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的魂魄，颜色好像淡了点。”

整个魂体都更加透明，仿佛被洗涤过后褪去了一层颜色。见过宋明微后，就变成了这样。

“这是好事，说明执念消散，即将转世了。”他完全不在意，还是乐呵呵的捏着他并不存在的胡子。

宋鹤语低头沉默，长存于世的鬼魂，还能有转世吗？

这个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恶化过的鬼，能随风而散，已经是算是一个善终。

“不过，我离开还早呢，至少要先看到你成家。”

明知道魂体碰不到生人，但还是习惯性得去摸摸头。

宋鹤语这次没有避开，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确定要看着我成家，像宋明芷那样？”

老头捏透明胡子的兰花指一顿，嘴角向下一瞥，“还是算了。”

宋明芷的木牌在手里，也不用再跑一趟，除去上面的刻字，她的名字也会从族谱上消失，与之相关的记忆也会被模糊，从此再不相干，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脱。

宋明微还是惦记着这个妹妹的。

手指从刻字上抹去时，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有人，准确来说是有妖怪，接近过她。”

是很陌生的妖气，不是随春芳或者顾越的。

“别看我，我可没有。”随春芳双手举起以示清白。

“你平时总爱收集稀罕东西，跟不同的妖怪打交道多。”

不然，总不能是冲着宋鹤语这个无名道士来的，他最近又没有跟什么妖怪结仇。

“上次在那个破布玩偶里，也有相似的妖气，那个找过他的男人死了，这东西说是在网购软件下单，后来他去搜，并没有找到对应的店，也可能是已经改名或者下架。

“你平时会在一些店铺下单吗？”他是知道有些同行会在网上开店接单，贩卖一些自制的桃木剑符咒之类，当然也有卖咒印傀儡的，网上监管不严，鱼龙混杂，既隐蔽又方便。

“我的库存大多是自己去寻的，再就是二手平台交易，这种店的东西不干净，我从来没用过。”

勉强信了，毕竟是能给一个破二手戒指开出9999高价的人。

“像这样的组织，你们妖盟不管吗？”真是没有纪律的松散组织。

看懂了宋鹤语眼神里淡淡的鄙夷，大小姐反驳：“你们人类警察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管的吧。”

这回轮到他语塞。

不是真的无话可说，宋鹤语压根没把自己归为人类这边，警察对于他来说更是相当遥远的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他虽然一直有在努力遵循社会准则好好活着，但其实一直游离在规则之外，他就没把自己当人过。

意思是，在心底觉得自己跟所有人都不一样，这个世界找不到他的同类。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

虽然这种心理非常像是桀骜又中二的少年，但结合客观事实，宋鹤语能维持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很不容易，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任何心理问题，简直正常过头。

“别离我这么近。”

无意之间，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寸。呼吸打在他颈侧，有点不自在。

职业和成长环境的缘故，宋鹤语身边常年是凉的，连带着他的体温也比一般人要低，这样略低的温度会让他感觉到习惯且放松，像是躺在棺材里面一样安心。

而大小姐像个火球一样，从头到脚都是热乎乎暖烘烘的，头发丝都是暖香，靠得太近，会让他感到不安。

随春芳深嗅他身上的松香，眉目舒展，听话后退半步。

“你不是一直好奇神龛，我带你见识见识。”

被意外之喜砸中，大小姐还没回过神。

随春芳没看清宋鹤语是如何开阵的，只感觉他语音刚落，四周景象便飞速扩张，感觉一片飘在半空的枯叶能砸死自己。

两个人迅速缩小，神龛大开，将他们的缩小版接进去。

珠光宝气金灿灿的东西随春芳司空见惯，此刻也被门上的金光刺得睁不开眼，只用折扇半掩着。

还好这次带的是折扇不是手帕丝巾之类，不然又要被嘲笑。

宋鹤语进去先是对着虚空一拜，“宋家三十六代家主，宋鹤语。”

进去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跟祖宅一样，甚至还要大，毕竟祖宅只是曾经宋家的私塾而已。

亭台楼阁，山水石童，一应俱全，仆人嬉笑，稚子扑蝶，清谈，对弈，闻琴，惬意自在。

是个像桃花源一样的地方。

随春芳愣了一会。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真的好像在这里住过。

这里时节跟外面不同，春天的花都开着，梅花仍在枝头，四时之景，仿佛都藏于院内，没有一点违和。

“鹤语回来啦，还带了人？”

随春芳还沉浸在景色中，眼下突然多飞出一只粉翅带金的蝴蝶，低头一看，大约十一二岁的女童正托腮盯着他看。

“这是你找的家主夫人吗？面相凶了些，不过长相还挺相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