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景求到御书房时，皇帝正在与一众大臣议事，听到苏名在他耳边的低声通传，看向大臣的目光一冷，他自是知道宴景的来意，越是知道，面上的不悦就愈发明显。

底下站着的大臣，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哪句话，怎么陛下的脸色如此难看，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今日就到这儿，众爱卿都散了吧。”皇帝将手中的奏折合上，随手扔到了面前的书案上，浑身冒着寒气出声将大臣都撵了出去。

众臣出门瞧见了在门口候着的宸王，一颗提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总归不是因着他们引起了帝王的不悦，至于宸王与陛下，那他们父子之间家事，可不是他们这些臣子能够过问的。

顾宴景站在御书房门前，与出来的众臣拱手见礼，还来不及出口寒暄，就被皇帝身边的苏名给请了进去。

“儿臣见过父皇。”顾宴景一进殿，就朝着皇帝敛起衣摆行了个跪拜大礼。

皇帝见他这样，眉心狠狠一跳，底下跪着的人还未开口，他就觉得头疼难耐。

下方的顾宴景明知此言一出便会引发帝王的不悦，他还是直愣愣地跪在原地，对着皇帝朗声道：“父皇，儿臣无意纳卢尚书的千金为侧妃，还望父皇将此事作罢。”

皇帝冷着脸站起身，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紧了后槽牙，厉声问道：“是你那个王妃不愿？”话中满是找补之意，他不相信他精心教导的儿子会看不出这场婚事背后牵扯的利益。

“与望舒无关，是儿臣不愿，望舒已经遵从您的意思去找过卢小姐了。”顾宴景跪的笔直，话中没有丝毫退却之意，今日他是铁了心要逼皇帝松口。

皇帝眼中染上些许失望，周身的威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若是朕定要你娶呢？”

顾宴景缓缓抬起头，对上了皇帝的眼神，眼圈微红，带着些颤声地问道：“母后当年的委屈您都忘了吗？”

他的话，让皇帝身子一震，连连后退了几步抵在了身后的书案上，皇帝似是陷入了沉思，再抬头时眸中便带着些悔恨。

顾宴景虽是直戳皇帝的痛处，但到底是父子，他一直注意着皇帝的神情，眼见皇帝从起先的怒火难耐再到如今的悔恨不已，他便知道此事有了转机，所以他一鼓作气将心中积压已久的话尽数脱口而出。

“父皇，当初您也是这般跪在皇爷爷跟前求娶母后，皇爷爷拗不过您，最后还是答应让您娶了寒门女子为太子妃，可同时也赐下了两位世家女子为侧妃，父皇，这么多年了您对母后的感情一如当年，尽力护着她不受后宫那些争斗的烦扰。”

“可是母后却差点死在您的后妃手中。”

这句话顾晏景是带这些恨意的，他自从知晓杜皇后被下过蛊毒之后，即便嘴上不说，可他内心深处，是怨过的，他怨父皇为何在娶了心爱的女子后还要不停地纳妃，他怨父皇没能在后宫手段中护着母后，他怨父皇明明不爱后宫那些娘娘，却还是要同她们生下孩子。

皇帝被他这话，气得脸色铁青，还带着些愠怒，撑着书案的手青筋暴起，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只能感受到喉咙中的腥甜，他努力抬起手在胸口轻拍，想要将胸口翻涌的气血安抚下去

“噗！”皇帝只觉喉咙一紧，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人也开始昏昏沉沉地往后倒。

皇帝喷出的鲜血，吓了顾晏景一大跳，他惊恐地起身往前想要关心皇帝的身体，只是才刚迈开脚，皇帝就直直往后倒去，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高声惊呼：“父皇！”

好在皇帝身旁的苏名一直注意着皇帝的身体状态，见状不对，立马上前扶住了差点倒地的皇帝，同疾步跑上前的顾晏景一起将皇帝后殿的休憩之所。

“苏公公，叫太医，快！”顾晏景看见皇帝突然昏迷，有过瞬间的无措，他逼着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死死抓上了苏名的手臂，满眼通红地催促着他去找太医。

苏名将榻上的皇帝安置好后，立即往外走去，不过他却没往太医院走，而是朝着后宫的一处院子一路小跑起来。

等到苏名气回到御书房时，顾晏景立马起身朝他身后望了望，未曾看到他身后的御医，他有些着急，刚想开口问，就瞧见一个年过半白的老头子，喘着粗气从苏名身后走出来，提着手中的木箱，径直越过他向高台上的皇帝走去。

顾晏景一头雾水，却还是下意识地想拉住这个突然出现的怪老头，不过老头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了，动作却不见半点迟缓，顾晏景本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失神，还陷在愧疚和后悔之中，猛地向前一拉，却连老头的袖子角都没有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