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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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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说来都不大好听, 江知宜索性不应,她将头抵在闻瞻的背上,一下一下的蹭着, 也不出声。

隔着并不轻薄的衣裳, 闻瞻能感受到她额前细碎的绒发, 在他的背后扫过,这种感觉并不清晰,但就是说不出的模糊朦胧, 才让人愈发动容。

这让他不由想起幼时邻家有只黑白色的猫儿,每每到正午有日头时, 总喜欢窝在门脚下呼呼大睡,他有次好奇去揉它的肚子时, 好像也是这样的触感。

虽然那只猫儿后来因为他的动作,气的翻过身来就要挠他, 但毛发落在手心的感觉他依旧记得清楚, 他不知道江知宜此时的举动是因何而起,但他觉得她或许就是那只猫儿,会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他来一爪子。

“你这是做什么?”闻瞻微微偏身, 不想给她“得逞”的机会, 但腰间的那只本该无力的手, 却在此时抱得极紧,压根容不得他躲避。

他覆上那只手,想要将她拉开, 但当他刚刚触到时, 那只手的主人却突然翻了翻腕子,五指十分巧合的正插入他的指缝之间,一片微茫的光线之中, 两人的手无声的紧扣着。

闻瞻不再动了,长眉微微敛起,对她的一举一动愈发迷茫,再次张口问道:“申太医的医术近来是不是不大好,给你施针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什么?”江知宜一时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动作不由一滞,后知后觉的明白这是说她脑袋出了问题。

既然是要哄人,就要有哄人的姿态,江知宜并未因为他的话生气,她略微动动手指,让两人的手掌贴合的愈发紧密,才缓缓道:“申太医的医术没问题,我倒觉得近来的记性愈发好了,皇上原来同我说过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

“哦?记得什么话?”闻瞻侧目看她,出声询问道。

“皇上说会着人尽力医好我的病,这样的话,皇上虽然都忘了,但是我记得很是清楚。”江知宜刻意压低了声音,听来极是委屈和无奈。

“朕不是着申太医日日去给你施针,一天两次的给你送汤药,连补物都是用的太医院最好的东西,哪里就忘了要给你医病的话了?”闻瞻颇感无奈,不知她怎么会提起这个。

自她入宫的这些日子,别的暂时不提,就替她医病这件事,他可从来不曾怠慢过,近来还愈发用心,逼着太医院给她寻最好的法子医治。

“可是申太医说,除了施针和汤药,还要多出去走走,这话您已经忘了不是吗?或许……或许我不该说您把这话忘了,毕竟您也带我出去过两回,看了看白鹤、瞧了瞧灯影戏,虽说白鹤没看太久,灯影戏也没看太久,但总归是看了的是吧?”江知宜轻叹一口气,哽咽着声音,多了些泫然欲泣的意味。

“皇上,自从入宫以来,我为了保住镇国公府,事事顺着您的意思,后来您同我说我对不起您,那些事的确是我做的,我认了,答应听话的被您困在这里,从未提过什么要求,我自认也没有什么资格可以提,可是如今……”

江知宜蓄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接连不断的流到闻瞻背上,沾湿了他的衣衫,让他觉得这星星点点的金豆豆,当真是比烈火还要灼热,能透过肌肤,直接渗入他的皮肉之中。

“今日申太医告诉我,我的病可以医治,只要同现在一样喝药、施针,保持心情通畅,真的可以医治。”她生怕闻瞻不肯相信似的,接连重复了好几遍她的病可以医治,而后又道:“他今日又说我该出去走走,我虽然满口答应了他,但我心里知道,我根本走不出去。”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支离破碎,刻意压抑的哭泣声,混着带有三分病气的喑哑,真真是让人跟着揪心。

闻瞻即使是铁石心,也被她的声泪俱下哭软了,他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用指腹轻柔的替她抹去眼泪,终于提起今日她不请自来一事,但言语之中并无责怪:“不允你出来,你今日不也出来了吗?”

