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傍晚, 太阳已经下山了。
暮色从落地窗外透进来,衬着桌上的烛火,描摹出每一盘食物的精致轮廓。
穆雪衣望着窗外正在变黑的天空, 默默数着时间的流逝。
今晚天上的云很多。
她想, 恐怕看不见月亮了。
服务生送上了最后一盘菜,沈怀星轻声唤她:“雪衣, 菜齐了。”
穆雪衣回过头,淡淡地看了眼桌上丰盛的晚餐,说:“我没胃口,您吃吧。”
“怎么会没胃口?”沈怀星站起身,从对面的位置坐到了穆雪衣的身边,拿起筷子帮她夹了一块甜点, “这个南瓜酥你最爱吃了, 不记得了吗?以前每次我去外省调研,你都叫我帮你带一份他们家的南瓜酥, 下课以后, 就在操场旁边坐着,一边吃一边看校国旗队的训练。好在这两年这家店也开到了岸阳,你要是想吃, 以后我可以常常带你来这里……”
“是你让穆如晴叫我来陪你吃饭的吗?”
穆雪衣没有感情的声音打断了她。
沈怀星握紧了筷子, 刚刚还在微笑的嘴角缓缓放平:
“我说不是,你信吗?”
“……但你也来了。”穆雪衣凝视着沈怀星,“你明明知道不应该利用穆家来接近我,可你还是在纵容穆如晴。”
沈怀星沉默了片刻, 忽然笑了笑:
“你说得对。我明知道不该这样,却还是没有拒绝。”
穆雪衣攥紧了拳。
沈怀星沉声说:“雪衣,我们聊一聊, 好么?”
穆雪衣没说话。
沈怀星垂着眼,看着盘子里的南瓜酥,声音很轻:“你可能不会知道,和你分手以后,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那时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所有人都说,你还是个孩子,爱你的最好方式就是放开你。我以为我是成全了你,可很久以后才明白,我谁也没有成全,我只是做了一件蠢事。”
她顿了顿,“之后,我也试着和别人在一起,试过男人,试过女人,甚至试过其他的学生。说实话,他们都很好,有的比你有钱,有的比你聪明,有的也和你一样爱吃这家店的南瓜酥,却从来不会像你一样常常要求我去买,只是为了不让我多走那两条街的弯路。”
穆雪衣轻声问:“他们都比我好,为什么不能好好和他们中的一个在一起?”
沈怀星盯着穆雪衣,温柔而庄重地说:
“他们再好,也不是你。”
穆雪衣的大拇指甲陷入了掌心。
如果……沈怀星能早几年和她说这些,又或者当初她没有和她分手,或许……
年少时的第一次恋爱,总是在回忆里有着最美好的滤镜,和最意难平的不甘。
穆雪衣知道,她确实真情实意地爱过沈怀星。那些年,那些年的每一个夜晚,她在宿舍床帘里支着小台灯写过的每一句告白,都是沈怀星在她心里存在过的证据。
如果当初沈怀星没有离开她,那么沈怀星无疑会成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们可能会谈几年需要躲藏的恋爱,等她毕了业,她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再过几年,沈叔叔做了校长,爸爸也会允许这个门当户对的婚姻。
可是……
不会有如果了。
周枕月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
爱情本就是一人为轴,一人悬空。曾经她的轴是沈怀星,可现在她很清楚,能让她为之悬空的轴只有一个。
周枕月。
穆雪衣把装着南瓜酥的盘子推回到沈怀星面前,眼底平静而坚定:
“算了吧,老师。”
沈怀星脸上的表情像是在隐忍:“这是拒绝吗?”
穆雪衣点了点头:“是。希望您能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爱阿月一个人。”
沈怀星沉默了很久。
她忽然问道:“你凭什么那么确定,你对周枕月的感情就一定是爱?”
穆雪衣一愣。
她恍惚了一瞬,“你说什么?”
沈怀星缓缓道:“我听你姐姐说了三年前的事,我知道你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雪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对她根本就不是爱呢?”
穆雪衣莫名地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呢?”
沈怀星:“你曾经亏欠过她,你以为你是放不下她,其实你可能只是放不下那份罪恶感。你现在回到她身边,也不一定就是爱她,或许是听到了她过得不好的消息,心里生出了想要弥补的冲动。你觉得待在她身边开心,是因为你觉得你在给她她想要的东西,你在为自己正在赎罪的行为开心。”
穆雪衣扯下襟口的餐布,冷着脸起身就走。
沈怀星:“你不敢再听了吗?”
穆雪衣没有停下:“我只是不想再听没有意义的废话。”
沈怀星:“雪衣,我比谁都要了解你,周枕月也不如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不是像现在一样小心翼翼、畏头畏尾,你现在这么卑微,就是因为你在牺牲自己的尊严去讨好她,你根本就只是在给她还债!”
穆雪衣加快了脚步,嗓音里溢满了不耐烦:“不要再说了!”
沈怀星质问道:“当初你父亲只是叫你去偷文件,他可从来都没有逼你和周枕月分手,如果你真的爱她,三年前你为什么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她?!”
穆雪衣的背影瞬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