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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三颗金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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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哇,她可真美啊。www.xiaoxiaocom.com”凌戈望着资料夹里的照片由衷地感叹道。

“你说过了。”简东平漠然地答应了一句,他正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字,想在年前完成这篇冬日游记就收工回家。今年过年,他说服凌戈在他家吃年夜饭,并且小住几天,所以他也很难得地回绝了驴友的邀请,准备在家里过个完整的春节。

“哇,她真美啊。”凌戈坐在他办公桌旁边又发出一声感叹。

“有那么美吗?”简东平嘀咕了一句。

“你的女朋友开煤气自杀,难道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凌戈皱起眉头瞪着他,口气像个妇联干部。

“不难过。”简东平无动于衷。

“你真冷血!”

“凌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跟她早在三年前就分手了。”简东平面无表情地说。他仍然在打字。自从认识凌戈后,他就练就了一心二用的本事。因为想要凌戈在他工作的时候完全不打扰他,那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到现在她的抽屉里还放着很多你跟她的合影呢?真亲热!哼!”凌戈嘟了一下嘴,随后又惋惜地说,“她真可怜,小年夜孤孤单单一个人走上了绝路,我们到她房间的时候,觉得她的房间可真冷,后来我才发现,那种感觉应该不是冷,而是空。她那里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后来才知道,那些东西都让她卖了。她真可怜,靠变卖家当生活。”

简东平没说话。

“我们在她卧室的抽屉里找到了她写的遗书。你能想象吗,你的模特女朋友江璇,临死的时候,床边只有一双拖鞋,她把鞋都卖了,大冬天只穿一件单衣和一件罩衫,连滑雪衫和毛衣都没有,人都冻青了。她的抽屉里还放着当年你们在一起的照片。你看。”凌戈从资料夹里拿出一张照片给简东平看。

照片中的简东平笑盈盈地牵着江璇的手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小路上。简东平记得这张照片,那是2003年秋天,他带她一起去莫干山的时候照的,拍照的是个同行的驴友。当时,江璇还是个天真美丽的19岁女孩,刚跨入广告模特这行不久,那时候的她能接到一个报酬5000元的案子,就已经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james,我要发财了,5000,5000呢。”他记得她曾在被窝里咯咯笑。

但谁能想到,她一旦迷失在这个充满诱惑的行业里,就堕落得比流星还快。他们曾经分手三次,第一次,他从外地回来正好撞见他的美丽小女友吃了摇头丸后在客厅里摇头晃脑地乱舞,他关了音乐,把她的头塞在水龙头下面猛冲了一通,他想让她清醒一下随后就走,他不喜欢看见那样的她。但清醒后的她,立刻从背后抱住了他,并不断地亲吻他的后颈,恳求他别走,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句话他不知道她说了多少遍,那时候他深爱着她,对她的身体、容颜乃至一颦一笑都有深深的依恋,所以他虽然有怨气,但最终还是留下了。

第二次,当他从昏暗的舞厅把她揪出来时,她已经衣衫不整,迷迷糊糊地跟另一个男人睡了有一个多小时了,那个男人是她的好朋友,他不相信他们之间真的曾经发生过什么,但那种放纵沉沦的场面还是让他感到心惊。他有一个多月没理她,后来她再次以她的温柔征服了他,他又一次原谅了她。

第三次,他也是从外地回来,看见她瘫倒在床上,他一看便知,那是她刚刚过完瘾,他转身就走,可刚移动步子,她就一个跟头趴在他脚下拉住了他的裤腿,对他说,她再也不犯了,再也不了,要是以前,他可能还会为她的眼泪心动,可那时候,他只担心她的鼻涕会不会掉在他的裤子上,于是他使劲把自己的腿抽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家。后来,他们就这样分手了,他再也没去找过她。他们之间也再没联系过。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小年夜自杀,但是,他相信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2】

房子里果然冷得出奇。

“她就是躺在这里的。”凌戈指了指那张低矮的床,简东平一看,其实那不能称之为床,只能说是一张席梦思垫子,看上去已经很旧了,上面罩了一张印有黄色大花朵的俗气床单,是廉价货,简东平想,那不是她的品位,或者说,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她已经不再讲究那些了。垫子上有一条薄薄的毯子,一只肮脏的枕头丢在上面,枕头上还有一大块污渍。