“我今日是出来了,可是我知道,你又要因为这个治我的罪。”江知宜的眼泪依旧没有停,如同没有停歇似的,让他怎么擦都擦不尽。

“朕何时又说过要治你的罪,从你进了正和殿,朕说过几句话?”闻瞻有些哭笑不得,从她进殿开始,就没给他机会,往她如何从长定宫出来的事情上想,他也从未提过要治罪一事。

江知宜睁着泪眼朦胧的眸子,抬头望着他,又问:“就算我逼迫你身边的太监假传圣旨,让他以你的名义去长定宫叫我出去,你也不会……不会给我治罪吗?”

来正和殿的路上,她已与那传话太监商议好,只需一口咬定,是她得了机会威胁他,要他以皇上的名义,传命让她去宫后苑。

闻瞻沉默不语,一时没理清她话中的意思,他适才还在想她是如何从长定宫出来的,却没想到是用的这样的法子,他不知道哪个狗奴才,会被江知宜逼迫利用。

“算了,你若是想治罪,那就治罪吧。”江知宜伸手揽住他的长颈,将被泪水沾湿的脸埋在他脖颈之中,已经哭得有些倒不过气儿来,“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往后不会再出去,谁知道下回出去会不会再碰见离王之类的人,一不小心暴露了我此时的境地,只怕……”

江知宜梨花带雨的面上,隐藏着少见的理智冷静,她知道自己今日去宫后苑一事必然瞒不过皇上的眼,但只要让皇上相信,她出去是她自己所谋划,而与离王并无关联,那就够了,而此时提起离王,也能消一消他的疑虑。

左右闻瞻惩治她逃跑的法子,就只有那些,无论如何,总比牵扯出更大的事来的好。

“你碰见了离王?”闻瞻打断她的话,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是……”江知宜点点头,将眼泪尽数蹭到他的长颈上,“皇上也知道,离王与我兄长交好,今日若不是我戴着帷帽,又躲避的及时,只怕会被他认出来,到时候他若将此事告知兄长,以我兄长的性子,必然会发疯。”

说着,她的身子还颇为配合的轻轻颤抖,好像犹在后怕。

闻瞻明白她的担忧,况且美人泣不成声的模样当真惹人爱怜,他没法再说什么,也忘了自己适才刚对江知宜下的定义——她是那只不知何时会在他身上落下爪子的猫儿。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手指一下下的轻抚着她的墨发,温声抚慰:“既然朕说过,明年春日会放你离开,那离开之前,必然不会让你落入难堪的境地。”

“此话当真?”江知宜哽着声音,将环住他脖颈的手臂收紧,进一步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的唇将将贴着他长颈上的肌肤,说话之间所呼出的每一口热气,都尽数扑到他的肌肤上,他觉得自己那一块皮肤好像都被灼伤了,但双手还拥着佳人,腾不出多余的来摸一下以查看一番。

黑暗之中,江知宜的眸子如同水洗过一般,愈发清亮,而眸光深处,没有一点儿旖旎的涟漪,只有冷漠和淡然。

闻瞻看不清她的脸,自然也瞧不见清泉之下的寒冰,他被怀中的玉软花柔搅得有些昏了头,一向染着寒意的面上,竟露出几分说不出的柔情笑容来,又低喃道:“自然当真,不过你哭得朕头疼,得先起来擦擦眼泪。”

说着,他将她从怀中拉起来,抽出她手中的帕子,一下下的替她沾去脸上的泪水,直到那张脸再次恢复原貌,他方停下手中的动作,绝口不提她今日出长定宫一事,又做模做样的哄她:“申太医不是说要你心情通畅,今日哭了这样久,恐怕明日又要多施几针。”

“那就多施几针吧,左右我每日挨得针够多了,多几针少几针,也没什么分别。”江知宜垂眸不再看他,不动声色的拨弄着手中被沾湿的帕子。

“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就是不知道银针到了你眼前,你还会不会这么大胆。”闻瞻轻笑,逗趣儿似的用指尖拨弄她的额头,那是申姜为她施针的地方。

直到话音落下,他手上的动作依旧未停,江知宜也不曾阻止,他就那样一下下的拨弄着,微凉的手指被她额前的温度一点点烘热。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怀中传来舒缓的呼吸声,带着些哭后的鼻音,再低头看,怀里的人紧闭着双眼,不知何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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