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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血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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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云龙心头悲痛,一心只望从速找到余昭南,余昭南究竟是死是活,他这时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了。www.xiaoxiaocom.com

讵料以往对他情深款款的阮红玉,竟像突然变了一人,旁人不追,她却穷追不舍,并且用暗器招呼,好似茹恨极深,必欲置他于死地才甘心。

他耳闻叱喝之声,不禁忿忿忖道:好啊!当初情意绵绵,如今心狠手辣,杀我好友不算,连我也不肯放过了。

忿忿未毕,劲风袭近了背后,急切间,华云龙身子一扑,让过暗器,接着右臂陡探,足尖一点地面,疾如电掣一般,便朝那擦背而过的暗器抓去。

他心中急怒,想要抓住暗器回敬过去,不料暗器入手,竟是一个纸团。

软绵绵的纸团在握,华云龙不觉愣住。

就在此际,只听房兴的声音厉声喝道:“发什么呆?追啊!”

华云龙正拟打开纸团,瞧瞧那纸团上面写些什么,忽听这声厉喝,心中不由凛然一震,急速忖道:房兴警觉了,我……我该……

他突然将那纸团揣入怀中,接着纵身一跃,跃下了瓦面。

身子刚刚掩去墙角,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越过头顶,奔向东方。

华云龙定了定神,微一吟哦,当即步子一迈,复朝原来那座静院奔去。

他已经仔细想过,阮红玉乃是故意做作,目的是叫他从速离开“清虚观”。其中的道理,大概是房兴等人别有利害的手段未曾施展,至于余昭南已被弃尸东郊之说,想必也是虚构。

然则,余昭南纵然无恙,不见人影却是放心不下,况且房兴等人纵有厉害的手段,八九不过借那“血鼎”兴妖作怪而已,若趁此刻将那“血鼎”毁去,光凭武功,他便深信自保有余了。

他那身法快速已极,须臾已到静院门首。

但见正中那间道房门户敞开,“血鼎”仍在房中,可是,另一位黄袍人双目炯炯,伫立在长廊之上,仍在凝神戒备。

华云龙心念电转,觉得一个黄袍人挡不住他的攻击,此刻若不下手毁去“血鼎”,等那房兴赶回静院,便要多费手脚了。

他正拟出其不意,将那黄袍人制住,忽觉一瞥人影映入眼帘,心头暗吃一惊,脸庞一转,凛然朝那人影望去。

原来那人便是阻止他前来静院冒险的中年道士,此刻,那道士满脸焦灼,见他回头,急忙频频向他招手。

华云龙眉头一皱,暗暗忖道:这位道长找我何事?

心中在想,人已飘然而去,到达道士跟前,低声问道:“道长有何指教?”

那道士举手一招,悄声道:“请随贫道来。”

转身疾行,神色紧张万分。

华云龙心头打鼓,却又不便多问,只得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穿过回廊,到了左边侧院,侧院的墙下,一座巨大的焚化炉,那道士瞧清四下无人,向华云龙打个招呼,一头钻入焚化炉中。

华云龙好生奇怪,随后进去一看,原来这焚化炉竟是地窖的门户,那中年道士躬腰使力,正在揭开一块石板。

石板下是个洞穴,中年道士当先跃下,摸出火折一晃,点燃了壁上的火把。

华云龙随后跃下,中年道士将那石板盖好,这才转身前导,拾极而下。

阶台尽处,是条狭窄的甬道,一股霉味,扑入了鼻端。

华云龙眉头一皱,暗暗忖道:什么去处啊,这清虚观为何备有这等秘密的地道?

忖念中,到了一扇门户之前,中年道士举手去按壁上的机钮,口中说道:“华公子,令友元气大伤,中毒极深……”

话犹未了,华云龙心绪大震,急声道:“人在哪里?”

