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见不到他, 徐慢就越是心心念念。

每当她经过市中心附近都习惯性地在人群里搜索他的身影，凡是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生怕自己漏了重要信息。

徐慢觉得自己的症状不止是上头可以形容的, 更像是中了蛊，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五迷六道。

更可笑的是，她连对方的名字身份什么都不知道。

好几个周末, 她都在那一带发传单，她仔细回忆那天他们相遇的时间和地点, 她精准地排除了所有外界的变量, 同样的时间，同一个路口, 可是她再也没遇见他。

原来在这个相遇问题里, 他才是最大的变量。

又是一个周末, 徐慢被安排去了环贸广场另一个路口发传单，她原是想和另一位兼职的女生换班的, 她想回到那一次见面的地点继续工作, 说不定还能有缘再见一面，但后来想了想, 还是没有说出口。

都一个月了，还是见不到，说明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缘分可言。事已至此，徐慢也只能认命。

中午, 她去了马路对面的7-11买了个吞拿鱼饭团当作午饭，正值饭点，便利店里都坐满了人, 徐慢只好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匆忙结束这顿午餐。

所以，当江廷从楼下经过时，看到的便是她半弓着腰坐在马路边的椅子上吃饭的场景，她一只手拿着饭团，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刷着什么，脸上笑意盈盈的，长椅上放着一叠厚厚的传单，以及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她的吃相实在太不雅观，坐没坐姿，吃没吃相。江廷从未接触过像这样的人，坐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也能心无旁骛地吃饭，还吃得那样满足。

因此在看到徐慢的第一秒，他先是神色屏住，皱了皱眉，当徐慢笑着向他招手时，他的眉头拧得更紧。

女孩的双眼却在闪着光，她开心得把手里的饭团放到一旁，立刻向他走了过来。

“太巧了，你也在这附近打工吗？”

许是觉得打工这个词不太恰当，她又换了一种表述：“你也在这边上班吗？”

不然怎么会两次都在这一带遇到他。

江廷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听她说起这些。

许是他太久没回答，女孩误解了什么，神情显而易见地变得低落，眼睑半垂：“那个，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在医院楼下见过的，还有上个月我们在那边的商城也见过，我在那里发传单，新湖楼盘，我让你备注我的名字加微信那个。”

听完她说的话，江廷认真地想了想，发现那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每天成百上千的信息从脑海中经过，而他竟然还对这张脸有印象。

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嗯，记得。”他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话音落下，那女孩终于松了一口气，和上次一样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她说：“幸好你还记得，不然我会——”

后半句她没有说完，有个路人经过时不小心碰了她的肩膀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站在人行道中间说话确实不太方便，徐慢试探性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小声问：“这里太多人经过了，说话不太方便。对了，你吃午饭了吗，要不我请你吃7-11？”

江廷的视线再次落在她放在长椅上的饭团，喉结动了动，生硬地拒绝：“不用了。”

徐慢以为是对方舍不得让她花钱，还特意开口解释：“没事的，我一天的兼职费也有150呢，你不用替我客气，我虽然还是学生，但是请你吃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江廷忽然弯了弯嘴角，大概是从来没遇到像她这样的人，倒是觉得新鲜。

“一天150？”

“嗯，已经算挺高的了。一个月八天，那就是1200，这样下个月的生活费就有了。”察觉到话题偏离了她的主旨，徐慢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你饿不饿，要不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吧。”

江廷看了眼腕表，说出口的话冷冰冰的：“你要说什么，就在这说吧，我赶时间。”

看来请吃饭是没戏了，但徐慢也没气馁。

“对了，上回你没有加中介的微信吗？我特意去问了中介的姐姐，她说没有人备注我的名字。”

“没有。”

“啊？为什么？”徐慢疑惑，“你不是想买房子吗？”

“不需要。”江廷又看了眼腕表，不耐烦地问，“还有其他事吗？”

徐慢怕对方厌烦，连忙开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在这附近上班吗？”

任谁都听得出徐慢这话里的意思，江廷自然也听了出来，他迟疑了半晌，终于应了声：“嗯。”

徐慢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露出脸颊两侧的小酒窝。

“那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我每个周末都在这里兼职，你下班路过肯定能看得到我，等你下次有空的时候，我再请你吃饭。”

她话语里的天真让江廷轻笑了声，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徐慢被这眼神看得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连忙催促他：“那你赶紧去上班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朝江廷用力地挥了挥手：“再见。”

—

第二天，徐慢仍然在同样的地点派传单。

十一月中旬，津城的气温越来越低，她穿上了厚厚的毛衣，站在马路口一次又一次向过往的行人递出印满文字的房地产海报，她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像是永远都那么有热情与冲劲。

而在马路对面的高楼，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个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