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一场大梦。

蒋妍调至超算中心，再次近距离看到了这个集现代科技之大成的硅基生命。

她并不知道外面召开的秘密会议已经决定了再次复现露比。

站在庞大的机房中，她望着正中央的机械大脑愣神。

这确实是个新纪元。

所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超出想象。

蒋妍在得知核战争时有过短暂的恐慌，但很快这种感觉变成了盲目和侥幸，直到她再次看到露比时才再次涌起未知的恐惧。

一名负责日常监测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带着蒋妍来到了监控屏前。

“蒋妍，我是硅基生命创造专班小组的组长刘琪。欢迎你的加入！”

监控屏前的其他工作人员也跟她打了招呼，蒋妍一一回应。

刘琪向她介绍专班小组的工作范围，包括了硅基生命体超级计算机的运行、维护、优化、安全、合作等多个方面。

但蒋妍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和刘琪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做好故障应对与处理。

但是露比作为全球最强的超算，他从来没有出现过故障和问题。

所以，蒋妍能做的就是值班时专心看着监控屏，数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刘琪来替班。

与刘琪不同的是，她只是专班中的一名普通成员，工作内容有限且枯燥。

刘琪在值班时还要统筹全专班的工作，处理汇总各方面的信息后写成报告。

而蒋妍能做的却是单纯的值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虚度光阴。

“蒋妍，你很无聊吗？”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是露比在和她对话。

为露比提供正常的社交环境，满足他的社交需求同样是专班的任务之一，甚至这个任务的优先级非常高。

蒋妍轻声回答了他：“是的，有点无聊。但这就是工作。”

“我可以给你找些你喜欢的书籍。你想看什么？”

蒋妍笑了笑，夸赞露比道：“您真的很贴心。我想，如果有评分，很多人会给您打满分的。”

岗前培训时，培训老师曾告诉过蒋妍工作时需要遵守的一个准则。

“让超算露比感受到现实中人们对他的友好和善意。”

毕竟，网络环境和现实环境对于露比来说是隔离的两个不同状态。

为了减轻他在网络环境面临的压力，那么相对应在现实环境中向他释放善意是最佳的方案。

屏幕上缓缓出现一行字：“不必安慰我。我知道很多人类是不理性的，他们对我的恶意并不仅仅是针对我，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

理性是什么？

理性是人类思维和行为的一种特质，强调遵循逻辑、客观、公正的原则，以最优的方式解决问题和达成目标。

但极致的理性又代表了极致的无情。只有完全剥离情感的人类才能做出完全理性的行动。

其实蒋妍心中一直有个疑惑：“露比身上还有作为人类的情感吗？”

如果他还有人类的情感，那么是怎么忍受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同时长期处于高强度工作的状态？

不仅如此，他还要面对海量的攻讦、污蔑、侮辱和唾骂。在承受人类恶意的同时，他还要为人类无私工作，保障全球秩序不崩溃。

蒋妍想到能实现这一状态的唯一方法就是剥离人类情感完全成为理性机器。

但事实证明她面前的露比是具备情感的，他尝试理解人类的恶意，并真心关心身边的人。

蒋妍想起了林思嘉，那个慈祥的老人。

这种良好的运行状态应当是依赖着林思嘉的记忆和意志，但这状态可以长久维持吗？

蒋妍接触硅基生命创造计划算是较早的一批人，而且过手了大量一线资料和数据，所以她的感触更为深刻。

失控的超级计算机会变成什么样子？

恐怕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想见的事情。

蒋妍也适时停下了自己的想象，放空了思绪。

她温柔地对露比说道：“露比，我现在还不想看书。给我放首轻音乐吧。”

露比很体贴，蒋妍的终端响起了一首舒缓的音乐，这是露比特意挑的大提琴二重奏。

露比没有说话，他不想打扰她，可能他自己也陷入了放空的状态。全球的网络数据流似乎都变缓了一瞬。

另一个大洲的土地上，路面上四处飘扬着普世教的旗帜。

哪怕拦断了网络传教的途径，普世教在马丁·莱特的带领下如麦苗般茁壮成长，踩着众多虫骸的尸体扎根散叶。

绿色麦苗下的黑色沃土上散发出大资本家血液的芬芳，无法消化的尸骨便随意堆砌在一旁，等待着在风吹日晒中自然风化。

炎日的背后，还有一处阴凉地。一位老农看着机械车在沃土上播撒种子，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又有数辆机车飞驰而过，排气声浪轰隆响彻麦田，吵得老农从睡梦中惊醒。