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火焰城的夜晚因火焰山而无比明亮, 即使关着窗子, 光线依旧透过薄薄的窗纸将屋内映衬得无比明亮。www.zuowenbolan.com
黎绛影无奈, 去找了几块厚布当窗帘，把屋内弄的无比昏暗，施嫣然这才颤巍巍地放下屏风。
黎月莺鼓着脸颊埋头在黎绛影怀里生闷气，黎绛影一边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 一边问施嫣然都去哪了。
施嫣然幽幽地说：“我去找你们了。”
“怎么才回来？”
施嫣然：“……”这种事情说来话长她只能长话短说, 大概就是在真武大陆摸爬滚打许久之后, 她忍受不了了，抓了一个修士强逼他为自己带路。
回到魔域之后, 故技重施找人带路, 但到了火焰城附近的时候, 她就没办法继续往前走了。
施嫣然缩在山洞里, 苦恼地看着南边天际熊熊燃烧的烈焰, 那是火焰山上永不熄灭的大火，也是她一生中最为惧怕之物。
火的光芒照亮了黑夜, 使得施嫣然寸步难行。没办法，她苦思良久, 想出了打地洞的方法……
“辛苦了辛苦了。”黎绛影拍拍她的肩膀，问, “回来的时候, 有没有发现蒋春花蒋小红她们？”
“没有。”施嫣然摇摇头。
还是没有消息啊，现在就剩下这母女二人没有和大家在一起了，黎绛影轻叹, 衷心希望她们平安。
因为施嫣然的贸然闯入，黎绛影和黎月莺原本想进行的某项活动是进行不下去了，黎绛影抱着黎月莺站起来，说：“这间房就留给你休息吧，我和阿月去别的地方。”
“好。”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施嫣然没有半分异议。
黎绛影抱着黎月莺便去了隔壁房间，黎月莺沮丧着一张小脸，十分不满，她伸出手指勾住黎绛影的衣带。
黎绛影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别，这儿隔音可能不太好。”
黎月莺：“……”她趴在床上，两条白嫩的小腿交叉着向后翘，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床板，恨不得把施嫣然就这么戳死，嘴巴里嘟囔道，“讨厌讨厌讨厌。”
黎绛影笑着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别人的地盘，还是悠着点吧，等回去了，咱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那我帮绛影双修。”黎月莺嗖地扑过来抱住了黎绛影的腰。
“不，今天先不必。”黎绛影摆摆手，“我先睡会，待会起来再说。”
“好。”黎月莺便侧着身子把黎绛影虚虚抱在自己怀里看她入睡。
这一觉，对黎绛影来说睡得十分不安稳。
她又做梦了。
梦里，她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处处都是绿树红花的地方，怒放的凤凰花树下，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正在吹一只箫，箫声婉转，如泣如诉。
当黎绛影走近她的时候，她回首，露出了一张明艳却哀伤的面容。
“绛影，你终于回来了。”
“……”黎绛影走到她身边坐下，忽然生出一股内疚之感，“对不起。”
红衣女子在树下似哭似笑，风吹拂着凤凰花撒过，她伸出手，轻轻抵到黎绛影的小腹上。
她说：“绛影，求你，认命吧。”
黎绛影遽然惊醒，她猛地坐起身，看向了南方。
有什么温暖的拥抱着她，正不停地呼唤着，让黎绛影有一种现在就过去的冲动。
“怎么了？”黎月莺从背后环抱住她，低声问道。
黎绛影颤抖着反握住她的手：“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记不清了。”黎绛影苦恼地摇摇头，“阿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着要去火焰山看看。”
冰凉的蛇妖的手猛地握紧，将黎绛影从迷茫中拉了出来，黎月莺靠在她身后，轻轻颤抖着，紧接着，几滴凉凉的液体砸到黎绛影的肩头。
“你怎么哭了？”
“绛影。”黎月莺把她抱在怀中，却不叫她看自己的表情，只是无论如何逃避，她的声音依旧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悲伤与祈求。
她轻轻唤了几声“绛影”，然后亲吻着她的发丝说：“你答应过我，在也不会离开对不对？”
“对，我不会离开你的。”黎绛影也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知什么时候，黎月莺醒了过来，但她没有喊打喊杀，也没有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做过多探究，她反而说：