门户“咿呀”而开,中年道士道:“便在此处,公子随我来。”

这一刻,华云龙当真又惊又喜,喜的是毕竟找到了余昭南,惊的却是余昭南“元气大伤,中毒极深”。

但无论怎样,一番奔波,总算有了结果了。

他心头狂跳,紧随中年道士身后进入室内。

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屋,室中一张条桌,几把椅子,一个鼎炉,一个蒲团,另外两扇门户通往别室。

中年道士身子一折,径向右首门户中走去。

华云龙迫不及待,抢先一步,进入右边石室之中,但见靠墙壁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锦衣华服、脸泛黑气的人。

那人无疑就是余昭南,华云龙一颗心提到胸口,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俯下身子,察看他的伤势,竟将中年道士撇在一边不顾了。

中年道士走了过来,喟声一叹,道:“令友是那位红衣姑娘送来的,送来时便是这等模样。”

华云龙目光一抬,道:“是阮红玉么?她讲些什么?”

中年道士道:“贫道未曾问她的姓名,但知她与那些异族人一路,先前贫道见她神情冷漠,行为乖张凶狠,只当她不是好人,殊不知她却……”

他好似感慨良深,讲起话来唠唠叨叨,华云龙哪有心思去听,沉声接道:“这些不必讲,请问道长,她可曾有活留下?”

中年道士“哦”道:“那位姑娘神色慌张,吩咐贫道瞒着那些异族人,设法通知公子,此外再无言语交代了。怎么样?公子对令友所中之毒没有办法解救么?”

修道人心地慈悲,言下一副焦灼惶急之色。

华云龙未予置答,俯下身子,再度察看余昭南的伤势。

他翻开余昭南的眼皮,又掀开他的嘴唇,看过眼神与舌苔以后,再解开余昭南的胸衣,但见他全身上下,肤色灰黑,只有胸腔一带五彩斑斓,鲜艳夺目,但那灰黑之色,已自透入五彩斑斓的肤色之中了。

华云龙的大娘秦畹凤夫人,乃是苗疆浮香谷“九毒仙姬”的门下高弟,终生精研各种药物,施毒解毒的能耐冠绝当今。

华云龙朝夕相随,耳闻目濡,对于各种毒性与医道倒也知道一点,但似这般色泛五彩的症状,却是从未见过,瞥目之下,不禁骇然瞠目,大惊失色。

那中年道士更是心头惴然,失声叫道:“啊呀!这是什么毒物所伤?肤色为何这般难看?”

华云龙虽然震惊,却仍沉得住气,微一凝思,抬目问道:“道长能为在下弄一缸酸醋么?”

中年道上一怔,道:“公子要酸醋何用?”

华云龙道:“为敝友解毒,详情不及解释了,倘若有醋,请搬一缸下来,要快。”

中年道士皱眉道:“要快可就难办了,贫道须得差人去买。”又道:“据说醋是酒做的,敝观有待客的水酒,能代用么?”

华云龙点一点头,道:“可以代用,但要有糖,还要火烤。”

中年道士道:“糖是现成,贫道这就去搬。”

话落,转身便朝室外奔去。

华云龙忙又叫道:“道长别忘了搬点柴来,另外要半缸清水,以备冲洗之用。”

中年道士应了一声,急急奔出了地窖。

须臾,酒、糖、柴、水一一搬进石室,华云龙挖地成灶,就在室内架起一只水缸,然后将酒、糖倾于缸中,引燃了木柴。

一切就绪,华云龙乃在怀内取出两只羊脂玉瓶,其中一只是色呈金黄的“清血丹”,另外一只则是白色的“拔毒散”。

他将“拔毒散”倾了一半在酒缸之内,再用清水喂余昭南服下一粒“清血丹”,然后脱下余昭南的衣眼,将余昭南浸在药酒之中。

华云龙的大娘秦氏夫人是个平实坚毅的人,往年因夫婿身蕴“丹火毒莲”之毒,立志精研药物,制成了各种解毒之药,这“清血丹”和“拔毒散”便是其中之二。

“清血丹”和“拔毒散”的名称虽然平淡无奇,但其功效却能消解百毒。

过了半盏热茶光景,余昭南身上的灰黑之气,已自渐渐褪去了。

然则,余昭南仍然昏迷不醒,又过了一刻,他那脸上的肌肉忽然开始痉挛起来,神情痛苦至极。

那中年道士看得心头打颤,忍不住问道:“华公子,令友不要紧么?”