床边有一个床头柜,他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支歪头的圆珠笔、一盒烫伤药膏和两张附近饭店的宣传单。药膏已经用了一半了。

“她烫伤了?”他拿起那盒烫伤药膏问凌戈。

“有烧伤,也有烫伤。”

“烧伤?她哪儿烧伤了?”简东平吃了一惊,问道。

凌戈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好像是在担心自己将要做的事会让他难过,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资料夹里抽出一沓照片递给他:“她的手烧伤了,你自己看吧,这是现场照片。廖法医说,她,她可能曾经把手放在火上 自、自残,她的身上也、也有很多烟头烫的泡,这、这个药膏可能就是治烫伤用的。”凌戈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简东平脸上的表情。

简东平没理会她的关心,认真看起现场照片来。

虽然江璇已经跟他分手三年了,但是看见当年活泼美丽的她现在变成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呈现在自己的面前,他还是感到无比心痛。

第一张照片里,她细小的腰身上有一连串的燎泡,第二张,皮包骨头的大腿上有两个燎泡,第三张是她小小的稚嫩的乳房 那时候,她还一直为自己不够丰满而担心他不爱她,所以常常自己在那里嘀咕,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运动还是a啊,现在他看到比先前更小的乳房上有一个鲜明燎泡;接着是她的手,烧伤的是左手,拆去纱布后,只看见一片触目惊心的焦烂的皮肤 天哪!

他很少看到那么多伤痕集中在他面前,而且还是他那么熟悉的人,那么熟悉的身体,他看不下去了,他必须得用一只手撑住头,才能防止自己不叫出声来,江璇,这是你自己做的吗?你疯了吗?你难道不感到痛吗?你还能感到痛吗?江璇,这些年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

“你没事吧。”凌戈关切地走到他身边。

他垂着头跌坐在席梦思上,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

“没事。”他低声说。

“算了,别看了,她太惨了,连我都看着心里难过。”

他不说话,稍稍平复情绪后继续看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是她的两条小腿,有轻度烫伤的痕迹,接着是她的手臂,陈旧性伤痕“别看了,简东平 ”凌戈担心地拉拉他的袖子。

“我也不想看了。”他把照片还给凌戈,同时站起身说,“我们走吧。”

不想感受悲痛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逃离这凄冷的地方,他担心再待下去,他会跌到从前。

他拉着凌戈的滑雪衫,把她拉出了房子。

“去吃点东西吧?我觉得又冷又饿。”走出一段路后,他的心情稍微好了点,于是提议道。

“你想吃什么?”她的眼睛一直在他脸上移来移去,总好像在问他,你好吗,简东平,你受得了吗?

“我们去吃豆捞火锅吧,一人一锅,又好吃又干净,我请你。”他提起兴致说道。

“好吧。”凌戈高兴地答应了。

他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开玩笑道:“今天我要多吃几个肉圆才行,我好饿啊。”

“简东平,你怎么不吃啊?”凌戈困惑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简东平。他正歪头望着窗外想心事,任凭小火锅里的牛肉、金针菇和虾滑上下翻滚。他一定还在为江璇的那些照片难过,凌戈想到这里,自己的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回过头,用异常平静的声音对她说:“把那些照片再拿出来给我看看。”

他果然在想那些照片。

“吃饭的时候干吗看这么恶心的东西?”凌戈说,她不想再用那些照片刺激他。

“给我。”

他表情严肃,神情黯然,这让她有些怕他,同时也为他担忧。

“快啊。”他催促道。

“给你可以,但你要保证,你再看到那个 照片”她一边翻她的资料夹,一边说,“你得保证,不能哭 我不想在吃饭的时候看见别人哭。”

他哈一声笑出声来:“你管好你自己吧,我才没那么多愁善感呢。”

凌戈看着他:“你刚刚在房间里,我就觉得你快哭了。”

“凌戈,我是觉得很难过,但我不会那么失控。”他笑着催促道,“快点快点。”

“也对,你一向都是冷血动物,我都忘了。”凌戈点点头,瞬间说服了自己。

她放下筷子,从资料夹里爽快地拿出那叠照片给他。

“不过,这有什么好看的。”她嘀咕了一句。

简东平从里面抽出手烧伤的那张照片看了看后,快速推到凌戈面前。

“看,这是左手。”他说。

“那又怎么样?”凌戈对左右的反应向来很慢。

“你说她写了遗书,是手写的吗?”

