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摇晃, 投映在黄金雕琢的面具之上,一个略显诡异的笑容隐没其下。
抽出鸣鸿刀后,于元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抛却所有顾忌, 施展出最后的手段。
无形的桎梏被斩断, “凹”字型的谷地内,尸骨腐泥捏就的怪物们停滞了一瞬, 纷纷调转方向。有的依旧涌向于元沅, 有的扭头与同伴纠缠在一起, 自相残杀, 还有的跳起来挂在“肉山”身上。
“肉山”同样混淆了目标所在,昏昏沉沉中, 他放弃了于元沅这位真正的敌人, 靠拢向驱使他的主人,但当越来越多的黑泥怪挂上来,他又更换了目标。
似乎因为“肉山”的存在过于醒目, 愈来愈多的怪物将他设定为攻击对象, 乌泱泱冲过去, 乌泱泱跃起,竟有遮天蔽日的气势,
怪物们被撕裂、粉碎, 又重组, 渐渐地, “肉山”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黑泥, 黑泥渗入新鲜尸块堆积的躯体,“肉山”移动的速度逐渐放缓,双方陷入僵持。
有“肉山”牵制, 最后一小部分依旧袭向于元沅的怪物就容易对付多了,她承受的压力大减。
鸣鸿刀,征伐之刃,自有各种妙用,可现在并不是完全体,或者说于元沅还未完全驾驭这把刀,发挥出它的全部功能,目前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不设定明确的敌我双方,仅是划分出一小块区域,设置为战区。
凶煞气息笼罩的战场,无有正义,无有目标,不分你我,唯有征战本身。
效果很显著,尤其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于元沅之外的其他生物像是被加持了“狂暴”Buff,疯狂攻击划定范围内所有能活动的东西,实现敌人的自动减员。
杀戮的欲望恣意释放,一幅幅描述杀戮的图像从雪白的刀身喷薄而出,在半空成型,炸开,再消散。
怪物们的攻势愈发疯狂。
终于,黑泥怪们到达极限,一批接一批崩解消融,残存的无法重组成型的渣滓渗入泥土,“肉山”显露出身形——比之前缩水了一大圈。
于元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见之前不知道躲到何处的黄泉道人折身返回,落地的姿态飘逸从容,一改放风筝遛她的老阴比作风,主动拉近与于元沅的距离。
这无疑是很古怪的一件事,她即刻提高警惕。
黄泉道人手一抬,轻推了下扣在脸上的面具。
其上镶嵌的翡翠玛瑙等宝石光芒闪烁,折射着鬼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光亮,隐约勾勒出一个构造极为复杂,似文字又似图画的图案。
于元沅忽然意识到,这是某种符篆!
光影晃动,纯粹由宝石闪光勾勒出的符篆从模糊变得清晰,颜色从驳杂定格为不祥的血红,紧接着,符篆整体膨胀再膨胀,放大了百倍千倍万倍,血色烙印腾空而起,笼罩山谷上空。
呼应这里的动静般,漆黑天穹一角忽地大放光明,色泽同样有如血染。
那是——几日前大顺军与平州城守军交手的位置,那里有——
无数尸骨堆砌垒成的金字塔轰然落下,隔开于元沅和黄泉道人。
它悬浮在空中,分明是虚影,朦朦胧胧,虚虚幻幻,仿佛吹起的透明泡泡,手指碰下就会碎掉,却挡住了于元沅下意识的反击。
京观在供给他力量……咬着牙再度撑起领域的于元沅有所领悟。
这座落下的京观仿佛某种讯号,天穹西侧泼洒的血色快速扩张。遥远的城池里,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推开轩窗,遥望赤红的夜空。散落着若干人体残躯的荒地中,原本大快朵颐的野兽抬起脑袋,眼神惊恐地望向不住颤动的食物大山,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逃走了。
一个又一个京观受到召唤后落下。
于元沅游走在尸体金字塔的缝隙中,转移向山谷边缘,随着降临的京观数量变多,它们的形态逐渐由虚幻转为真实,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填平这座饱经摧残的山谷。
她早就没了与黄泉道人对峙的想法,只想撒丫子跑路,问题是——黄泉道人会就这么看着她跑掉吗?
答案当然是“不”。
“呵,你以为破坏掉平州城的祭祀,老道我就没有办法了,平州从来不是重点,其余地方能补上也一样,要怪,就怪你家祖上选的好地方……”
“哈!他老人家当年在这里可是步下阵法,坑杀过十万兵卒,眼下正好助我一臂之力。”黄泉道人的语气阴涔而冰冷。
于元沅头皮发麻,本能在疯狂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