这时,华云龙正以右掌轻抚余昭南的顶门“百汇穴”,一手扶住余昭南的身子,同时默运真气,在助余昭南导引药力,闻言回眸摇一摇头。

中年道士眉头打结,担心地又道:“令友好似痛苦不堪,不要是那毒性发作了?”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不是发作,是发散。道长放心,家母监制的‘清血丹’和‘拔毒散’效力颇大,能解百毒,敝友虽然为多种毒物所伤,那也是不妨事的。”

中年道士显然一惊,道:“什么?多种毒物所伤?”

华云龙道:“敝友胸前的肤色五色斑斓,那是毒蛇、毒蝎、毒蜘蛛、毒蜈蚣等等毒物同时咬伤的症状,不过眼下已不妨事了。”

中年道士向余昭南瞥了一眼,但见他非仅痉挛不已,身躯且已微微颤抖起来,这等状况,哪里像“不妨事”的样子,他不禁信疑参半,道:“令友的痛苦好似有增无减呢!”

华云龙截道:“痛苦是难免的。敝友毒气攻心,原已失去知觉,倘若再耽误个把时辰,那便无救了,如今敝友内服外浸,药力行开,毒气四下发散,知觉正在渐次恢复中,道长请看,敝友的肤色,不是渐趋正常了么?”

果然,余昭南身上的黑气褪得很快,此刻已将全部褪尽,中年道士瞥目之下,心头略略放宽一点。

他信则信矣,眉头反而皱得更紧,口齿启动,一副欲言又止之状。

华云龙失笑道:“道长还不放心么?”

中年道士摇头道:“不,贫道放心了。贫道乃是……乃是……”

一阵犹豫,终于勒起衣袖,将左臂伸到华云龙的眼前,接道:“华公子请看,贫道臂上的齿痕,是被一条色泽斑斓的巨大蜈蚣咬了一口,敞观共有二十七个弟子,人人都是一样。”

华云龙低头一瞧,但见近腕之处,两粒绿豆大的红点并在一起,肌肤微微下陷,正是蜈蚣的齿痕,不觉怒形于色,道:“怎么?全观之人都被蜈蚣咬伤啦?”

中年道士忿然道:“可不是……”

话声微顿,放下衣袖,接道:“三日之前,那批异族人掳来令友,强行要在敝观寄宿。

贫道见到他们行为乖张,不肯接纳,讵料那批人蛮横得很,不但勒令敝观供给食宿,并且强迫贫道召集全观弟子,在那血红色的丹鼎之中,捉了一条巨大蜈蚣,使那蜈蚣在每人臂上咬了一口,然后责令贫道等不得泄漏他们的行踪,说道蜈蚣的剧毒已经渗入血内,不遵所命,他就不给解药,等到七七四十九日,毒性一发,那就别无解救了。”

华云龙暗暗切齿,忖道:房兴的心肠好毒,这“清虚观”的道士分明不是武林中人,居然也用这等卑鄙恶毒的手段胁迫他们。哼!华老二非毁掉你的“血鼎”不可。

他心中暗自发恨,同时也已领悟中年道士的用意,乃在求取解毒的丹药,于是将头一点,爽朗地道:“那批人确是歹毒异常,不过区区蜈蚣之毒,一人一粒‘清血丹’便可消除,这种丹药,在下玉瓶之中尚多,道长尽量取用便了。”

中年道士神色一舒,道:“贫道正有求药之意,既蒙公子慷慨允诺,贫道也就厚颜领谢了。”

话落,朝华云龙深深打了个稽首。

华云龙连忙挥手,道:“不敢言谢,不敢言谢,道长所赐更多,若非道长适时找到在下,敝友的性命定然凶多吉少……”

言犹未了,忽听余昭南长长吁了口气,亢声叫道:“闷死我也!”

原来,就此一刻,余昭南大见好转,全身的黑气业已褪尽了。

华云龙大吃一惊,急忙回首道:“昭南兄忍耐一点,你中毒极深,如不一次拔清,那将遗患无穷。”

余昭南眼睛一睁,忽又咬牙喘了口气,道:“原来是云龙兄,传说你……你被‘九阴教’教主掳走,兄弟我……”

华云龙截口接道:“详情回头再讲,眼下消除余毒要紧,昭南兄倘能勉强运功,请速运功祛毒,小弟助你一臂之力。”

他不等余昭南回答,径自加紧运功,霎时,一股和煦的热流真气,便由顶门“百汇穴”

源源输入余昭南体内。

余昭南口齿启动,似欲讲话,但见华云龙一意运功输气,神色端凝,顿了一顿,终于住口不语,眼睛一闭,默默地行起功来。

那中年道士目光凝注,一忽儿瞧瞧华云龙,一忽儿瞧瞧余昭南,满脸钦敬之色,分不清究竟是感激华云龙许赐丹药,抑是钦佩他小小年纪,竟有这样深厚的内力。

须臾,余昭南的气机大见和顺,脸色也渐渐红润焕发了,但那一缸水酒,此刻却已变成浑黑之色,可见余昭南所中之毒何等之深!

