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瞪着大大的双眼，里面的情绪很复杂，也很明显，好像在说：“哇好勇敢啊！”“会死吗？”“听听他们一会儿怎么尖叫。”“这车一会儿会不会脱轨掉下来啊？”……诸如此类。

——她好像瞬间就会读心术了一样。

“……”

在工作人员的几次提醒后，铃声响起，整个车体震动了一下，好像控制松动了。它开始缓缓地沿着轨道向前运行、攀升……

轨道向上延伸，而后消失，因为接下来是一段90度的直线下落。

苏野已经把手机收起来，面无表情地向着前方。微风不断拂动着他的发丝。

只是他余光忽然瞥见，一只白皙细长的小手在旁边不停地冲他晃。

“干嘛？”他学她刚才的语气。

“你……”情急之下却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看他无动于衷，奚雀珂手晃得更厉害——“拉着！”

他才带着笑意、慢慢地拉住她手，看过山车慢慢来到上行轨道的尽头。

片刻停滞后，整辆车飞速地俯冲下去——

“啊啊啊啊啊！！”

呼呼的风声里，周围全是刺耳的尖叫，还有奚雀珂的。只不过她叫得最收敛，头深深地埋下去，哪儿也不敢看，低低的叫声和呜咽声混在一起，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狗。

她手心出了薄薄一层细汗，且在轻轻地抖，可以感觉出整个人都绷得很僵硬。

苏野把她手握得更紧，却发出细细碎碎的笑声，声音伴着风一股脑地往后飞。

奚雀珂都听见了，但完全分不出精力骂他。

不到十分钟，一趟“云端灵车”终于结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经过无数次攀升与坠落、无数个360度大圆轨，奚雀珂感觉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浑浑噩噩的。最后好像还是被苏野给扶下去的，就更没心思骂他刚才嘲笑自己的事。

取了包，苏野先帮奚雀珂把遮阳帽戴上，然后翻出地图来看，朝着某个方向走。奚雀珂就僵尸一样地跟在后面，好半天才回过神，弱弱地问他：“接下来做什么？”

他和她完全不同，整个人神清气爽，好像比刚来的时候更加愉悦。他回头看她：“最可怕的都玩过了，还怕什么？”

“喔……也对。”

这么一说，奚雀珂来了点精神，几步上去挽住他胳膊，和他一起看地图：“那我们接下来玩什么？”

“先玩室外的吧。”他心思永远那么缜密，“现在太阳还不大，温度也不怎么高，但午后就不一定了。所以室内的留在下午玩。”

“啧，你说的好有道理啊，男朋友。”奚雀珂跟着高兴起来，雀跃了几步，“吧嗒”一口亲在他脸上。

苏野显然猝不及防，低头看着她。先是愣几秒，尔后笑出来。

忽然想到曾经在晟铭的某节体育课上，两人在天台见面。听见有人上来，他却故意拉着她、不让她走。看她气个半死，却不想她忽然踮起脚、一口亲在自己唇上。

回过神，他指了指两人现在在地图上的位置，又往两个方向划：“这边是大摆锤、跳楼机之类，这边是水上项目，喜欢哪个？”

奚雀珂想也不想：“当然是水上了。”

“那走。”他把地图卷成卷，握手里，另一只手牵住她。

到了水上项目主题区，周围景观变得鲜亮活泼不少。小孩子明显多了，还有追在屁股后面赶的家长。叫声与笑闹声混合在一起，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奚雀珂先被一个在苏野看来特别幼稚，但她坚持认为非常好玩的项目所吸引。

苏野拗不过她，于是陪着她排队。

就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中间是一座立满小动物牌子的假山，周围是围着它转的飞机。飞机上自带呲水枪，是用来朝那些小动物射击的。但小动物分好和坏，且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击倒了坏的会得到机器发出的赞美声，击错了好像会有小动物的哭声。

——“多好玩啊！”奚雀珂由衷地感叹。

对于这样的童心未泯，苏野并不过多评论，只是环顾一圈后问：“你自己看看，都是多大的孩子在玩这个？”

奚雀珂没好气地瞅了眼，不就都是些幼儿园或小学的仔仔么。再说这项目没有年龄限制，陪这些仔仔的家长岂不是比自己年龄更大？

她赌气地想着，登上一架小飞机，却在坐下后发出一声惊叫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女士？”工作人员闻声，立即上前询问道。

“啊……啊，没事的。”奚雀珂敷衍过去，并在她面前乖巧地系上安全带。待她走了，才哭丧着脸转朝苏野：“我裙子湿了。”

“怎么？”他看了眼，却并没看出什么异常，但也明白过来——“椅子上有水？”

“嗯……”奚雀珂表情更加崩溃，唇角狠狠地拉下去，嘟嘟囔囔地说：“不过也就一点点水，没太大关系……而且都已经坐上去了，也没什么办法。总之我屁股那块湿了，一会儿下去了你帮我看看。”

“……行。”

苏野还算淡定地应了，正回脸后却又笑起来。喉结一颤一颤的，声音细细碎碎、混在风中，简直和之前在过山车上时一模一样。

“……”

奚雀珂简直无语到死。

于是感兴趣的项目瞬间就不香了。

类似儿歌的音乐欢快地响起来，飞机缓慢地上上下下移动，并绕着中间的假山转圈。

周围立即响起小孩们的尖叫和笑声，一条条水柱从一架架飞机的枪口中射出，在空中呈现出优美的弧线。

苏野本来就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姿势相当随性：完全是仰倒在座椅上，一只手扶着枪，硬是把射击游戏玩出了开超跑的感觉。

但发现旁边的奚雀珂始终紧抿着唇，明显心不在焉，呲水枪也在乱瞄，他遂转移她注意力，指着假山上一只就要转过来的老虎说：“你看，你射那个。”

奚雀珂瞄过去，却打倒了老虎旁边的那只兔子，听见机器传来一阵兔兔的哭声，还有旁边飞机里小学生的大叫：“妈妈，你看她，她把兔子给打倒了！大笨蛋！”

奚雀珂：“……？”

“噢……”那名妈妈就很是尴尬，看看奚雀珂，又看看自家小孩，干笑两声。

奚雀珂欲哭无泪，嘴努得更厉害。

终于把一轮游戏熬过去，她在小飞机上磨蹭半天，是最后一个走下去的，步子也很别扭。

哪怕有苏野挡在身后，心里负担也很沉重。

两人找了个极其偏僻的角落，苏野看了看她身后，反复摆弄着裙褶，半天没说话。

“是不是湿了一块？还在屁股上。”奚雀珂欲哭无泪地问。

“……嗯。”怎么拨弄裙褶也盖不住，苏野放弃了，站直继续打量。

“……很明显吧？”她声音带了点哭腔。

“……嗯。”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