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野这天没穿校服外套, 穿一件黑色的小山羊绒毛大衣。里面是校服衬衫，打一十分素净的纯黑色领带。他双手都抄在大衣兜里，整个人很高，那张脸在冬天的傍晚里更显得冷白, 高挺的鼻尖微有些红色, 一双眼淡淡地睨下来, 唇抿成一条线。

面无表情，但整个人俨然一股冷气。

奚雀珂顿了一下, 慢慢收回目光, 又看到被自己洒在他身上的咖啡。白色衬衫和黑色大衣上都有, 十分刺眼, 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着。

“……”

大脑刚清醒些, 却再次陷入空白。

“有纸么？”贺宸打破安静, 手从兜里拿出来，一摊，向身后看戏正入迷的路人们问道。

那些人才醒过神, 慌慌张张地从各自衣兜或包包里找纸，最后递了一包在贺宸手上。

贺宸递给苏野。

苏野才有了动作, 似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缓缓用纸擦去衣服上的咖啡污渍。而奚雀珂站在与他不过半米的地方, 手里紧紧地捧着那杯所剩无多的咖啡, 始终处于众目睽睽之下，心烦意乱。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大家会怎么看这件事、这事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一团乱麻。

咖啡被纸巾吸得差不多，但衬衫上还有大片污迹擦不掉，大衣上也有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冉淳始终懵懵地站在奚雀珂侧后方，好像很不知所措，目光都直了。幸好佟媛这时从超市里出来, 看过门口情景还算淡定，站到奚雀珂身边，平静地问她：“怎么了吗，咖啡不小心洒学长身上了？”

奚雀珂不答，抿抿唇，微仰起头，正对上苏野那双没甚意味的眼。

“不好意思，学长。”她淡淡说，实际是硬着头皮的。

苏野扫了她一眼，没说任何话，和贺宸离开了。

戏倒是做得很足。

聚集在超市门口的人群这才开始骚动。佟媛却始终淡定，从兜里拿出包纸给奚雀珂。冉淳也回神，帮奚雀珂抽出一张来，擦去也洒在她手指、溅到她衣服上的咖啡。

“谢谢。”奚雀珂了无情绪道。

*

回教室的路上，冉淳和佟媛分别于奚雀珂一左一右，“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无非是让她放宽心、不必太在意。冉淳才恢复神采，抚着她手臂安慰道：“没关系的珂珂，苏学长虽然表面冷冰冰的，看起来挺让人发怵，实际上并不是个很小气的人，他不会和你计较的！”

好像很了解苏野似的。

也好像以为，她的面无表情是因为被刚才的事给吓坏了似的。

奚雀珂不着痕迹地撇开她手，依旧没什么神情，却淡淡说一句：“他会。”

两人愣了一下，都以为听错了。

第一节晚自习开始了，奚雀珂难得平静，没多费心思去刷校园论坛。好像已经有所习惯，都能摸清那些人会说什么了。

将手机搁在一边，认真写作业，手机屏幕却在距下课还有10分钟时亮了一下。

她刚好做完道题，划开看了眼。不想看到那熟悉的、小狗符号的备注，把手机拿起来，苏野给她发：[下课后回家吧。]

她干脆搁了笔：[回家干嘛？]

[洗衣服。]

[……]

于是把笔收笔盒里，卷子也折叠，把该收拾的东西统统收拾好，准备下课就提包走人。

下课铃打响时，她同桌直接拿起水杯、离开教室去打水。她正好起身，却又被佟媛和冉淳给堵住。三人对视着，那两人表情有些微妙，冉淳先开口问：“珂珂，你准备走啊？”

奚雀珂坦然地点点头。

“是因为……”

“是。”奚雀珂打断她话，很平静地对她说：“你说苏学长不会和我计较，但毕竟是我弄脏了他衣服，这样先入为主地思考并不礼貌，你认为呢？所以我准备去向他道歉。”

“可是……”

“没关系。”奚雀珂不由分说地从她身边走过，回头，冲她轻轻一笑，“不用再说那些话了，我心一向宽得很，你们就放心地好好学习吧。”

“啊……”

看奚雀珂径直走出教室，两人面面相觑。

坐奚雀珂后面的女生正啃着一块饼干，听到方才的对话有些惊讶，又很兴奋地看着两人说：“不是吧，她真要去找苏野哦？”那眼神传递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他俩不会以此而擦出什么火花吧？

佟媛抿了抿唇，告诉她：“好好学习吧。”

*

与此同时，留学部A班。

看过消息，安宣一抬头，果见苏野正往教室外走。他手里提着包，并不只是课间出去一趟那么简单。情急之下，她起身略大声地喊他——“组长！”

距教室门口一米处，苏野停住脚步，平静地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