不久,余毒尽除,两人同时停止运功,余昭南纵身一跃,跃出了酒缸。

但见华云龙朗朗一笑,道:“昭南兄,咱们自己兄弟,不用虚套了,若讲虚套,你是为我而奔波,为我而中毒,我得先向你致谢才是。”

余昭南确是有意致谢一番,闻言先是一怔,继则敞声大笑,道:“好好好!就这么说,你的心思总是比我敏捷。”

华云龙微笑道:“昭南兄既然同意,那就冲洗穿衣吧!”

余昭南低头一看,不觉满脸通红,急急用清水冲洗一遍,奔到床边,穿上衣服。

石室中的三人纵然都是男子,赤身露体,确也不雅,他穿上衣服,脸上的红潮仍未褪尽,回头一瞥中年道士,遮羞似地道:“这位道长是……”

中年老道连忙打个稽首,道:“贫道无尘,忝为本观的观主。”

华云龙接道:“这里是‘清虚观’的地下石室,昭南兄得免毒发而亡,无尘道长的功劳最大。”

余昭南闻言之下,连忙向无尘道长深深一揖,道:“原来是‘清虚观’观主,在下余昭南,敬谢观主救助之德。”

“错了,错了,余公子千万弄清楚,贫道乃是受阮红玉姑娘之托,将公子藏在此处,然后找到了华公子,如此而已。着讲恩德,那就愧煞贫道了。”

华云龙一笑,接道:“道长过分谦逊了,就算是仅仅藏起昭南兄,倘若稍有不慎,那也是杀身之祸,这等功劳岂可抹煞不提?不过,咱们也不必将恩德挂在嘴上。来吧,咱们外间去谈。”

无尘道长无话可说,余昭南却是满腹疑云。

他们三人到了外间落坐,余昭南迫不及待地先问华云龙被掳、脱险经过,以及如何得知他被房兴等人所掳。

华云龙择其概要,一一说了。

说罢过后,华云龙问道:“昭南兄所中之毒,可是那‘血鼎’中的毒物噬伤的么?”

余昭南将头一点,愤慨地道:“可不是么!他们那‘血鼎’之中,不下数十种毒物,每隔一个时辰,便换一种毒物在我胸前咬上一口,逼问我有关你的下落。这原是那位红衣姑娘出的主意,想不到她是有心人,最后将我救出的仍然是她。”

华云龙忽然起立道:“两位宽坐片刻,我去毁掉那‘血鼎’再来。”

余昭南先是一怔,继而阻拦道:“慢来,慢来,此刻那房兴追不到你,均已返回静院了。兄弟从他们言谈之中,得知他们另有一套‘血鼎夺魂大法’利害的紧,咱们得从长计议。”

华云龙义形于色道:“不须计议了。既称‘血鼎夺魂大法’,谅必总是凭那‘血鼎’的毒物作祟,我去毁掉‘血鼎’,他们就无法作怪害人了。”

余昭南说道:“慢一点,你不是说,那位红衣姑娘有个纸团给你么?先瞧瞧那个纸团再作决定吧!”

华云龙这才想起纸团揣在怀中尚未过目,于是微微一顿,取出纸团瞧去。

但见那上面写着:

“字奉华公子云龙足下:

洛阳一别,贱妾不幸遇上魔教中人,当时只因闻得彼等会谈之中,欲对公子不利,因而一路蹑踪,冀能明白究竟,不料一时大意,竟为彼等所执,贱妾虚与委蛇,却又为那邵奇煜所辱,此身此世,本已无颜再见公子……”

看到这里,华云龙凛然一震,失声叫道:“怎么?她失身啦?”

