村口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天边的火烧云仍然绚丽。
快到家,她从自行车上下来,然后她就看到了江廷。
在第一眼,她还没认出他。
他被邻居家几个小孩围在中间,平日里那几个混世小魔王现在倒是乖巧了起来,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而江廷正蹲在地上,帮路边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顺毛。
有个小孩先发现了她,冲她喊了声:“慢慢姐姐,你快过来!”
也是这时候,江廷才发现徐慢回来了。
他抬起头看她,眼神闪烁着温柔的爱意,落日余晖的光打在他身上,连身上那股高高在上的精英气质也变得柔和,在他背后是满天的晚霞,半隐半现的山峦,以及飞鸟掠过的影子。
如定格的文艺电影截图。
徐慢怔怔地看了几秒,很快她就转过头,不自然地望向别处。
小孩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慢慢姐姐,你快看!这里有一条狗,好大一只呢。”
视线聚焦在江廷身上,徐慢忽然开口:“是两条狗。”
一条狗,以及一个狗男人。
小孩四处张望,纯真无辜地问:“啊?另外一条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江廷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徐慢是在拐着弯骂自己。
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徐慢也没说错,他现在就像一条狗。
一条想在她面前摇尾乞怜的狗。
小孩撒欢似的跑进了屋,不一会就从屋里捧着包薯片跑过来,他似乎很喜欢江廷,在他身边贴得紧紧的,脑袋挨在他手臂上。
“哥哥,我可以喂它吃薯片吗?”
“哥哥?”徐慢复述了一遍这个称呼,差点笑了出声,“小辉,你应该叫他叔叔。”
小辉揉了揉头发,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可是我刚才叫他叔叔,他还是让我叫他哥哥诶。”
空气忽然尴尬了起来。
江廷清了清嗓子。
徐慢转过头看着某人,抱着手臂:“江廷,你都不害臊的吗?”
被点到名字的某人低下头,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好一阵他才开口打破这阵沉默:“小辉,叔叔去镇上给狗狗买点吃的,你在这等叔叔一会。”
称呼倒是变得很快。
徐慢没好气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狗了?”
她怎么记得他以前从来都不喜欢养宠物,尤其是狗,他每次看到邹成浩家的萨摩都恨不得躲得十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