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瓷见他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便站起身,抬步走到人偶身侧,道:“收拾一下,继续赶路吧。”
扶枝澜把视线从唐梅颂身上收回来,转而看向谢瓷,他黑白分明的瞳孔弥漫着复杂的情绪:“......谢谢。”
谢瓷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必言谢。”
“我有一事不解。”扶枝澜道。
“你说。”
“既然要复活父亲,如今又为何要举行葬礼?”扶枝澜垂着眼睫,他捏紧了身侧的衣物:“难道......”
“天下之人都以为父亲陨落。”谢瓷打断道:“其中缘由,我想你能想明白的。”
扶枝澜的手紧了又松。
见人偶沉默,谢瓷便要离开,却听扶枝澜微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
谢瓷疑惑回头。
扶枝澜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还好么?”
谢瓷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清冷的神情难得有些错愕,但少年还是笑了笑:“不用担心。”
扶枝澜深吸了一口气,闷道:“你的眼睛,难道是?”
谢瓷弯了下眼,点了点头。
扶枝澜手指动了动,他站了一会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人偶走向唐梅颂,陪着人一起坐着,唐梅颂呆呆看着他,片刻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像是两朵孤独抑郁又互相攫取力量的蘑菇。
谢瓷看着他们,须臾弯了下唇,又摸了摸泛红的额角,敛睫回了屋。
此地近海,湿雨连绵,浠沥沥的雨珠淋湿了青翠草地,石板路上也掉落了不少枝叶,支起的窗挡着雨水,弹奏着令人心神宁静的小曲。
少年捏了捏发疼的左手小指,又不自在地半扶着柱子休息了一会儿。
唐梅颂方才那一抓,算是直接抓在了他的伤口上。银龙自拔龙鳞,连带着他也疼。
少年漂亮的蝴蝶骨上,怕是早已伤痕累累。
三个月来,变故丛生,他一边接受着脑海中多出来的一段记忆,一边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护送唐梅颂,本不在计划之内。
但出于某种恻隐之心,又或者是某种不能言说的命运,谢瓷选择在离开之前的这段日子里,帮这孩子一把。
只要此间事了,只要计划可成,他便再也无憾了。
想得出神间,他蓦然被人圈住了手腕,打断了他不停揉捏小指的动作。
熟悉的气息扑洒而来,谢瓷抬眼看去,小殿下正蹙眉凝着他的小指。
修长白皙,骨骼分明,本就是赏心悦目的一双手。
但只有谢瓷知道,自己的左手有一截指骨已经被取出,做了人偶的心脏,如今裹挟在皮肉之下的,只是他临时取的一段莲藕。
仅从表面,自然是瞧不出差异来的。
谢瓷状似随意地将手轻轻挣脱开,浅声问道:“不再睡会儿?”
“你不在,梦里也无甚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