须知华云龙纵然风流,却是个极重情义的人,阮红玉为了探听房兴等人的企图,不幸被执而受辱,事情因他而起,猝然得知,那是难怪他要震惊失声了。

余昭南闻言一惊,起立问道:“谁失身了?”

华云龙始才警觉自己失态,忙将纸条向余昭南递去,道:“就是那位红衣姑娘,她被那文士装束的邵奇煜折辱了。”

余昭南讶然道:“纸上写的么?咱们一起看吧!”

他不接纸条,身子抢前一步,与华云龙并肩看去。

无尘道士也凑了过来,只见下面继续写道:

“……怎奈彼等图谋者,乃图武林之安危、尊府上下的存亡,贱妾只得忍辱苟生,腆颜随行,意图探索内情,再见公子一面。但望公子见谅者,贱妾欲见公子之心甚切,却不知公子何处,迫不得已,只有鼓动房魔,对令友频施毒刑……”

余昭南看到此处,恍然忖道:“原来她意图在此,这倒难怪她了。”

继续看去,纸上写着:

“……不过,贱妾已为令友服下解药,解药纵然不全,却也聊胜于无,公子见到此信,盼能去找此无尘观主,当会引你去见令友也。”

最后没有画押,却有一串密密麻麻的小圈,圈旁写道:

“临书匆忙,不能畅所欲言,三日后戌末时分,贱妾当在岘山之巅相候公子,俾以奉上不足之解药,面告所知之一切,盼公子准时驾临,切切!切切!”

此信了了草草,最后一连串写了四个“切”字,可知阮红玉焦灼殷切之一斑。

三人阅读完毕,无尘道长首先一声长叹,道:“阮姑娘情意之浓,用心之苦,普天之下,怕是无出其右了。”

可不是么?失身而侍敌,忍辱以随行,明知余昭南乃是华云龙的朋友,却不借落个残酷的骂名,冀能获悉华云龙的行踪,如此作为,为的是欲见华云龙一面,将那不利的详情面告心上人。在那字里行间,果然见不到“情爱”二字,但那深厚的情意,却已呼之欲出、跃然纸上,怎不令人扼腕兴叹呢?

华云龙痴痴呆呆,心中激动不已。

余昭南大摇其头,慨然说道:“这位阮姑娘太想不开了。”

举起手掌,在华云龙肩上轻轻一拍,接道:“云龙兄,阮姑娘好像存有自绝之念,三日后,兄弟陪你同往岘山一行,我要恳切劝导她,失身受辱,并非自己所愿,何须愧对故人,自悲自苦。”

华云龙喃喃自语道:“失身受辱……”

蓦然转身,直往门外奔去。

余昭南急起直追,大声叫道:“云龙兄,你去哪里?”

华云龙边跑边答道:“我去宰掉那邵奇煜,替阮姑娘报仇雪恨。”

余昭南急喝道:“简直胡闹,女人纵然失身,也该从一而终,你不问阮姑娘的意向,怎可意气用事,自作主张?”

这话宛如当头棒喝,华云龙闻言一怔,脚下不由缓了下来。

余昭南纵身一跃,挡在他的面前,柔声接道:“云龙兄,我比你痴长几岁,你且听我一言。”

华云龙非是不顾事理的人,此刻心中亦觉过份冲动,有欠妥当,只见他歉然一笑,喟声一叹,道:“小弟情绪激动,倒叫昭南兄为我着急,有话但请吩咐,小弟洗耳恭听。”

余昭南执住他的双手,沉静地道:“客气话也不必讲,但望你仔细地想一想,阮姑娘忍辱负重,为了什么?”

华云龙微一吟哦,道:“不瞒你讲,阮姑娘对我一见投缘,她这般忍辱负重,是以‘情’字为先,耽心小弟的安危,怕小弟不明究竞,为魔教中人所乘。”

余昭南将头一点,道:“这就是了,魔教中人若无利害的手段、庞大的阴谋,阮姑娘何须这般慎重,定要见你一面,当面相告?更何须故作不肯放松,藉机传个纸团给你?”

华云龙缓缓颔首道:“依你之见呢?”