“当然。”

“那遗书应该不是她写的,江璇是左撇子。她的左手烧伤了,不可能写遗书。”他冷静地说。

凌戈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筷子里夹着的一块午餐肉差点掉下来。

“你说什么 那也许她是用右手写的呢?”她放下筷子,从资料夹里掏出遗书的复印件给他看。

“她右手不会写字,如果写,也是歪歪扭扭难看得要命。”简东平看了一眼那封遗书说道,“她曾经写信给我,我认识她的笔迹,这不是她写的。”

“是吗,那她给你的信还在吗?”

“我烧了。”简东平道,随后又问,“你们是怎么判断这封遗书是她写的?”

“在她的抽屉里找到一张她写的账单,日期是一个多月前,笔迹跟遗书相同,其实,”凌戈把一大块冻豆腐放入火锅中,“我们还没找到其他笔迹证据。你的信真的烧了?”

他朝她坦然一笑。

“我说了,我已经都烧了。跟她分手后不久,我就销毁了她给我的所有东西,包括信、礼物、照片。所以我家里什么都找不到。”简东平顿了一顿,问道,“账单在哪里?”

凌戈掏出账单复印件给他看。他看了一眼就还给了她。

“这不是她写的,她的字没这么漂亮。”简东平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热腾腾的牛肉片。

“那么 ”

“凌戈,她可能不是自杀。你们找到她的家人没有?”简东平捞起火锅里所有的牛肉放入调料碗。

“她母亲在一年前病死了,她只有一个姐姐,但是我们还没联系到她。”凌戈又往火锅里丢了几个虾,简东平刚才的话让她有些心神不宁。难道江璇是他杀?

一阵沉默。

“实在没办法,那就找找她的电脑吧。”过了一会儿,简东平说。

“电脑?”凌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哪来的电脑?”

“你看这张照片,”简东平把那张小腿有伤的照片拿给她看,“这种伤是烫伤,我以前有个同事也有过,那是大冬天,因为天气太冷,把取暖器长时间放在离腿太近的地方烘出来的,不算受伤。一个人站着,不可能有这样的伤,因为一般情况下不会在房间里在同一个位置上站那么久,所以只能是坐着。”

“你是说,她坐着上电脑?”凌戈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

“现在的人只有在电脑前才会坐那么久。”简东平夹起牛肉片热乎乎地吃起来,“而且我知道她不爱看书,她觉得那太累。”

“所以 ”

“所以我认为她是被谋杀的,她至少有过两台电器,一台是取暖器,一台是电脑,我们可以去找找那台电脑的行踪。也许她把它卖了,附近就有一个电器二手市场,我们等会儿可以去看看,如果没出手的话,就可以找到她的电脑记录了。”简东平说。

他脑子真好,凌戈嘴里咬着筷子望着他,在心里由衷地叹道。

“对,这个人来过。”电器行老板看了一眼凌戈手里江璇的照片,冷漠地说。

简东平果然没猜错。

“那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凌戈连忙问道。

“大概两个星期前吧。”电器行老板自顾自低头摆弄着桌上的一台电脑。

“她卖给你什么?”凌戈一边问一边朝二手电器市场的大门外望去,此刻简东平正坐在车里等她,她只看到车窗上一个浅浅的影子。

“她啊,一台手提电脑。”电器行老板抬起头想了一想答道。

“没有取暖器吗?”凌戈问道。

“我这里不弄取暖器,你到后面去问问。”电器行老板漫不经心地向后一指。

“她那台电脑,现在卖出去了吗?”

