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嘉曈总忍不住偷偷地刷新校园论坛,看只属于苏野的那条帖子——他今天在哪里被人偶遇,被偶遇时又在做什么,被偷拍到几张照片……
总忍不住在某几节课前发呆,看向操场。
目光所及之处,是那条从教学楼通往球馆的路。
甚至去买闪闪发光的星星纸,写下一句句与他有关的话,尔后折成星星,放进一只只香水瓶中。
他是个不需要感情的人,但她觉得无所谓。
因为他以后总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吧。
她是最与他亲近的异性,虽然永远走不到他心里;她也是最与他般配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小到大被塑造出来的人设真假参半,但足够特别,也足够优秀。
直到某一天,她去找他时,看见一个女生披着他的校服迎面而来。
随风一掠而过,优雅又轻蔑。
身上带着他的气息,却毫不违和。
虽然互不相识,但就像冥冥中早就注定。
她定定地看着奚雀珂,表面平静如水,却觉得整个人都要被一片黑洞给吸进去了。
*
高嘉曈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过很多女生,但奚雀珂是最特别的。
她第一次明白,有一中气质,甚至是一中人格,是任何家世背景都比拟不了的。就像在奚雀珂面前,安宣的高傲只让她像一个蠢货。
当看着苏野一步步把奚雀珂勾到手,她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纵然是两个极端,却都是那么的遗世出尘,在一起时又是那么惊艳,仿佛白昼与黑夜交错出来的绚烂晨昏。
而她永远保持理智,永远是那个特立独行的高嘉曈,继续待在苏野身边,也和奚雀珂多了几分交集,连旁人都不觉得她身份很尴尬。
但私欲永远不可能消除。
她明白,人这一生实在太漫长了。
甚至不必说一生,不过几年光阴,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见过很多分分合合,有根本联系不到一起的人忽然恩恩爱爱,有所有人都认为会厮守一生的人反目成仇。
在这个年纪看到苏野喜欢上一个女孩,且是奚雀珂那样的女孩,她其实是带着点侥幸的,所以能一直维持住自己的平淡和凛然独立的风度。
同时也做好最不济的打算,慢慢将心思放下,专注在毕业后的演艺之路上。
彼时的消息一坏一好。
坏消息是:当她和奚雀珂的道路冲突时,苏野把最好的资源给了后者。
好消息是:苏野和奚雀珂之间终于产生了裂隙。
*
高嘉曈不知道奚雀珂为什么变得这么蠢,但也能理解。
因为这个圈子里的大起大落不过一朝一夕,诱惑又数不胜数。但凡有点好胜心,谁都不愿意被同行压一头。昨天的明星们可以为你的签约仪式而捧场,今天的他们也可以冷落你,甚至无视你,庆贺另一个人获得了一个不错的角色。
所以奚雀珂和苏野吵架了。
所以出身还是能决定些什么的吧,她是这样想的。
从前在校园里看不出来,所有人都觉得奚雀珂的倔强别是一番风骨;现在蹚入演艺圈这片更大的浑水,她终归少些大气,且还是被脏东西迷住了双眼。
那天星火宴会,她听说奚雀珂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几分钟后,又看苏野进入厅内,把盏与众明星闲聊。
在其调酒时,借着微醺的兴致,她第一次做出了一个越轨的行为。
机会难得,风云也变了,放手一搏的最坏结果不过是输一次。
但她清楚,任何人的心思都不会瞒过苏野。
片刻后,他放下手机,看向她。那双黑眸一如既往的深沉,带着几分了然和戏谑,让人永远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他终归没说什么。
高嘉曈也知道,他之所以默许自己这么做,大概率是想刺激一下奚雀珂。
他永远那么不染风尘,唯独在对奚雀珂的时候,落俗得彻彻底底。
直到一次《倾城》开机前的宴会上,她再一次做出这中行为,听他笑着说:“玩够没?”
是玩笑般的语气。
但她最清楚,他这样说话时往往最忍无可忍。
她耸耸肩。
后来听他的随行助理说奚雀珂来过,但离开得很落魄,他把她放在一边的手机摔她面前,压低了声音跟她说:“给她打电话。”
又轻蔑道:“至于说什么,你自己掂量。”
真奇怪,一个电话竟然能打得她红了眼眶。
但她随后就收起一切失态,仿佛只是演了场戏,现在重新披上伪装,以玩笑般的语气跟他说:“你太偏心了,苏野,我之后肯定要换个老板。”
*
奚雀珂步步飞升,越走越远,衬得她和顾娇娇黯淡无光。
几年里拍的作品不少,但没几个能达到值得被称颂的高度。尤其对比仅两部作品的奚雀珂,网友评价她和顾娇娇是[一心捞钱的],只有奚雀珂那样数年磨一剑,才是[真正热爱演艺的好演员]。
尤其经历过高中淡圈,太多人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现在都慢慢变成了失望。
他们希望她永远屹立高处,但从来没想过,其实在高中之前,她也只是个从没主演过什么作品的小演员而已。只是因为入圈早,知名度高,所以被捧得高高在上,被营销得不可方物。
《鸦杀》热度过去后,奚雀珂息影了。
她真羡慕她。
她似乎才是最清醒的,永远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一年后,与星火的合约到期,高嘉曈决定前往韩国发展,第一个通告是参与一部电影的试镜。
该导演凭借上一部作品一炮而红,斩获不少国际大奖,专攻的是反映社会丑恶的题材。
这对她来说是一次重新开始,是剥离与再生。
*
真挚不渝的情感可遇不可求。
真难得,她见证了它,但它不属于她丝毫。
收到苏野与奚雀珂婚礼请柬的那一天,高嘉曈伫立在海边的石崖上,拧开一只只香水瓶。
涛声阵阵,薄雾蔼蔼,周围宁静又空旷。
她心里想着妈妈从小到大的教诲。
她一直很自律,一直在建设一个更好的自我,一直在追寻自己的路,这些事情也一直没有辜负过她。
除了在某个人那里,她偏斜了一下,也做了几件如小时候绊倒小朋友一般“丑陋”的事情,但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这中感觉如释重负。
又难免空落,像一场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梦,更无从与他人分享。
她将纸星星尽数洒向大海。
太阳悬在正对面,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像细碎的锡箔,这样梦幻的场景令人出神。
她倚在木质栏杆上,看星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慢慢地漂向无尽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