余昭南道:“兄弟并无高见,但觉不能轻举妄动,阮姑娘的信中,曾经提到事关‘武林安危,尊府上下存亡’等语,房兴等若无仗侍,阮姑娘理该不会危言耸听,你若鲁莽冒险从事,万一涉险,那便后悔莫及,愧对阮姑娘的一番苦心了。”

华云龙已经完全镇静下来,他机智过人,略一沉思,便知利害之所系,当真是鲁莽不得,当下慨声一叹,道:“看来只有见到阮姑娘再作计议了。”

余昭南道:“也不尽然,最低限度,魔教的企图,咱们多少已经知道一点。”

华云龙道:“这个小弟也曾想到,当年九曲掘宝之时,魔教教主东郭寿大败亏输,折在家父的手下,当时他曾经言道:“星宿派’的宝物由家父保管,十年百年之后,‘星宿派’若有人才出世,再来登门索取,如今事涉寒门,想必是死灰复燃,东郭教主自忖已足与家父对抗,此番东来,不外索宝复仇,以雪当年受挫之辱。”

余昭南将头一点,道:“想来定是如此,因之你更不能涉险……”

华云龙微微一笑,接口道:“涉险我倒不怕,只是没有涉险的必要。”

余昭南也笑道:“明白就好,咱们且在此处再呆一会,房兴找不到你我,想必也将离去了。”

无尘道长站在一旁,久未开口,这时忽然接道:“如此最为妥当,贫道上去瞧他一瞧,顺便为二位公子弄点吃食来。”

余昭南回首笑道:“偏劳观主了。”

无尘道长频频摇手,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口中在讲,脚下并无移动的迹象。

华云龙见了恍然大悟,连忙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羊脂玉瓶,递了过去,道:“玉瓶之中便是‘清血丹’,中毒之人服用一粒已足,道长顺便带去吧!”

无尘道长接过玉瓶,稽首道:“多谢华公子厚赐……”

华云龙挥手微笑道:“讲过不许虚套的,道长请吧,用清水吞服便可。”

无尘道长哈哈大笑,道:“华公子平易近人……”

想到再谢便是饶舌,于是话声一顿,打个稽首,转身而去。

余、华二人相顾莞尔,见到无尘道长的背影消失不见,始才转过身子,携手同行。

不料他二人刚刚走到石室门首,忽听无尘道长的声音嘶叫道:“火!火!……”

那声音警恐已极,余、华二人不觉凛然一震,相顾愕然。

顿了一下,又听无尘道长抢天呼地,道:“你们……你……太狠了!”

话声已无伦次,可知“清虚观”必有奇变。

华云龙心头狂跳,急声道:“走!咱们看看去。”

话声甫出,人已转身疾驰,直往地道入口处奔去。

余昭南也随后奔去,须臾登上台阶,跃出了地窖。

“清虚观”毁了!

便此短短几个时辰,“清虚观”毁在祝融之手,已成一片废墟!

正殿尚在燃烧,那熊熊烈火,宛如燃烧在余、华二人自己身上,他二人但觉血脉贲张,怒气直冲云霄。

一条人影在那灰烬中奔驰不歇,嘶喊不已!

那人影正是“清虚观”主。“清虚观”毁于片刻之间,身为观主的无尘道长失去了修道人特有的镇静,已经迹近疯狂了。

华云龙咬牙切齿,伫立了片刻,忽然挥手道:“走!先叫无尘道长定下神来再议。”

他二人脚踏断砖残瓦,跨过一根根尚未燃尽的栋梁椽木,到处可见焦头烂额,全身墨黑的尸体。

那些尸体有的抱住跨窗,有的倒毙在地,有的作逃窜模样,有的被压在倒塌的砖瓦柱梁之下,仅露出一个头颅,或是一双小腿,无疑都是“清虚观”的全真,其状之惨,当真令人心神俱颤,不忍卒睹。

奔进正殿,华云龙高声叫道:“道长!道长!你别乱窜,该当镇定以当大事……”

无尘道长听得呼唤,猛然扑了过来,嘶声叫道:“好贼子!道爷何处得罪了你?”

猛一挥掌,一股刚猛的掌风急袭而至。

华云龙身子一侧,让过掌风,右臂一探,抓住无尘道长的手腕,再次喝道:“定一定神!你这般悲伤逾恒,于事无……”

“补”字犹未说出,突觉无尘道长手臂一振,居然震脱了他的手掌,紧接着右臂一挥,一掌横切而至,朝他肩头切下,口中厉声道:“还我弟子命来!”