她的这个问题让电器行老板愣了一下。

“你等等。”他说,随后他的手便开始在柜台下面翻腾起来,不时发出塑料薄膜摩擦引起的沙沙声。凌戈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来交给她,“给你,这是买主的电话。”

“在你这里买东西的人都会留电话?”凌戈十分意外。

“不是啦,是这人特意留的。这个女的把电脑卖给我以后没几天,先是一个男的把电脑买了回去,接着第二天,有个女的陪那男的一起来,特意在我这儿留了个电话,说要是有人来打听那个卖电脑的女的,就是那照片上的那个女的,和这台电脑,就去找他们。”电器行的老板说道。

“他们怎么知道卖电脑的是个女的?”凌戈问道。

“谁知道。”电器行老板撇了撇嘴道。

“他们是不是也问你关于卖主的情况了?”

“啊,是啊,是啊,”电器行老板好像回想起什么,“他们问我,那个卖电脑的是不是一个瘦高个的漂亮女人。我说是的。说实话,我在这里做生意这么久,还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女人,所以我印象很深。”

“其他还问过什么?”

“没有了,就给我留了个电话,让有兴趣的人去找他们。”电器行老板忽然压低嗓门说,“我猜,他们认识那个女人。”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是年轻人,穿得还挺体面。”电器行老板说。

【3】

15分钟后,凌戈在电器行完成了她的调查工作,回到了简东平的车里。

“有收获吗?”他看着她关上车门,问道。

“有很大的收获。她在这家二手电器市场共出售了三件家电,一台手提电脑,一台取暖器和一台29寸的电视机。”

“都卖了多少钱?”简东平问道。

“电脑卖了300块,取暖器20块,电视机400块。最先卖的是电视机,那是一个月前,接着是电脑,两个星期前卖的,最后是取暖器,是出事前四五天。”

简东平似乎陷入了沉思。

“还有吗?”

凌戈把那张电脑买主留下的电话号码交给简东平。

“这是什么?”他问道。

“电脑的买主特意留下的电话,说如果有人来问电脑和江璇的事,就跟他们联系。好奇怪的买主。”凌戈道,忽然,她发现简东平看着那张条子在笑。

“怎么啦?”凌戈问。

“我认识这买主。”他一边说,一边发动了车子,“她原来是《美食》杂志的编辑,做得一手好菜,老爸是名中医,前夫是律师,表姐是你们警察局的档案员,现在的男朋友,嘿嘿,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警察 走,我们去找她。”

“你是说她的男朋友很可能是我们警察局的人?而且还英明神武,长得很帅?我们那里哪有这样的人?难道是 郑恒松副局?”

“这是谁?我不认识。”简东平摇摇头。

“那还会有谁啊?我们那儿他是最出名的了。”凌戈被简东平的话搞得心痒难耐,一路上问个不停。

“听说是神枪手。我见过一次,样子有点凶。”简东平好像打了个寒噤。

“还是神枪手?到底是谁啊?你不要卖关子了好吗?”上了电梯后她还在问他。

“上次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们好像才开始谈,也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变化,我已经好久没看见莫兰了,我不能乱说。”简东平笑道,忽然话锋一转,“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最喜欢看见她老爸,她老爸可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了。如果他在,肯定要给我把脉了。”简东平说到这儿,开怀大笑。

他们很快就到了12楼,简东平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粉色毛衣的漂亮女子奔过来开了门。

“啊!james!”那个女孩一看见简东平立刻捂住嘴发出一声欢呼。

“莫兰,老朋友!”简东平欢欣鼓舞地张开双臂,两人亲热地拥抱在了一起,凌戈看见简东平拍拍莫兰的后腰笑道,“腰更细了,运动了吧?”

“没错,我就爱运动。”莫兰笑着捶了他一拳。

凌戈曾多次看见简东平跟他的女同事拥抱在一起,她明白那并不表示什么。只不过,她觉得纳闷,难道有文化的人一旦成为朋友都会那么亲热吗?

两人才刚放开,莫兰就注意到了凌戈。

“这位是 ”莫兰好奇地看着她,“难道是凌戈?”

凌戈刚想回答,简东平就抢先介绍道:“对,她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凌戈。怎么样,是不是警花一朵?”

