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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泥日》的复信——代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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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老师:您给《泥日》作的序,看到了。www.xiashucom.com谢谢。为熟人作序,是一件挺难为人

的事。说深了,说浅了,都不好办。况且您依然很忙。所以,我的谢谢,绝非客套。

《泥日》是我有意识的一次尝试。尝试着比较彻底地(?)打碎自己。当那僵

硬的常年一贯的臃肿的涂红抹绿的“大阿福”式的“泥娃娃”,终于迸裂开来,以

空气动力学所无法计算的慢速度四下飞散,颠着跌落下去,终于分解、无奈或忿忿。

此时此刻,我那种痛快真是无法言喻,甚至无法理喻;同时揉搓着写肿了的手指,

同时瘫倒在地。并不指望笑着流泪。

我想我应该经常这么做才是。我早就应该被打碎十次。起码十次以上。比如说

十一次或十二次。打碎了,抛弃了,我才知道,有一种再生的轻松。否则的确很沉

重。那么些苍苔。鳞屑。痴壳。烂泥和绳索的残段。那么些新版旧版今古篆文祖传

秘丹或者科尔伯特门大街和外白渡桥上叫卖出的《字林西报》……

为什么不可以打碎一次呢?现在想起来,那的确是很过瘾、很有趣味。也绝对

地有意思。虽然连头带尾,花了我三年时间。但我觉得还值。即便诚如您告诫的,

这次的努力还远未到达“化境”,但我还是觉得值得。不冤。

左顾右盼,包括那些缺少灵性的生物又何尝不是在如此做着呢?比如那些路身

于昆虫界的节肢动物,常年只能扭来扭去的爬行动物,以至于那些貌似没有知觉的

树们(特别明显的要算上海街头多见的法国梧桐),总是很自觉地从旧我中蜕挣、

胀裂出来弃去旧壳,以确保自身的成长和成熟。悲哀的倒是,当它们不再去蜕挣和

胀裂,便标志它们衰老的开始,一天天地走近死亡了。小说中的肖大来,故弄了一

番玄虚后突然地不见了,害得一切爱他恨他的人都寝食不安。惟一写明的是,他想

摆脱“人壳”。我猜想他的心里,是绝无用自己极痛苦的扭动挣脱大汗淋漓于渴异

常哄然作响来贬斥影射周围人事的恶意。我猜想这只是一种生命元的连动、再造。

最低的动机也是不愿让别人来打碎他自己。自己动手。可能是这样。也难说。

您常说我写得太苦,活得太“累”。我常常无言以对。其实,我也一直在追求

那种必需的内心的松弛,努力使自己进入那样一种精神空间,就像阿瑟。密勒说的

那样,让自己的创作“不是为了迎合事先定好的规格和要求”,而只去对“发生在

(自己)身边的事情和(自己)内心里的思想变化过程”作出“反应”。用我自己

的话说,应该是一种完完全全(?)的再生。内在生命力的充分膨胀、呼唤、递进

和爆发,或者还有某种落差参照。这里的确有个抽象的过程。不间断地做着各种超

标的逾越的动作(不尽然像跨栏冠军),做着各种组合(也不近似幼儿的搭积木)。

从总体来说,一定具有象征的意义,各分部也贴近内在的涌动。但我总是给人感觉

太努劲儿。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好。暂且就还那样干着吧。好在它还不妨碍吃喝。

还不妨碍“扩大再生产”。

由此又想到《泥日》。肖天放和梵高。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了,我那个没什么

值钱玩意儿的家里却正经挂着两幅梵高的复制品。那大的一幅,有十三个头的向日

葵,是请一位美院科班出身的朋友画的,当然不错。那幅小的,真不好意思,是在

下的“拙作”。要知道我从来没画过油画。可有一阵,真是有瘾了,疯了似的,一

点都压抑不住想临摹梵高的冲动。煞有介事地,俨然出入各个美术用品商店,添置

全套油画“作料”和工具。拆了一个小茶几面板,做调色板。跟楼上一位在美院附

中待过两年的邻居谈过二十分钟后,就开始往调色板上挤五花八门的罐状“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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