“绛影，我不杀你了，也不要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就这样留在我身边，我们可以回月影魔宫，或者去魔域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计较了好不好？”
“好。”她怎么会说不好呢，黎绛影动了动，将身子转过去和她面对面，然后展开手臂将不停颤抖的黎月莺抱入怀中，“我和你一起，以前的事都不要再计较了。”
她也不想再去分辨黎月莺喜欢的到底是哪个她，也不想再看她为自己发疯发狂，那些不过是往日的泡影，过去永远是过去，唯有现在才是真实存在着的。
她黎绛影不过是个在命运中挣扎的弱者，她只想抓住现在自己能抓住的一切。
黎绛影轻轻吻上了黎月莺腮边的泪痕。
……
大概是见黎绛影从藏书库出来了，陶三煜和陶不落过来跟黎绛影聊了会天，十分具有长辈风范地安慰她慢慢修炼不着急。
不过他们话里还透露出一个信息：人多了就容易分心，现在陶氏就是如此，其中一批认为应该让黎绛影慢慢疗伤以交好为主，但仍有另外一群人认为黎绛影已经不值得陶氏保护。
所以陶三煜过来这一趟，一是为了告诉陶氏有异心的人自己还在关注着黎绛影让他们不要起歪心思，二则是告诉黎绛影不要太相信陶氏其他人。
黎绛影谢过他的好意，随后提出借用炼器房修炼。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黎绛影能快些养好伤势，陶三煜和陶不落乐见其成，于是爽快地给她安排了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房间。
虽然现在是在魔域火焰城，正道那些家伙不知怎么的好像放弃追杀了似的，但黎绛影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想尽快修复好凤凰妖丹。
黎月莺最近越发沉默寡言了，时常看着黎绛影出神，而一旦黎绛影出神，她就会伸手把黎绛影唤醒。
黎绛影歉意地对她笑笑：“我要去炼器房尝试修炼了。”
“我和你一起。”黎月莺不容拒绝道，“若出了岔子，有我还，尚可尝试挽回。”
“也好。”
进到炼器房内，黎绛影打开火炉的开关，那炽热的火焰便立刻涌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就近坐在了火炉面前。
火焰立刻向她涌来，赤红透明的火苗像是想要吃掉她一般贪婪地向这边舔舐着。黎月莺坐在黎绛影身后，一只手按在她后心，随时准备着。
当黎绛影说可以开始了的时候，她解开了黎绛影丹田内的封印。
与此同时，黎绛影将手掌往前伸，轻轻触碰到火焰，那被引来束缚利用的神火便迫不及待地向她体内涌入。
一下子，黎绛影感觉自己的脑子和丹田同时炸裂了。
那火焰激荡着在她体内飞快游蹿着，同时向她的识海与丹田内涌去，火焰形成一条枢纽，使其灵肉交联，同时淬炼着黎绛影的躯壳。
恍然之间，黎绛影感觉自己既不是实物，也不仅仅是神识，她感觉自己成了一片由无数粒子组成的什么东西，玄之又玄，似实非虚。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灵与肉即将要融化成同一坨浆糊的时候，这种玄妙的过程停下了，骤然间黎绛影从云端跌落，她痛苦地缩成一团喘着粗气，点点血迹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渗出。
炼化的过程一旦被打断，她既做不成凤凰，也做不成原先的人，她只能变成一团被反噬废掉的烂肉。
“黎绛影！”
黎月莺惊慌地扑过去想要为她重新封印丹田，黎绛影苦笑着反抓住她的手：“没用，我的妖丹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火。”
当神火涌入的时候，妖丹便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它雀跃着汲取火之力量来弥合自己吸收魔气，然而这炉中的火并不够它使用。现在的妖丹被从沉眠中唤醒，迫切的需求更多力量，若不满足它，它只会饥.渴地破碎，而无法再强行使其沉睡了。
现在，火行魔气正在疯狂涌入黎绛影的丹田，可是完全不够，这就好像白米饭和一粒米煮的稀粥一样，后者完全无法使其满足。
再这样下去，妖丹被水撑死了也无法汲取足够的能量弥合自己。
黎绛影身上燃起薄薄一层火焰，那是她的血，火将衣服布料、所有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黎月莺惊恐地看着她，轻声呼唤：“绛影，你的眼睛……”
“怎么了？”
待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黎绛影感觉背后十分沉重，她微微动了动，就知道一定是自己的翅膀又长出来了。