她白了简东平一眼,觉得他自进门之后骨头就轻了三分之一。

“凌戈,很高兴认识你,以前简东平在我面前老是提起你呢。”莫兰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拉着凌戈进了客厅,“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了。”

简东平还对别人说过这种话?凌戈有些吃惊地回头看了简东平一眼。

“我是说过。”简东平坦言。

这下凌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连忙别过头去跟莫兰说话。

“你们认识好久了吗?”她是没话找话。

“是啊,好几年了,他以前给我们杂志拍过美食照片,拍得很棒,看到那些照片的人个个都要流口水。”莫兰笑着说,目光朝简东平投去,“我们大概有半年没联系了吧。”

“差不多。”简东平点点头,“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是让你写篇小稿子,哪知你一口回绝,说什么自己在帮男朋友破案,现在还是他吗?”简东平带着一脸坏笑问莫兰。

“当然是他,买电脑的就是他。”莫兰说。

凌戈听出来,他们是在说莫兰的男朋友,到底是谁呢?这时候,她听到莫兰在跟她说话。

“凌戈,这儿坐,别客气啊。”莫兰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简东平老实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他拍拍身边的多余空间,示意凌戈坐到他身边。只要是身处陌生的环境,凌戈总会情不自禁地对简东平产生依赖,所以看见简东平的手势,她赶紧坐到了他身边。

“莫兰,你那位怎么会去买电脑?”简东平问道。

莫兰给他们倒来了两杯茶。

“他去年10月破了一个警察局内奸的案子,受了重伤,一开始左手和左腿都动不了,医生说,是子弹压迫了神经,子弹取出来后,虽然好多了,但现在手和腿还不太灵活,还需要每天做练习,所以他想买台电脑练习打字,活动一下手指。”莫兰一边说,一边从茶几下面的隔层里拿出花生和蜜饯招待凌戈,“凌戈,吃啊,花生是我老爸自己炒的,好香的。”

“他现在住在这里?”

“是啊,我们就快结婚了。等过完年就去登记。”莫兰露出甜甜的微笑,“再说,他受了重伤,除了我也没人可以照顾他啊。”

“他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你说高洁?她去新加坡了。昨天还来信呢。”

现在他们说的人,凌戈一个也不认识,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吃花生。

“好香啊。”她吃了一颗,立刻就赞叹道。

“好吃吧,我老爸炒了20斤呢,你爱吃的话,等会儿带点回去吧。”莫兰热情地说。

那敢情好,凌戈心道,但又觉得初次见面就拿人家东西,有点不好意思。她回头看看简东平想问问他的意见,哪知他竟然说:“我记得你家过年时做的酱油肉很好吃,等会儿割点给我吧。”

“没问题,我爸最近在疯狂地做年货,我们家的食物吃都吃不完,摆都摆不下,我不仅可以给你酱油肉,腌青鱼块、虾油露鸡、水笋烧肉,还有他亲手做的大蒜牛肉辣酱,你最好多带点辣酱回去,我们家现在就只有高竞和我爸吃那个,我跟我妈都不吃大蒜,我们都恨死那个味道了,一打开辣酱瓶盖,满屋子都是大蒜味道,偏偏我爸还做了很多,嗨,天下对身体有益的食物那么多,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专拣臭的做。”莫兰怨声载道,凌戈却听得津津有味,好羡慕莫兰,有个那么爱做菜的爸爸,想当年,她自己的老爸除了会烧青菜面和大排骨,其他的都不会做,而且每到过年,老爸不是值班就是加班,凌戈几乎年年大年夜都是自己过的,多半时间她都是自己蒸一碗八宝饭,喝杯白开水了事 真羡慕莫兰。

“你老爸今年回来过年,你们家可真热闹了。”简东平说。

“他以后都不去法国了,他已经结束那边的诊所了,可能过完年,他会跟他的朋友在这里开一个新的诊所。”

“好,到时候我来看病,给我打八折啊。”简东平笑道。

“没问题,我老爸认识你。说不定给你免费看呢。可惜他今天跟我妈一起出去买东西了,不然看到你来,他一定特别高兴。”莫兰说。

这时候,“叮咚 ”有人按响了门铃。“啊,他回来了。”莫兰笑着说了一句,奔过去开门。

难道是莫兰那个当警察的男朋友回来了?凌戈的心头一阵兴奋。

谜底快揭开了。

到底会是谁呢?

