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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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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琛余光瞥见陆平跑去赵晏那里, 然后模模糊糊听到什么“医官”、“平安脉”之类的字眼,旋即,陆平返回,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心中一紧, 问道:“怎么,太子妃身体不适吗?”

“没……没有。”陆平迟疑了一下, 鼓起勇气道,“娘娘是……是想请医官给殿下瞧瞧。”

姜云琛有些不解,但转瞬便明白过来。

若在以往,他定会觉得赵晏是看他形容憔悴、关心他的情况,但经过昨晚开诚公布,她坦言不再喜欢他之后, 她的行为只有一种解释——

怀疑他不正常, 甚至十有八/九染了脑疾。

他本想哄她开心,告诉她其实自己对她颇具好感, 让她忘记和离的事。

不就是叫她的乳名、表白心迹吗?怎么落在她眼里, 反倒成了他病得不轻?

简直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不忍也得忍。

这时候与她争论,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心知理亏, 唯有保持沉默, 算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陆平见太子无言以对,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同情之余,安慰道:“殿下且放宽心, 尚药局的两位老奉御医术精湛,定能治愈您的……”

“闭嘴。”姜云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低声威胁道, “你再敢说一句,孤就把你扔去掖庭宫。”

好个陆平,居然也认为他有病,需要医治。

真是反了他了!

陆平忙不迭噤声,默默叹了口气。

虽说这事确实有损尊严,但讳疾忌医可不成。

本着直言劝谏的心态,他苦口婆心道:“殿下,奴婢去掖庭宫不打紧,可您该为太子妃娘娘和未来的小皇孙考虑……”

姜云琛一个幽冷的眼刀飞过去,不再理他,令车驾启程。

他平时果然对陆公公太好了。

导致这厮不仅认为他有病,还怕他传染给赵晏和……尚且不知道在何处的小皇孙。

敢情陆平是觉得,等到他与赵晏的孩子出生,他的病还治不好?这得是什么终身顽疾?

但没由来地,他胸中的郁结却舒缓了几分。

“小皇孙”三个字,如同一种莫可名状的憧憬,让他整颗心蓦然变得柔软。

也罢,只要赵晏高兴,他背个黑锅也没什么大不了。

为今之计,是先阻止和离的事。

-

赵晏登上翟车,一路四平八稳驶向紫宸殿。

进入殿中,帝后端坐上首,礼官们早已就位,赵晏按部就班地走完流程,没有流露出任何异状。

她顾念帝后长久以来的恩情,断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闹事、损害皇室颜面。

但皇帝与皇后还是一眼看出了端倪。

姜云琛和赵晏在人前都是极其端得住的性子,但若凑在一处,即使并肩而立、各自不语,也能感觉到两人之间交缠碰撞的气场,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泾渭分明,平静得甚至令人感到蹊跷。

事出反常必有妖,新婚之夜,一双新人恐怕并未安稳度过。

仪式结束,皇后将太子和太子妃引至凤仪殿。

赵晏是这座宫室的常客,以前姜云瑶有事没事就喜欢往皇后身边跑,还总要带着她。

起初面对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她颇有些拘谨,像个婢女一样规规矩矩侍立旁边,皇后却吩咐宫人拿零嘴招待她,让她和姜云瑶坐在一起,亲自教她们写字作画,给她们讲地理志。

这些年,对外虽是尊卑有别,但私底下,皇后待她和姜云瑶几乎如出一辙。

赵晏不觉放松些许,收起在紫宸殿的端庄肃穆,开门见山道:“娘娘,臣女有事禀报。”

她换回昔日的自称和语气,希望皇后能够顾念过往情分,准许她与姜云琛和离。

三叔交代之事,虽然皇帝不在场,但说与皇后也无差。据她所知,皇帝时常会与皇后策论政务,征询她的意见。

世人皆眼馋皇后命好,她却打心底里羡慕她与皇帝的感情。

皇后似乎早有预料,略一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姜云琛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想制止她,却又不能扑上去捂住她的嘴。

只得向皇后投去求助的目光。

赵晏才不管他挤眉弄眼,自顾自道:“去岁中,臣女的叔父携弟子们游学,偶然发现临川王在剑南道活动的痕迹,按说他身为臣子,无权窥伺一位亲王的行踪,但临川王的手下暗中离开益州,深入安南都护府的管辖领地,叔父心生疑窦,便越俎代庖,派人悄悄跟了去。”

