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兴民元年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去上朝了，唯有曹林坐在书房之中独自落泪。

如今的他，与荀宁一样的年龄。当年，他与荀宁在熙宁七年在国子监相识，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四岁，算下来，如今已是五十出头了。然而，曹林看上去并不像是五十岁的男子，花白的胡子，灰白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反倒是有点像六七十岁了。

“臣本国子监书生，读书于汴梁……今当远离朝廷，别无所求，但求死后赐臣三寸黄土，以求葬身。”曹林一边写着一边落泪，这是他作为左丞相，最后一次给荀宁上书。奏折上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辞呈。

曹林明白，荀宁敕封自己为伯爵，是有意而为之的。一来，是要震慑很多倚仗功劳的旧臣。这件事就是在告诉他们，别看曹林功劳有多大，朕照样只是封了他一个伯爵。二来，实际上是对曹林的一种劝退。这并不是意味着荀宁不想任用曹林了，而是害怕曹林作为丞相这么多年下来，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万一将来荀瑜即位，可能会面临着一个威望比自己高的丞相，那就真的会出现虚君实相的情况。

这种情况，荀宁是决然不允许出现的，原因很简单，如此做法，皇帝的权势迟早会被架空，到时候，大宋王朝就会陷入一个永无休止的朝臣争斗之中。如果一个人担任丞相时间太久的话，那么就会形成某个利益集团，也就是所谓的结党营私。纵然曹林知道自己没有这样做过，但是朝中大臣或多或少，都有一部分人在某些事情上看着他的态度在做事。

结党营私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曹林这种隐于无形之中的。曹林非常清楚，荀宁其实是想借着这个授封之事，将自己逼走朝堂。不过，在曹林看来，荀宁迄今为止还没有动什么杀心，这一点是最好的，因为那意味着曹林的性命保住了。

“皇上为了给后世之君铺路，这显然是要拿我们这些老臣开刀了。鸟尽弓藏，谁让我们生在了这个新宋开国的时代呢？”曹林写完奏折，他有些不甘心的合上了折子，“这一路走来，我虽然不敢说对皇上忠贞不二，但最起码做臣子的本分做到了。只是没想到，到头依旧逃脱不了这种祸事。”

曹林的奏折，很快就在兴民二年正月初一日送到了荀宁的手上。荀宁当天就批准了他的所请，并且传旨到了曹林府宅上，旨意的内容大意就是在安抚曹林，并且对他进行一些金钱上。当然，也赐予了曹林一些屋宅之类的。

当日下午，曹林就带着家眷，往荀瑜赐予的屋宅所在地开始了搬家。令曹林出乎意料的是，屋宅就在曾经的汴梁城郊外晏家旁边。

“皇上说，您要是来这里的话，就叫我常来与你作伴。”晏几道如今也老的不像样子了，他见着曹林在搬家，便是主动的上前问话，“你别怪皇上心狠，你现在封了侯，再让你做左丞相显然不合适，更何况，皇上已经准备让太子荀瑜登基了。”

“您是说，皇上要准备禅让了？可皇上今年才五十啊？若是按照历朝历代的算法，皇上至少还有二十年以上的时间。”曹林此刻有些不解，“晏几道，您虽然住在这汴梁城外，但是你看得多，见得也多，就给在下分析分析吧。”

“左右丞相制度，实际上是当初皇帝临时设立的。如果从真的想要大宋长治久安来看的话，左右丞相制度的弊端就会暴露出来。”晏几道将曹林请到了自己的院落里，开始仔细讲解，“左丞相掌文官，右丞相掌武将，文官武将素来不和，久而久之这种弊端就会被放大。皇上应该是为了避免将来可能出现的事情，才决心要将你这个文丞相裁撤，如果我猜得不错，下一步，孙永也将回归广南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