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廷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徐慢竟然如此直白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没有一丝犹豫。

这几天来，江廷明显察觉到徐慢在故意躲避自己，对待自己的态度也逐渐敷衍, 他曾去某情感网站查过, 如果一个人和你聊天不到五分钟就说自己要去洗澡或者睡觉，那就是在隐晦地拒绝你。

可在看电影那天，江廷明明能察觉到徐慢对自己的好感。这几日他想了许久都找不到徐慢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如今他好像明白了, 大概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有关。

他承认他发自内心地厌恶沈斯远, 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

邹成浩定的地方在楼上的独立包间, 他刚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伙人围桌而坐，中间是热气升腾的火锅, 屋里有男有女，气氛热闹到可以用聒噪来形容, 不过有邹成浩在的地方, 向来都是这样，他已习惯。

邹成浩眼尖，见到江廷走过来, 立刻朝他招手, 示意他坐在中间。

“怎么那么久，刚才不是说已经到车库了吗？”邹成浩问。

“有点事耽误了。”

邹成浩见他不愿意多说, 也没继续问下去, 反正在江廷的世界里, 只有两件事是重要的，一是工作，二是徐慢，如果不是工作, 那肯定就和徐慢有关。

想到这，他挑了句江廷爱听的：“这家店是上个月新开的，味道还行，你下回带徐慢过来尝尝呗。”

邹成浩说完，余光里却瞧见江廷的脸色反而更差了，一张本就冷着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霜，往外冒着寒意。

识时务者先闭嘴，邹成浩立刻双手举高投降：“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吃吧。”

邹成浩今天带了个新的女朋友过来，是津海音乐学院的，嗓音甜，长相也很古典，眉毛微挑细长像工笔细描出来的，眼睛狭长，她好奇地望了几眼坐在中间的江廷，问邹成浩：“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江总？他没带女朋友过来吗？”

邹成浩嘘了声，示意她小心说话，压低声音：“他还没女朋友呢，还没追上。”

女孩的眼睛更是离不开，似乎很惊讶：“要不我介绍我班上的同学——”

话音未落，就被江廷冷声打断：“不需要。”

“吃饭吃饭，别说话了。”邹成浩连忙缓和气氛，又往锅里倒了一盘毛肚，小声对旁边的人说，“多吃点，不该问的别问。”

女孩终于学会了察言观色，没再问与江廷有关的话题，等毛肚熟了，她主动给邹成浩夹了一块以此示好。

邹成浩怕江廷被刺激到，于是也顺手从锅里给江廷夹了块：“尝尝这个，好吃的，保证比永盛路那家好吃。”

江廷并未动筷，邹成浩正疑惑着，就听到江廷板着脸说：“我要吃徐慢夹的。”

他想起刚才进门时，看到徐慢往沈斯远碗里夹了一块牛肉，想到这，他的太阳穴又开始微微地疼痛。

“……”

而邹成浩被他的话气到立刻把那块毛肚夹了回来，但面儿上也不敢对江廷说些什么，只在心里骂了句，爱吃不吃，真是的，老子还不伺候了呢。

—

而与此同时，在楼下大堂的角落里，徐慢正把头埋在碗里，以此躲避沈斯远看过来的视线。

他的眼神很温柔，可徐慢却觉得内心慌张又茫然。

她不习惯应对这样的场面。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把沈斯远当成自己的家人，她本以为沈斯远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之间的默契就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好朋友，相处中不会产生任何暧昧的气氛，即便是手不小心碰在一起，内心也不会又丝毫波澜，如同家人般平淡自然。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沈斯远会喜欢自己，包括那天在小区门口的拥抱，她以为那是朋友间互相鼓励的一种形式。

突如其来地接收到太多讯息，徐慢需要时间去思考，去理清自己对沈斯远的感情，她知道沈斯远对自己说出这些话需要多大的勇气，所以她需要给对方一个明确的回答与回应。

这也是刚才她为什么不愿意让江廷打扰自己的原因。

忽然，沈斯远又开口：“徐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吗？”

沈斯远的眼神逐渐怅然，他想起了那段很久远却美好的回忆：“那是我们军训的第一天，你刚好站在我前面那一排，教官说让我们和周围的人认个脸熟，要记清楚自己站的位置，当时你回过头特别认真地介绍了自己一遍。你对我说，我叫徐慢，徐是清风徐来的徐，慢是快慢的慢。”

这么寻常普通的一幕，但在沈斯远的记忆里永远鲜活。

他还记得在太阳底下，她一字一顿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对他说，同学，我说得这么认真，你该不会明天就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吧。

而到了第二天，不记得名字的人成了她，因为她看着自己不太确定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叫张斯远对吧”。

沈斯远说完这段话，嘴角的笑更加苦涩，因为此时此刻徐慢的眼睛里仍是一片茫然，从前那些事情，她果然不记得了。

他自认为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徐慢眼中，什么都不是。

这次，他主动开了口：“你说如果一件事坚持了七年还是没有任何回音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

从火锅店回家的路上，徐慢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安静得磨人。

和沈斯远平静地道别后，快走到家门口，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沈斯远竟还站在车前，他静默地抽着一根烟，在津城的秋天里站成了一副油画。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回头，笑着挥手示意她继续往前走，徐慢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如同这整晚的夜色压在她心头。

刚走到三楼，徐慢伸手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沈斯远：【徐慢，继续往前走吧，不必对我感到抱歉。】

看到这条消息，徐慢不知怎么，忽然鼻子一酸，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好几行字，最后却什么都没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