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廷从酒会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进门前, 他把沾着酒气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搭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室内只开了一盏壁灯，和此时外面的月色一样昏黄朦胧，客厅的电视正播放着一部外国文艺片, 剧情正进行到高潮部分, 只是徐慢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身上盖着一张薄绒毯，右手还握着她的手机。

大概是在等他的电话。

江廷心中一阵酸涩。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把电视关了，让她能睡个好觉。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忽然想起方才和沈斯远那一番对话。

他说得对。

如果他这一生如果真的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大概就是有人那么热烈且纯粹地爱过他。

不是因为他出生在江家而爱他, 也不是因为他所拥有的财富而爱他，去除那一切外在的条件, 仍有人爱他至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发上的徐慢忽然翻了翻身, 大概是睡得不太舒服，她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

“醒了？”江廷从窗前走了过来。

一看到江廷, 徐慢惺忪的睡眼瞬间变得明亮,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又惊又喜地跑过去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挂在他身上。

“你回来啦。”徐慢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原来都快十二点了, 你今天是不是很累？”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江廷感受到久违的幸福感，暖意流淌在心底，江廷一身的疲惫顿时卸去。

他摇了摇头, 伸手揉她的头发：“困了怎么不进去睡？”

徐慢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软糯：“那不行，我说好了要等你回来的。”

话音落下，她终于想起了什么，立刻跑进了厨房，嘴里边说着：“下午我买的那些烧烤，正好可以当宵夜了。”

她打开了厨房里的微波炉，把下午买来的食物放进去重新加热。

江廷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他刚拿出餐盘，突然听到徐慢开口：“对了，江廷，你是不是有一个前女友叫傅心夏？”

心里猛然一跳，江廷忽然有了失重的晕眩感，手里的餐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徐慢被吓了一跳，但更让她惊讶的是江廷此时的脸色，在白炽灯的照耀下苍白得几近透明。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大反应？”

江廷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嘴角扯了扯，挤出一个笑容。他右手撑在大理石台上，装作轻松：

“可能是今晚喝多了几杯，有点喝醉了，一时没拿稳。”

说话时，江廷仔细观察着徐慢的表情，想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他承认他害怕徐慢会想起以前那些记忆，更害怕徐慢想起以前那些事情后再次离开他。

这些日子以来，他费尽心思维持着这个虚假的谎言，他希望谎言拆穿的那一天可以慢一点到来，甚至希望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提起你前女友，你才被吓成这样呢。”徐慢开了句玩笑，又伸手去摸江廷的额头，“你看，你吓得满头都是冷汗。”

江廷没有说话。

“你前女友长得很漂亮，她就是你上次说的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吗？”

“嗯。”

“今天我在国贸广场上经过，她当时向我招手，我都不知道原来她是在和我打招呼，”回想起那一幕，徐慢仍觉得奇怪，“不过她怎么会认识我，你和她提起过？”

江廷的视线突然望向别处，一中强烈的不安让他无法直视徐慢的双眼。

他僵硬地找了个借口：“我和她没有联系了，可能是邹成浩他们说的。”

徐慢眉头皱了皱，她能接受江廷的解释，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她无法用语言表述，那是一中发自内心的直觉，她总认为这不是她和傅心夏的第一次见面，因为对方对她实在太过熟悉，她的学校、她的工作、她和江廷之间的事情，她都了如指掌。

在咖啡厅里，她苦涩地笑着提起自己的丈夫，徐慢也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发生过。

徐慢没有开口，江廷心里更为不安，他把地上的玻璃碎片都清理干净后，忽然徐慢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

她说：“江廷，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长久的静默过后，江廷喉结滚了滚，声音也变得沙哑：“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今天她告诉我，她说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

这天晚上，窗外下起了暴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徐慢做了一个很漫长很诡异的梦，梦里江廷和她白天遇到的那个女人结婚了，而她竟然还亲眼看着他们在婚纱店里试婚纱。

直到她醒来，那中心痛的感觉仍是如此真实。

徐慢坐在床边缓了好一阵，却又觉得自己可笑，大概是她太在乎江廷，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风从窗户吹了进来，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在睡觉前没有关好窗户，雨水洒了一地，她慌忙穿起拖鞋把窗户关上。

窗外狂风骤雨，树叶摇晃，这样极端的天气下，徐慢更加无法入睡。

白天她和傅心夏的谈话在脑海中一遍遍重复，她隐隐有些不安，可是她又分不清这中不安是从何而来。

她也留意到从那天起，江廷似乎对她的情绪也越来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总让徐慢想到如履薄冰这个词，好像在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根紧绷的弦，稍一用力就会断掉，而江廷非常努力地维持着这中关系。

正因如此，徐慢更想知道傅心夏口中所说的，她忘记的那些事情是什么。

可是当她好不容易约傅心夏出来时，她却告诉自己，她那天只是在开玩笑，是她过度解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