这一掌劲风锐啸,捷如闪电,华云龙大吃一惊,急忙脚下一点,避开八尺。

恰在这时,余昭南随后而至,无尘道长一掌落空,忽然向他扑去,声色俱厉的举掌就劈,口中喝道:“贼子哪里逃?吃你道爷一掌。”

他拳掌连挥,形同拼命,无疑是神智不清,已经难辨敌友了。

华云龙伫立八尺以外,凝神而视,只见无尘道长须发俱张,目眦欲裂,目光赤红如火,注定了余昭南的身形,嘶喊不已,挥掌不停,但他举手投足之间,却是另有尺度,一丝也不见紊乱,不像是个神经错乱的人。

他心中犯疑,不觉越发留神,瞧了一忽,终于被他瞧出了端倪。

原来无尘道长也是身具武功的人,而且武功不弱,看去别具一格,功力尚在余昭南之上,已达一流高手的境界。

无尘道长为何不愿显示身具武功,华云龙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他此刻但愿从速让这位观主定下神来,因而微微一顿,随即朗声道:“昭南兄注意,无尘道长功力极高,但他急怒攻心,神智已乱,请你沉注气,小弟从背后掩过来,咱们合力将他制住再说。”

本来合余、华二人之力,要制住无尘道长倒也不难,难在不能伤人,而且无尘道长迹近疯狂,但知拼命,不知闪避,假如疏神失手,那便有违初衷了。

余昭南处身狂风暴雨一般的形势之中,正感无尘道长何来这般刚猛的掌力,听得华云龙招呼之声,顿时恍然大悟,因之小心翼翼地见招拆招,遇式化式,全神贯注无尘道长的武功路数,一心一意与他游斗起来。

果然,无尘道长有耳若聋,华云龙高声呼喊,他竟恍若未闻,仍是怒吼不已,拳掌绵绵,一直向余昭南强攻不歇。

华云龙目光如炬,悄悄掩了过去,觑准时机,屈指轻弹,闭住了无尘道长身侧背后三处穴道,无尘道长身子一仆,向前倒了下去。

余昭南倏伸双臂,接住他的身子,吁了一口气,道:“想不到这位道长也是武林中人,如非神智错乱,兄弟显然不是敌手。”

华云龙道:“此刻不谈这些,咱们搜他一搜,看看废墟之中,可有未死之人?”

余昭南举目环顾,道:“我看不必搜,那是白费力气,这一场大火,至少烧了一个时辰,倘有未死之人,早该听到呻吟之声。”

华云龙想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但是,目光所及,满目创痍,一阵阵焦土气味直冲鼻端,不觉恨恨地道:“这纵火之人太可恶了!日后相遇,华老二定要将他凌迟处死。”

余昭南道:“最好也用火烤,叫他尝尝身陷火窟的滋味,但不知纵火之人是谁?”

华云龙恨声说道:“那还有谁?定是房兴的杰作。他追不到我,心中一发狠,恨上了‘清虚观’的道士,因之放一把人,以泄心头之愤。哼!这种人狼心狗肺,根本没有人性!”

余昭南将头一点,道:“嗯!夷狄之人,倒也罢了,最可恨是那为虎作怅,狐假虎威的邵奇煜。这种人数典忘祖,奴颜屈膝,一肚子的坏水,说不定放火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华云龙颔首道:“极有可能,往后我们仔细查访,若是他出的主意,自然不能放过他。”

余昭南道:“那是当然。”

低头一瞥无尘道长,忽又抬目道:“这位观主怎么办?可要解开他的穴道?”

华云龙向四下环顾一眼,道:“此处离城廓太近,大火一起,怕不惊动官府,咱们先行离开再议。”

余昭南点一点头,道:“说得有理,咱们这就走。”

步子一迈,抱定无尘观主领先向东南奔去。

奔了一段,华云龙道:“这是小弟来时所走之路,咱们可是回金陵?”

余昭南道:“正是奔向金陵,云龙兄意下如何?”

华云龙道:“昭南兄可知岘山坐落何方?”

余昭南道:“岘山在金陵之西,全椒之南,离全椒不过百十里地,咱们目下奔行的方向也是顺路。怎么?云龙兄莫非想奔岘山,赴那阮姑娘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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