而且这一次，翅骨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肉膜，翅膀变得更加宽大舒展，仿佛再过不久，黎绛影就可以借由它飞翔了。
然而就是这样显眼的肉翅都没有让黎月莺愤怒地上来撕扯，她只顾着看黎绛影的眼睛，并咬住下唇，险些要哭出来似的。
黎绛影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取出小镜子一看，看到了自己脸上，有一双金红色的眼瞳。
“这就是妖化吗。”黎绛影蜷缩着膝盖，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睛。
黎月莺却一把把她的小镜子抢走丢到地上，她沉默着深深喘息几口，胸膛微微起伏着，她似乎在惧怕什么，却又不肯说。
黎月莺取出衣服，抿着嘴巴开始给黎绛影穿。
黎绛影伸出手脚套着衣服：“慢着慢着，还有翅膀！”
她努力地尝试将翅膀化掉，片刻之后，肉翅消失，黎绛影重新穿好衣服，她摸着脸讪笑：“没想到，这妖化的过程还挺费衣服的。”
“黎绛影。”黎月莺哑着嗓子问她，“你还想去南边吗？”
黎绛影：“……”
她恍惚地看向南方，无奈地笑了笑：“就算我不想，为了我的妖丹，我也要去。”
“那好。”黎月莺攥紧了拳头，勉强笑了下，“我陪你。”
换好衣服后，黎绛影和黎月莺走出了炼器房，一出来，就被好多人给包围住。
“黎姐姐，你没事吧？”陶不秋吃惊地看着黎绛影。
黎绛影很无辜：“怎么可能没事嘛哈哈哈。”
陶不秋：“……”
不止是陶氏的人在这儿，还有月影魔宫的人。李湘水神色不善地看着黎绛影：“黎绛影，你又在搞什么，你这是在修炼吗？”
虽然这里不全都是火行之体，但火行魔气疯狂涌入黎绛影体内，牵连了整个火焰城的魔气躁动。现在的黎绛影，仿佛一个行走的吸尘器，疯狂吸收空气中的火行魔气。
最可怕的是，她还一脸无辜的，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干！
李湘水本就始终为她输送火行魔气，现在离得近了，更是觉得自己体内的魔气要一涌而出。她后退两步，警告道：“你可别把自己搞死！”
黎绛影：“……这种事情吧，不是我能决定的。”
李湘水惊恐地看着她。
“够了。”黎月莺不耐烦地甩了下袖子，她揽住黎绛影的肩头，就带着她往外走。“都散开！”
黎绛影被她抓着一路踉踉跄跄，她回头对着众人摆摆手：“别在意，小事、小事，哈哈哈！”
黎月莺越走越快，带着黎绛影赶回了她们的小院，推门而入后她紧紧抱住了黎绛影。
“你感觉怎么样？”她还带着一丝侥幸地问。
黎绛影说：“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黎月莺推开黎绛影，捧住她的脸颊，恨恨地咬牙看她，“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开心！”
“月莺。”黎绛影反握住她的手，“我感觉很不好，但是你别担心，我不害怕，我相信会好起来的。”
黎月莺喉头动了动，她抽了下鼻子，哀艳的容颜好似要哭：“你话说的轻巧，你不害怕？可我怕！”
黎绛影轻叹一口气，侧了侧脸，吻在她的手指上：“我答应过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阿月，你看，我就快要变成凤凰了，到时候妖丹修好，就再也不会有事了。”
“那要怎样才能好？”黎月莺痛苦万分，她缓缓将手放到自己小腹上，“我把这颗内丹给你好不好，明明之前……还什么事都没有。”
她愿意把黎绛影夺走又还回来的东西再献给她，只求她不要离开自己，只求她能真的履行一次承诺，永远别再离开。
黎绛影皱紧眉头，抓住黎月莺的手不叫她胡思乱想：“阿月，别这样，我们去火焰山，我的妖丹一定会好的。”
黎月莺缓缓闭上眼睛，把她抱在怀里，她们安静地拥抱着彼此，无需言语，这一刻，只要她们还能感受到彼此就足够了。
……
黎月莺要和黎绛影一块去火焰山，照她的行事风格，那是直接走就行了。但黎绛影比较啰嗦，她叮嘱了梁旖曼和柴阿狗，要时刻注意着蒋氏母女行踪，又把云阿娇丢进施嫣然的黑屋子里，让她见机行事。
最后是李湘水，呃……李湘水她臭着一张脸：“你可给我小心点，别随便就死了。”
黎绛影向她挥挥手：“放心！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还有陶不落陶不秋……总之，等黎绛影一圈叮嘱完后，黎月莺的脸都黑了。
她掐住黎绛影的下巴，冷声道：“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在这儿耽误时间，你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黎绛影弱弱地扒住她的胳膊：“就是因为快死了，所以才想着来两句临终告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