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芋记得第一次见到安穗, 那会儿她和唐予池刚上高。
学校开个艺术节把大家兴奋得像过年一样，有人臭美，在校服里面偷偷套了自己的衣服, 准备进了礼堂趁着人多老师管不到，脱下校服嘚瑟嘚瑟。
唐予池就是这群臭美精里的员。
他在学校礼堂里脱掉外套, 穿一件黑色短袖, logo是惹眼的双G, 就那么明晃晃地从人群里挤到向芋身边, 抢她的可乐仰头喝掉剩下的半瓶。
然后手背抹嘴角，分兴奋地说：“看台上！”
向芋用可乐空瓶子打他：“看么！合唱有么可看的？”
“看倒数第二排, 最右边那个女孩, 漂亮吧？我准备追她。”
向芋顺着唐予池的描述看过去，在满眼白衬衫格子裙里看见个女孩。
丸子头，双小鹿眼, 长得很清秀。
唐予池分得意，好像那女孩已经是他女朋友了似的。
他揽着向芋肩膀, 在她耳边喊：“怎么样？好看吧？是不是眼睛特别大？”
向芋往人家胸脯上瞄眼：“是挺大。”
“......你特么往哪看？我说的是眼睛！眼睛！！！向芋, 你能不能对我未来女朋友尊重点儿？！”
往事如潮汐在脑海里起伏，而向芋眼前的安穗, 仍然是拥有双小鹿眼的女人。
只不过她此刻画了眼线, 长睫毛如小扇子, 轻轻煽动，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成熟妩媚。
李冒的手不老实, 走在珠宝店里哪怕周围都是人，要去隔着衣服揉搓。
安穗的笑容也许可以用欲拒还迎描述，只是她抬眼, 看见不远处的向芋，笑容垮掉些。
向芋安穗短暂对视，又瞬间收回视线。
她始终面容平静，算是给了安穗些体面。
其实向芋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淡定，她很担心唐予池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不由地加快脚步。
好在唐予池以为她是去接靳浮白的电话，嫌他俩腻歪，老老实实靠在柜台旁，正在看条男式手链。
偏头看见向芋走过来，唐予池戴了只白手套，晃动着手里的手链：“这手链我戴好看么？”
向芋稳定心神，尽可能平常地吐槽他：“娘炮。”
她的戒指设计太过巧妙，内圈满钻之间没有空隙，工作人员说很难改小。
最后用了老方式，用透明的鱼线在指腹那一侧编小层，戴上去勉强不松。
改好戒指，向芋拉着唐予池去吃饭，破例请他去了靳浮白到她去的家饭馆，贵得如抢钱。
唐予池点餐时居然不手软，真是想吃么点什么。
点完还问：“这个打折菜要不要点？你不是喜欢打折的东西么？”
向芋咬牙切齿：“它打完折要二百块！”
菜肴一道道端上来，其实她没想好怎么唐予池说，只能纠结地夹了筷子海参，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想来想去，向芋还是准备用最直接的方式。
长痛，不如短痛。
快刀，才能斩乱麻。
向芋深深吸一口气：“你会不会去......”
联系安穗。
“不会。”唐予池突然打断向芋的话。
向芋愣，猛地看向唐予池。
他垂着头，手里的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小块鱼肉，安静又落寞。
唐予池戳着白白的鱼腩，翻过来又翻回去，并不入口。
半晌，他才放下手里的筷子，解下腕上的手表，轻轻放进桌面收纳鱼刺蟹壳的竹编篓里。
那是一块Swatch，是唐予池最便宜的块手表，却被他宝贝地戴了好多年。
好像是大学时某个情人节，唐予池收到这块表，分兴奋地给向芋显摆：“瞧见没，我老婆买给我的。”
那时候他在国外迷上摩托，空间里发了张骑着雅马哈的照片，戴着厚重的头盔。
面一堆朋友评价说帅，他却挨个回复，让大家看他的手表，说是老婆买的。
所以有阵，向芋他的企鹅备注，是“秀恩爱狗”。
包间外面有人在迎宾客，语气喜悦地说着客套话，说好天不见，过年是不是又胖了。
被问候的人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又胖了，过年吃得好。
向芋在这个时候问：“你看见了？”
唐予池扯起嘴角笑了笑：“看见了啊，她找个那么高个儿的男人，往人群里站可太显眼了，我还能看不见？”
顿了顿，他又开口，“而且是她，我还认不出来么。”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很轻。
说完，向芋看见有滴眼泪，从唐予池眼角滑落，砸进他面前的餐盘里。
向芋知道，唐予池说的“她”，是安穗。
这顿饭结束得很早，白费了上好食材，他们谁没有心情认真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