高皇帝荣登大统之前曾是藩王,开府益州,临川王生长于斯,益州堪称其半个故乡。

去年,临川王借口益州气候宜人、适合养病,回到高皇帝曾经的王府暂住,本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若涉及安南都护府,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安南都护府的辖地,曾经属于一个叫做青奚的西南小国,高皇帝起兵时得其鼎力相助,还令先帝迎娶青奚公主、即今上和广平王的生母沈氏为妻。

先帝即位后,将发妻打入冷宫,灭青奚,版图收归剑南道,设安南都护府,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青奚亡国,王族或死或逃,早已不成气候,然而临川王行事鬼鬼祟祟,目的着实难料。

赵玉成是益州人士,年轻时随先帝在剑南道经营,后来担任主将,参与了倾覆青奚的战事,驻守安南都护府的官员中,也不乏与他交情深厚之人。

赵景川先斩后奏,私自联络这些将士,请他们帮忙留意临川王人马的去向,堪称兵行险招。

说好听点是为君分忧,说得难听,便是不知天高地厚、居心叵测。

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绝非赵景川的为人之道,他宁肯获罪丢官,也要将消息上达天听。

赵晏起身,在皇后面前跪下:“娘娘,剑南道距离京城遥远,途中山高水险,即使八百里加急,一来二去也会耽搁不少时间,叔父唯恐错失良机,又怕安南都护府已被临川王渗透,故而擅作主张,还望您与陛下念他一片忠心,予以宽恕。”

顿了顿:“叔父原想请家严禀报此事,但臣女恰巧要……入宫,于是他便托付于我。临川王定然想不到,他的动作已经走漏风声,并通过国子监司业和兵部尚书之女传到您和陛下耳中。”

皇后微微一叹:“燕国公府满门忠臣,是陛下之幸。本宫记得清楚,当年令叔身受重伤,便是为阻拦庆王对陛下及广平王背后动手,他不通武艺,却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从那时候,陛下及本宫就对他的人品深信不疑。幸而令叔福大命大,若是……陛下只怕要一辈子愧对燕国公。”

“起来吧。”她柔声道,“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赵晏深吸口气,却没有平身,而是缓缓拜下:“臣女知晓陛下及娘娘的考量,燕国公府也感激于天家的信任及恩典,臣女的祖父及父亲叔伯有幸遇到当世英主、圣明之君,效忠之心定当矢志不渝、永无变节,委屈太子殿下与臣女联姻,实属多此一举。”

“臣女恳请陛下及娘娘开恩,赐臣女一纸和离书,也还太子殿下自由与清净。”

说罢,当即长跪不起。

皇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姜云琛。

姜云琛做贼心虚,难得哑口无言,双手合十向皇后拜了拜。

“看来,是太子让晏晏受委屈了。”皇后轻叹,“当日他对本宫和陛下信誓旦旦,婚后定会好好待你,谁知他竟敢弄虚作假,不出半天就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这种时候,姜云琛也不敢再嘴硬,低声道:“我该向太子妃赔礼道歉。”

赵晏不为所动:“殿下何错之有?成亲之事非你我所愿,若能和离,也算两全其美的好事。”

姜云琛对她认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难,但她无暇深究缘由,只当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姜云琛无奈:“赵晏,赵娘子,我……”

“殿下不必再劝。”赵晏不假思索地打断,“臣女心意已决,只求陛下和娘娘成全。”

场面顿时陷入僵持。

半晌,皇后开口打破沉寂:“此事确是本宫与陛下欠考虑了。”

她行至下首,俯身扶起赵晏,恳切道:“晏晏,你不愿坐这太子妃之位,本宫无法强求,但请你宽限一段时日可好?婚礼初成便要和离,实在有损皇室及贵府脸面,何况年节将至,届时群臣觐见、四夷来朝……就算为了本宫和陛下,你能否暂且忍耐,至少等到上元之后?”

赵晏从未听过皇后用这种语气说话,念及过往种种,心里一软,点了点头:“娘娘不必如此,臣女答应您。”

又道:“那么过了上元节……”

皇后斩钉截铁道:“你去留随意,本宫与陛下绝不干涉。”

赵晏如释重负,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娘娘。”

这时,宫人通报:“娘娘,两位公主及雍王殿下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皇后携赵晏一同落座,彼此心照不宣,当做无事发生。

姜云瑶与华阳公主和雍王步入殿中,对皇后见礼,朝赵晏一笑:“阿嫂。”

“不敢当。”赵晏笑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像以前那样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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