【4】

门开了,一个高个男人拄着手杖走了进来,一看见那张脸,凌戈的心就往下一沉,完了!是的高科长,曾经因为她开枪走火差点受伤的高竞高科长,曾经骂她是最不称职警察的高科长!唉,要是不来就好了。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一向在她面前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高科长,一进门,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向莫兰抱怨。

“以后还是你跟我一起去买东西吧,那些大妈都嫌我付账慢,她们一直说我,一直说我,烦死我了,还有人插队,我真想一枪毙了那个插队的人!”高竞一边说话,一边气呼呼地把一包从超级市场买来的调料丢在地上。

“是你自己要一个人去的。”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跟我一起去,我只是没说。桂花糖芋艿烧好了没有,我好饿啊。”高科长伸长脖子在空气里嗅了嗅。

被他这么一说,凌戈也感觉屋子里有股桂花的香味。

“高竞,我们有客人。”莫兰温柔地替他取下围巾提醒道。

“找电脑的人来了?”高竞马上问,他的头转了过来。

凌戈真希望有个地洞可以让她钻下去,好尴尬啊,想想看,她曾经因为分不清左右,差点用枪打爆他的脑袋,幸亏她枪法太烂。

“凌戈?”高竞大惊。

凌戈看见领导向来害怕,更何况是曾经骂过她的高竞,她可从来没觉得他帅,只觉得他凶,而且凶得不得了,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腿都发软了,她身不由己地站起身向他敬了个礼。

“高,高科长。”她声音都发抖了。

高竞一下子笑了出来。这还是凌戈第一次看见他笑,她觉得他好像刹那间小了10岁。

“小凌,这是在家里,不用拘束。”他温和地说。

屋子里的人都在笑,凌戈觉得自己好傻。

“高竞,你先去洗手,桂花糖芋艿早就烧好了。”莫兰拍拍他的肩膀像哄小孩似的,“等会儿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放多点桂花。”高竞叮嘱了一句,便一瘸一拐进了盥洗室。

凌戈觉得高竞比上次见面瘦了很多,大概是受重伤的原因吧。她正在琢磨等会儿该跟高竞说些什么,就听到简东平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

“你怎么啦?没事敬什么礼啊!”

“他就是以前骂过我的那个黑皮虎。凶得要命呢。”凌戈小声答道。

简东平笑道:“你别怕,我们现在是娘家人,高竞再凶也凶不过莫兰。”

“莫兰凶?我怎么没看出来。”凌戈看见莫兰走进了厨房,她一定是去盛桂花糖芋艿了,可惜跟高科长一起吃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好了,别说了。”简东平说了一句,凌戈一抬头,看见已经换了一件蓝色毛衣的高竞正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来,今天的他看上去颇为亲切。

“你好,我是莫兰的朋友。是我在找那台电脑。”简东平站起身跟高竞握了握手。

“我本来想练习打字的,我的手不太好,莫兰说,既然只是练习打字就买个便宜的吧,所以我就去了二手电器市场,恰好那台电脑摆在外面,我看挺小巧的,分量比较轻,就买下了。”高竞在简东平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莫兰说,你可能会来,果真没错。”

“莫兰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简东平拉着凌戈重新坐下,“难道电脑里有我的资料?”

“那上面有你的很多照片。”高竞爽朗地笑了,凌戈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跟简东平之间移来移去。

“什么照片?”简东平皱了皱眉头。

“等你把电脑拿回去后自己看吧。”高竞又看了一眼凌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是你跟那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拍的照片,有二十几张。”

“二十几张?!都是 我跟她的?”简东平好像很意外。

“对,都是你跟她的。莫兰说,她认识那个女孩,她是个模特,以前是你的 嗯,女朋友。

”高竞说到这儿又忍不住看看凌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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