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受封次日,各皇子都该进宫参拜,尽一尽自己儿臣的本分。
隔着重重纱幔,姬寻欢并不能看清所有来访皇子的面容。
但光凭说话的声音,就能看出态度。
有些懂事的,对姬寻欢和对李闻胤的语气一样,大部分年纪也都大了,更容易接受现实。
但有些年纪小些的,或者出身不低的,对着李闻胤就心平气和,对着他就随口两句的,那份不耐烦都快冒出来了。
姬寻欢倒也不气。
这些叫他母妃的孩子,也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年岁。
一个没有家势又来历诡异的女人,在他们眼中自是讨人厌些。
姬寻欢也不是什么都看不顺眼的坏人,只是记下他们的名讳和排名,等来日他闲下来了,再想办法给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们使点绊子……
重申一次,他不坏,只是记仇。
*
或许是今日疲于处理前朝之事,也或许是昨夜服药过多精力透支,原本端坐在姬寻欢身侧的李闻胤昏昏欲睡。
姬寻欢侧目,瞧见李闻胤泛白的唇色——即便是铁人,也经不起六七次。
更何况……这位还是双份的量。
姬寻欢扶着李闻胤躺到榻上,刚要放手时,又被惊醒的李闻胤抓住手背。
李闻胤:“你要去哪?留在朕身边。”
姬寻欢微怔,忍住厌恶,笑着说:“我还能去哪……给陛下取些安睡的药来而已。”
他打开李闻胤的木匣,将一枚深红色的丹药喂进李闻胤口中。
李闻胤本想拒绝,但他已经四肢麻木,连带着意识也混沌起来。
最后还是张开嘴,吞下了姬寻欢送进口中的丹药。
姬寻欢听见宫人来报,又有皇子前来,于是一点耐心也不想留给榻上这个看着年轻点老东西。
但他刚起身,就又被抓住了手。
“你…你……”
李闻胤眯着双眸,口中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姬寻欢皱眉,俯身听着。
“你去叫太医,让他们多备些丹药来……”
李闻胤已经吃了太多丹药了。
他清醒时,阴戾多疑。
他昏沉时,却只能靠着丹药吊住精气神。
说白了,世间没有长生不老药。
李闻胤越强求,越是把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即便模样再年轻又有何用。
只怕是适得其反,反而催得命短。
现在倒也无碍了。
姬寻欢在,他没有几年好活了。
想到自己又要甩掉一个碍事的,姬寻欢就心身愉悦,连面对宫人都能平心静气了。
宫人:“皇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姬寻欢面色不改,淡淡地让宫人请太子进来。
但等李翊一进殿,他就打了手势,让殿内所有人离开。
姬寻欢静静看着纱幔后,那道对自己行礼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取出藏在腰间的一只耳坠。
*
李翊几乎是逼迫自己进了宫。
他来到后宫——这他不该踏足的禁地。
他参拜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父皇新立的皇贵妃,也是曾经被他围困在太子府上的国舅。
过去那只漂亮又招人怜爱的小金丝雀,居然还能从将军府飞上宫里这根金枝。
李翊心中有气,有也悔。
若他早些知道自己离了姬寻欢就再也不能人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得到将军好处,就把姬寻欢拱手相让。
可如今莫说将军了,谁也不能打皇帝后宫的主意。
李翊脚步沉重,最终还是跪在纱幔前。
那一道曼妙神秘的身影,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了。
“咚”一声。
李翊向着纱幔磕头。
“儿臣李翊,叩见……母妃。”
他想,那日姬寻欢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狼狈磕头的模样,相比早就失望透顶。
心中更是懊恼不已。
他是太子,天下能对他不恭恭敬敬的人屈指可数。
可偏偏和他抢人的是皇帝……
他深深凝望着轻薄纱面上那愈发清瘦的身形,目光被小腹隆起的弧度刺痛。
既然已经失去,追悔莫及也无用。
李翊狠狠咬牙才忍下不甘,喑哑道:“母妃既然无话可说,那儿臣便告退了。”
可他起身的动作极慢,就像还在等待什么似的。
依旧无人说话。
李翊攥紧拳头,心头滋滋冒着酸水。
就这般不愿同我说话?
还是过去那些已经被他忘了?
李翊正欲愤然转身,忽然听见清脆的当啷两声。
一只白玉耳坠从纱幔中滚落在他面前。
李翊睁大眼,不敢置信地俯身去拾起那被雕刻成白玉兰花形的耳坠。
他伸手,却摸到柔软温凉的手背。
“母妃……!”
一身宫装打扮的姬寻欢比以往更加美艳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