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关星禾醒来时已经很晚了。桌上摆着饭菜,还压着一张纸条。
「我出去一下 大概傍晚回来贺灼」
她不知道这饭菜是哪来的,可意料之外的, 味道还不错。
吃完饭,她正收拾着碗筷, 转眼间便看到门口站了个人。
是昨天的小少年。
外头的天色阴沉沉的, 他皮肤有些黑, 又生得瘦弱, 躲躲闪闪地站在门边,并不十分显眼。
关星禾不知道怎么他沟通, 便找了张纸。
「怎么了吗」
她将笔递给他, 小少年犹豫了片刻,才接过去
「谢谢你的糖,我的字不好看」
他的字是不怎么好看, 歪歪扭扭的。
关星禾摇摇头,提笔写「没事, 挺好看的, 你叫什么名字?」
「周燎远」
他顿了顿,继续写「我姐姐是贺老师的学生, 明天晚上想邀请你贺灼哥哥去我们家吃饭」
原来是这样。关星禾微微笑了一下, 女孩儿皮肤白皙细嫩, 脸颊缀上两个小酒窝,是周燎远从未见过的好看模样。
他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可他垂眸看到女孩儿的字条,手指僵了僵。
「谢谢你, 可是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反应了半晌,他才写道
「你等等我」
小少年的跑得极快,身后仿佛都卷起了一阵风。
他不一会儿便跑回来, 手上还提了个塑料袋子。
「送给你」
浓的血腥味铺面而来,那是一袋切好的鸡肉,还带着血。
他写道「这是我们家刚刚杀的鸡,等等我再去山上采一点蘑菇,贺灼哥哥最爱吃山鸡炖蘑菇」
小少年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关星禾心口不禁干涩。
她从不知道哥哥爱吃什么,印象里,他好似什么都不挑,无喜无恶。
原来他爱吃这个啊.....
那如他今晚回来的时候吃到最喜欢吃的菜,心情会不会好一些?
两人正一字一句地用纸沟通,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女生探进来个头,对着关星禾客气的了,又低头冲着小少年比划了几下。
他眉眼耷拉下来,转头对着她抱歉的,低头写道
「对不起,我还要去送东西,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啊,我可以早起上山去采了送过来」
关星禾想到贺灼昨夜落寞沉寂的样子,心里闷重极了。
她想了想,写道「不用不用,你告诉我在哪,我可以自己去」
他脸上带上些狐疑,但女孩儿一双杏眼清润又明亮,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耳廓像是烧起来了一般,手抖着写「就在那西面的山上,你小心一点」
~
贺灼独自一人去父亲的墓。不是清明节,来祭拜的人骤然少了许多。
他坐在父亲墓边,想了很多很多。
下山时,阴雨绵绵,他视线落在山边的小花上。
四月里,小花开得格外绚烂,沾上了点细碎的雨水,别样得好看。
他不禁想起那个让自己失眠了一夜又一夜的女孩儿。
昨夜,他又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
梦里的空气都是香软的,女孩儿站在月色下抬眸,那双明灿的眼儿,不再有别人的存在,只明晃晃映出他一个人的模样。
她笑起来,脸颊上缀上两个小窝窝,声音甜得人心都软了。
她说:“哥哥,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贺灼知道自己阴暗,可那颗卑微阴沉的心,还是在梦中,止不住地颤栗。
他从梦中醒来。
窗外的月儿悬在高高的苍穹之上。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胸腔里沸腾,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般得。
这天晚上,他坐了整整一夜。
清晨,贺灼为她做好了饭菜,一个人默默地上了山。
他要去冷静一下。
等到贺灼回来时,原本的绵绵细雨骤然加大。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在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时,再一次不安起来。
狂乱的风吹得窗户轰隆作响,贺灼环巡着狭小的房间,低头拨通了她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颤着手敲开隔壁司机的门。
男人似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脸迷茫,“我今早就去镇上了,刚刚才回来。”
贺灼穿上雨衣,一家家的去敲门。
镇上来了个漂亮的过分的女孩儿,谁会不记得,可他们都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冷风像刀子一般往人脸上刮,贺灼的心却也忍不住颤起来。
终于,有个人想了想说:“我看她好像往西面的山上走了。”
~
关星禾上山时,天空早已飘起了些小雨。她没带伞,只拿了个装蘑菇的袋子。
还好蘑菇并不难找,她采了一袋子,山上的雨飘飘洒洒,逐渐大了起来。
山上杂草丛生,昏暗的天幕下,几乎一点儿光也没有。
关星禾打开手机的后置手电筒,跌跌撞撞地往下走。
雨越下越大,穿过茂盛的叶片,不要命地往关星禾的身上砸,她头发很快被浸湿,滴滴哒哒地往下淌水。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她脚下一划,身子不受控制般顺着湿滑的地往下滚。
“嘶”,突然脚腕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夹到,钻心似得疼。
她蜷缩在树下,狼狈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用手机的手电往脚腕处照。
一个巴掌大的捕兽夹般的东西正紧紧夹着她细白的脚腕,鲜红的血睡着雨水淌落,混杂着泥土,蜿蜒出一道带血的路。
关星禾疼得身子都在颤,靠着树坐下来。
粗粝的树干膈得她脊背生疼,她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颤抖地想去解开脚腕上的东西。
可她从没见过那种东西,不得其法。
她颤着手想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没了信号。
茫茫山野里,倾盆的大雨浇得她浑身冰凉,脚腕处的伤更让她走得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她脱力般的靠着树。
风雨飘摇,朦朦胧胧间,她听到有人低低地唤“星星”
那声音急切,尾音还带着颤抖。
是哥哥吗?
可哥哥从不叫她“星星”啊。
世界仿佛陷入了黑暗。
可那声音越来越急切,尾音都颤抖得不成样子,渐渐地带上几分哽咽。
关星禾叮咛一声,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
暴雨将山林都染成晦涩的灰,少年垂着头,正半跪在她身前,他好像全身都在抖,那双触碰着自己脚踝的双手,颤得尤为厉害。
“哥哥。”她张了张嘴,无力地唤他。
他猛地抬眼,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眼似是化开周围冰冷的细雨,顷刻亮起来。
“你先别睡。”
他似是冷静了一些,声音虽还在颤,但双手终于解开了捕兽夹。
他将身上的雨衣脱下,倾身过里给她穿上。
暴雨瞬间将少年的衬衣浸湿。
“哥哥,你穿着吧。”
反正她身上已经全湿了。
他声音褪去了清冷,“别说话,也别睡。”
关星禾低低地应了声。
冰冷的雨水终于不再往身上砸,可她依旧冷得打颤。
贺灼弯下身背起她。
少年身上炽热的体温,像是这寒雨天里唯一的暖源,温暖到让人心安。
她冰冷的身子逐渐恢复了点温度,可头脑依旧昏昏沉沉。
“我好困。”
“别睡,跟我说说话。”贺灼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