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大婚，整个上京都喜气洋洋的，却在拜堂之时，宫里传来圣旨，生生将这场婚事给扬了。

圣旨上所写，嘉朝求娶长公主，愿以重金为聘，边境签署和平协定以外，也在两国商贸作出较高的让步。

这大婚便在皇帝的威严下两散，眼下城中正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卫顼身处城外，入城时早就宾客散尽，便一无所知。

......

深夜如漆，飞雪还在飘零着，四角的喜字还未来得及揭开，但仿佛已恢复平静。

苑内的灯火未灭，换去脏乱衣装的卫顼坐在红木桌前，额上染着薄汗，面颊几道被划伤的口子，是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卫顼的左手放在桌上，手臂处青肿得可怕，府里的郎中坐在桌前，用木板将他的手固定起来。

那郎中说：“您这手臂是骨折发炎了，若是再拖着，左手得废。”

一旁的程流霜坐在美人榻上，听着郎中的话语，五指不安分地在榻框上轻点，神色像是毫不在意，却频频侧眸看卫顼。

卫顼疼得涨红了面容，也不吭半声，经这一折腾就是许久，在岩洞时，他只是简单处理了手臂的伤。

程流霜的目光落在卫顼的手臂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再少数，她分明没让久幽下这般重的手。

待到郎中将卫顼的左手包扎好，便收拾草药退下去，房间内变得略微的安静。

卫顼毫不避讳眼神地看向她，他脸庞上许多被划伤的小伤，狼狈得不行。

程流霜把圣旨扔到他身旁的檀桌上，她没成大婚的事，卫顼只听了几句，具体的也不清楚。

卫顼将圣旨展开一瞧，旨上所写让他些许错愕，本已悲楚不已的心绪，掠过一抹窃喜，一抬眼却见程流霜沉着面容。

卫顼解释道：“求娶的事不是我做的。”

程流霜微顿，开口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皇兄素来不中意她的婚事，偏偏这时嘉朝来人求娶，皇兄便正好得了台阶，写下这封圣旨。

程流霜凝视着眼前人的容颜，那时的陵游尚在清俊，如今这张脸添了几分青年的硬朗，还是没有陵游看着可爱。

程流霜撇开眼眸，明明坏了她的婚事，但圣旨到来的那一瞬间，她莫名地松一口气，随之才是被打断的不悦。

她愤愤道：“但你是嘉朝之人，定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卫顼哪里懂她这么多心思，忙倾着身躯道：“这份消息我不知道啊。”

程流霜起身将那圣旨抽回来，依旧愤然道：“听说是你那堂兄卫玠请的和亲，他凭白无故请什么和亲？”

此时夜已深沉，房内的烛火摇曳着，二人的面容倒映着火光，空气里还散着草药的味道。

卫顼怔怔地看着程流霜，是他坏了她的婚事，明明想尽法子弥补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她的意愿，违反当初的话。

卫顼失落地低声道：“我会回朝，向陛下请旨作罢求娶。”

程流霜蹙下眉头，略微顿住，瞧着他这个狼狈模样，他真不该是这张容颜，使她心中泛软。

她启了启唇道：“你以为两国之交是儿戏吗，说作罢就作罢，说求娶就求娶？”

卫顼垂下脑袋，看向那燃得正旺的炭火，数日来的风雪，他已不知什么是暖的感觉。

“只要是你想要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应你。”

听此，程流霜欲启口喝斥他，却又咬齿将情绪咽下去，转而道：“皇兄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将我送出上京城，就凭你能让这白纸黑字的圣旨作罢？”

话音刚落，卫顼便重咳起来，喉间微腥，胸口闷痛，他端起桌上的茶喝。

见他咳得厉害，程流霜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只道得出一个你字。

卫顼平息之后，面色苍白，开口道：“自古多的是狸猫换太子的事，到时若说不成，公主殿下大可用宫女冒顶和亲，我不会说出去，山高路远的，也不会有人察觉......”

卫顼话还未说完，程流霜便皱了眉，愤然挥袖离去，仅留下摇曳的烛火。

卫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怔然许久，最终叹息一声，心里满是酸楚，他还没问说原谅他的话，算不算数呢。

齐都宣王府没有金簪，亦不能怪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